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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希声说完,“很老实”的罗让找过来了。
    “余老师。”罗让中规中矩地喊了一声,然后警惕地看向蔡有阳。
    这谁?为什么跟余老师待一块儿?姓什么?名字?同性恋还是异性恋?
    余希声介绍道:“这是隔壁班班主任,蔡有阳老师。”
    “噢噢,是蔡老师啊。”罗让赶紧伸手,“你好蔡老师,我是郭留连的哥哥。”
    “你好你好。”蔡有阳莫名觉得身上凉飕飕,狐疑抬头,只看到罗让一脸灿烂的笑容,就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握完手,罗让跟余希声解释:“小武满嘴跑火车,余老师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余希声“嗯”了一声。
    罗让一愣,看了看余希声脸色,的确没生气的样子,一开始心里松了口气,转念一想又有点泄气。
    余老师没把小武的话放心上。
    小武说的是他的事。
    余老师没把他的事放心上。
    余老师没把他放心上。
    余希声笑道:“你的同伴呢?”
    罗让无精打采道:“有事先走了。”
    余希声见他突然蔫成了一颗软哒哒的小白菜,不由心生疑惑,刚想询问,被蔡有阳拉了一下。
    “接我们的车到了!”蔡有阳朝一辆黑色小轿车跑去。新城小学的人把车牌号给他发过来了,所以他一眼就认出了这辆车。
    余希声抱歉地看看罗让。
    罗让打起精神:“你走吧。”
    余希声问他:“你呢?”
    罗让道:“我还有事。”
    “哦。”余希声点点头,“你忙吧,我走了。”
    罗让勉强笑笑:“嗯。”
    黑色小轿车开到了余希声身后,余希声转身直接上了车。罗让站在路边,看着那辆车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
    罗让低下头,用脚后跟狠狠锉了一下地面。
    “靠。”他暗骂一声,觉得自己娘不拉几,便从兜里掏出他的一品梅,点上一根用力吸了一口,“不就是个男的。”他暗暗想,“除了长得好看点,有什么好处?”
    这时他收到了一条短信。
    “接下来一个礼拜我住在新城小学旁边的鸿雁宾馆,有空可以过来。——余希声”
    有空可以过来~
    罗让“嘿嘿”一笑,随即警觉地看了一眼四周,重新摆出“生人勿进”的冷酷模样。
    “好的。”
    他简简单单回复完,很是满意地点点头。
    余老师给他发了三十个字,他回了两个字。他觉得自己真酷。
    然后他弹了下烟灰,从怀里掏出一副墨镜戴上,十分“大佬”地向前走去了。
    第17章
    新城看守所大门缓缓打开,“大哥”在几位武警押解下走出来,守候已久的数十位“小弟”齐刷刷低下头,当先两位神色微动,踏出一步,将要开口,武警倏地举枪,冷喝一声:“不许动!”
    “小弟”停下脚步,怒目而视,武警脸色沉凝,分列大门两侧,目视“大哥”走出大门。
    “大哥”留着劳改犯的圆寸,枣核脸,中等身材。十八个月的看守所生涯似乎打磨掉了他的锐气,他死气沉沉,机械地调动自己的双腿,用了很长时间,才走到“小弟”面前。
    但即便如此,武警仍然如临大敌地看着他的背影。集公检法三家之力,加上拘留所内的六个月时间,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地方法院依然无法将他顺利判刑,现在只能——无罪释放。他不是一般的犯人。
    他叫刘忠义,和另一名人称“乔四爷”的男子,分别是当地有名的黑恶势力。而带头来接他的两位“小弟”,是他的得力干将,马鞍子和黄俊生。马鞍子管着人力公司,黄俊生则为他经营新城最大的私人会所。
    马鞍子道:“刘总,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恭喜!”
    刘忠义仰头看了看许久不见的天日,道:“有什么事,去皇廷再说吧。”皇廷私人会所,是刘忠义名下产业之一。
    马鞍子与黄俊生对视一眼,均道:“是。”
    到了皇廷,先吃饭。刘忠义其他一概不要,只让人烧一大碗红烧肉,就着个大海碗,一刻钟内,风卷残云,独自吃完了所有饭菜。结束后他打了个饱嗝,马鞍子立刻把牙签递给他,他便一边剃着牙缝里的肉,一边听黄俊生报告最近发生的事。
    其中一件是:“乔四在太平县找到了二爷,据下面人说,是——”
    黄俊生吞吞吐吐。
    外人都说,罗二爷