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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日天冷,虽然屋子里笼了火盆,可依然还是冷的。就见李修尧的身上拢了一件黑色的大氅,身形高大挺拔,五官俊朗,好看的不可思议。
    小鸾差些儿就要看呆了。过后反应过来,忙屈膝对着李修尧行礼,声音娇嫩如出谷黄鹂:“奴婢拜见大公子。”
    垂下去的目光就看到一双穿着黑色皂靴的脚从她的身边经过,并没有因为她而停留半刻。
    小鸾怔了一下,然后就抬头望过去。就见李修尧正伸了手,弯腰俯身将沈沅的一双手牢牢的包裹在手掌心里,一双长眉微皱着,语气里有责备,但更多的是关切之意:“你手这样的凉,为什么还要绣这些东西?这棉袜我又不着急穿,不用急赶着做的,慢慢来就好。”
    说着,又拉了沈沅的手起来,呵气给她暖手。
    大公子竟然对夫人这样的好
    采薇这时看着小鸾,心里想着,教这丫鬟亲眼看到大公子这样的将夫人放在心上也是好的,不然她也不会死了那颗不安分的心。
    然后就打发还在发怔的小鸾出屋,自己过来摆饭。
    等用完晚膳,李修尧就吩咐采薇将放在西次间的棋盘和棋篓拿过来,他和沈沅对坐在木榻上下棋。
    沈沅已经知道李修尧善画的了,但不想他在棋艺上面竟然也这样的精通。
    他的棋路如同他的人一般,锋利强势,乌云压城一般,沈沅渐渐的就无招架之力了。
    明明前两年她得外祖父指点过,棋艺已经大进了,但是现在面对李修尧的时候还是这般的不堪一击。
    沈沅手中的白子无处可下,只好放回了手边的棋篓里面。
    就听到李修尧在点评她:“你的棋路过稳。求稳原也是好事,但若过稳,虽能保证无过,但总归也不会有什么大的进展。就譬如打仗,只一味的守城怎么行?定然也要趁着有利的时机主动出击的。”
    沈沅的棋艺都被外祖父赞赏过的,但现在却被李修尧这样说
    沈沅的心中就有些生气,语气也就有些赌气起来:“我只是个女子,哪里会什么打仗的事?而且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你是喜欢强势进攻的人,我却只想求稳。不求有大功,但求无过无错,我觉得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李修尧原是下的兴起,所以这才口没遮拦的点评起沈沅的棋路来,没想到沈沅竟然赌起气来了。
    不过她这般薄怒的时候,眉眼鲜活,倒是比平日里平和淡然的样子生动了许多。
    而且她竟然也有这样小女儿心性的时候
    李修尧不由的就笑了起来。
    沈沅见了,就有些气恼的抬头瞪了她一眼。眼波流转,娇艳无伦。
    李修尧再也忍不住,倾身过来,伸臂就将她抱到了自己的怀里坐好。
    沈沅吃了一惊,都忘记要挣扎了。等反应过来,面上不由的就红了。又有些不高兴的问道:“您这是做什么?”
    怎么忽然好好的就这样的抱她?
    李修尧低头亲了亲她白皙娇嫩的脸颊,轻笑着说道:“没有做什么,就是想抱抱你。”
    想往后就这样的看着她在他面前耍小脾气的生动模样,而不是对着他的时候永远平静淡然。
    沈沅听了,面上不由的就越发的红了。
    她挣扎着,声音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感觉:“放我下来。”
    但李修尧的一双有力的手臂却越发的圈紧了她,还将头搁在她的头上,轻声的说着:“嘘,别说话。”
    窗外簌簌落雪,微微细风。如此雪夜,抱着自己思慕了这么多年的人,只觉心中再安宁平和不过。
    等到两个人要上床安歇的时候,沈沅叫采薇拿汤婆子过来,却被李修尧给阻止了。
    “有我抱着你,还要什么汤婆子?”
    叫采薇关上门出去,然后也不顾沈沅如何的双颊晕红,伸臂紧紧的将她抱在怀中。
    棋路如人。她是个小心谨慎,为求安稳,宁愿只躲在城中不出来的人,既如此,就让他披荆斩棘,勇往直前,一路闯到她的心里去。然后还要在她的心中牢牢的扎根,让她的心中再也容不下旁的人。
    她心中的那个人,他每每想起来,总还是觉得嫉妒的要发狂。
    次日沈沅特地的起的较以往早了一些。
    李修尧从背后抱着她,声音还带着刚醒的慵懒:“天很冷,你怎么起的这样的早?”
    他的怀抱宽厚温暖,但更关键的是,他是没有穿寝衣的。昨儿晚上两个人亲密之后,他就一直没有穿寝衣,还说这样抱着她更舒服
    沈沅尴尬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回道:“昨儿回来的时候父亲送了一份礼要给母亲。我原是想昨儿回来就亲自送到母亲那里去的,但想着天色已晚,就没有过去。就现在送过去罢。”
    “雪天路滑,天又冷,何必要你自己亲自过去?”李修尧将头搁在她的肩上,温热的呼吸还一下下的喷洒在她的脸颊上,痒痒的。但他仿似不自知一般,依然声音懒散的说着,“随便叫个丫鬟送过去就行了。”
    他对蒋氏倒确实是不上心的,甚至连这些表面的功夫都不想做。
    沈沅就说道:“若叫了个丫鬟送过去,只怕母亲必然会有话说。而且今儿是初一,原该去给母亲请安的。”
    虽然她对蒋氏也不上心,但大家到底同住在一个屋檐底下,她也不想同蒋氏之间的关系弄的这样的僵。至少面上总要过得去的。
    李修尧想了想,就同意了她的话。又同她说道:“我陪你一起过去。”
    说着,就要穿衣下床。
    倒像怕她会被蒋氏给欺负了一般。
    沈沅笑了起来:“你昨晚不是说今日要去玄甲兵军营巡视?你自去忙你的事,我无妨的。”
    一个蒋氏她还是应付的过来的。而且李修尧一过去,依着他冷硬的言谈举止,不定的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但李修尧到底是不放心的,叮嘱了她许多。沈沅笑着打断他:“你放心,我不是三岁的小孩子,并不用你叮嘱这么多的事。”
    李修尧低头亲了亲她细嫩的手指,面上的神情忽然就正经了起来:“我倒宁愿你是个三岁的小孩子。”
    若那样,他对着她好,她心中就只会有他一个人,再不会有旁人的位置了。
    昨晚她仿似梦到了什么,不自知的就低声的痛哭出了声。是他惊醒过来,一直轻拍着她的背,她这才渐渐的止住了哭声。
    也不知道她是梦到了什么事,还是梦到了什么人
    李修尧的心中微微的刺痛起来。但还是顶住沈沅一定要披着狐裘,拿着手炉,仔细着凉。且不要在蒋氏那里多待,等请了安,送了东西就要立时回来。
    沈沅只得一一的应了下来。
    第127章 两相对比
    等沈沅到蒋氏住的上房时,正好看到玉簪端着铜盆出来泼水。想必是蒋氏才刚刚洗漱完。
    看到沈沅,玉簪忙将手中的铜盆放到地上,屈膝对她行礼请安:“大夫人早。”
    天冷,她穿着一件桃红色梅花暗纹的棉比甲,相貌生的娇俏柔美。
    沈沅对她点了点头,温和的问着:“母亲已经起了?”
    玉簪垂眼回道:“起了有一会儿了,这会儿玉茗正在伺候太太梳头。”
    说着,转身打起门口吊着的猩红毡帘,请沈沅进屋。
    沈沅抬脚走了进去,便觉一股暖气夹杂着一股浓郁的甜香扑面而来。她立时就觉得鼻子有些不舒服,微蹙了蹙眉。不过她什么都没有说,径直的就往东梢间走。
    沈沅是知道蒋氏怕冷的。她记得上辈子,每每刚入冬,天气还不算很冷的时候蒋氏就会住在东梢间的暖阁里,再稍微冷一些就要烧地龙了。又喜欢在屋子里点很多香料,所以上辈子她每到冬日早间过来给蒋氏请安的时候,一进屋便会闻到这样带着燥热之气的浓香。
    如玉簪所说,蒋氏这会儿确实坐在镜台后面的绣墩上,玉茗拿了一把羊角梳在给她梳头发。
    玉茗和玉簪都是蒋氏身边的大丫鬟,相貌生的也都是很好的。玉簪娇俏柔美,玉茗温婉恬淡。
    玉簪先上前通报:“太太,大夫人过来给您请安了。”
    蒋氏闻言并没有回头,而只是在铜镜里面看着沈沅。
    就见她身上穿着一件通体黑色的狐裘,毛色水光润滑,看着极珍贵的。
    就是她,也没有这样好的一件裘衣……
    “你今儿怎么过来了?”蒋氏说出来的话有些阴阳怪气,“前几日不是说你住的静园离着我这里远,过来不方便?我还只以为你这一辈子再不登我这老婆子的门呢。”
    沈沅是知道蒋氏说话惯常就是这样的一副德行的,好夹枪带棒。上辈子她经常听蒋氏的这些话,每每回去之后越想越气,只一个人坐着默默的落泪。
    但现在她再不会将蒋氏说的任何话放在心上了。不过是同住在一个屋檐底下,面子上过的去也就行了,由得蒋氏嘴头子上痛快一下也没有什么。
    于是沈沅就微微的笑道:“昨日儿媳从娘家回来的时候,父亲给您准备了一份礼品。原想要昨儿就送过来的,但雪天路滑,到家已经晚了。儿媳怕打扰您休息,昨儿就没有送过来。特意的今儿一早就过来给您请安,也将这份礼品送上。”
    说着,就叫采薇和青荷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采薇手中捧的是两锡罐子上好的普洱茶,冬日泡着喝再暖胃不过。青荷手中捧的则是两匹上好的潞绸。一匹石青色,一匹琥珀色。
    蒋氏看了一眼,然后就吩咐玉簪接过来收好。
    俗话说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会儿见了这两样物件,蒋氏面上的神情就较刚刚缓和了一些。
    问了几句沈沅昨儿回门的事之后,蒋氏想了想,就说道:“前几日我才在菩萨面前发了愿心,说这个月要抄一百份《金刚经》散人的。可你也知道,这宅子里的事多,你弟妹镇日要忙那些事,如何有功夫来抄佛经?今儿既然你来了,正好,待会儿你在我这里用完早膳之后就在我这佛堂里抄经书罢。往后每日都过来抄。早些将这些经文抄好,早些散人,也是你的功德。”
    既是自己许的愿心,就该自己来抄,何必要她来抄?而且上辈子她被蒋氏要求抄的经文实在是多,到后来右手的手腕子常年都是痛的,这辈子她可再不想抄什么经文了。
    “只怕要教母亲失望了。”沈沅面上的浅笑未变,声音听起来也很平和,“但儿媳不识字,如何抄得来经书呢?看来这功德儿媳是得不了了。”
    说着,面上一副很惋惜的模样。
    蒋氏听了,心中就有了气。但她又不好说什么。
    沈沅毕竟刚嫁过来,谁知道她到底识字不识字?所以即便她这是偷懒不想抄经书,蒋氏也是拿她没有法子的。
    不过还是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你沈家也算是诗书传家了,你父亲好歹也是个正经的进士出身,如何他的女儿竟然大字不识一个?若传了出去,岂不要叫人笑话?”
    一面又洋洋得意的说自己的两个女儿是如何的识文断字。
    沈沅心中也不恼,反倒是面上带着微笑的说道:“家父自然是没有母亲有远见的。”
    一句话堵牢蒋氏的嘴,让她再无话可说。而且恰到好处的恭维,也让蒋氏的心中觉得舒服了一些。
    不过她总觉得儿媳妇就该对婆婆温顺,毕恭毕敬的,婆婆叫儿媳做什么事儿媳就该立时去做。于是她又说道:“我上了年纪的人,一到冬日就整日手脚冰凉,大夫说要多吃干果,早起睡前喝一碗杏仁茶。我又嫌那些丫鬟低贱,手脚不干净,不耐烦让她们剥干果。以前都是你弟妹一个人在剥,现在你嫁了过来,倒是可以同她一起剥的了。妯娌两个正好也可以说说话。”
    说来说去,总归还是要沈沅做事。而一旦做了,往后沈沅每日必然都要过来向她请安。且若是现在沈沅服了软,无形中就相当于被蒋氏给压了一头,往后她越发的就会过分起来。
    于是沈沅就说道:“这是哪位大夫对母亲说的话?干果这些东西虽好,但镇日吃也是要上火的,到时非但于身体无益,反倒有害了。母亲现在整日手脚冰凉,怕不就是吃多了干果引起的?儿媳知道一位大夫,医术最厉害不过,不如儿媳现在就叫人请他过来给母亲您看一看身子?”
    她这样一说,蒋氏就不说话了。
    哪里是什么大夫说让她多吃干果喝杏仁茶的?其实不过是她自己喜欢吃这些喝这些,嘴馋罢了。若让沈沅真请了个大夫来给她看身子……
    蒋氏面上的神情就很有些不好看,说出来的话就越发的阴阳怪气了:“这样看来你倒是个孝顺的。只是我身子好的很,哪里要你请什么大夫来给我看身子?”
    不过总算不再说让沈沅去剥干果之类的话了。
    沈沅见好就收,淡淡的一笑,也不再说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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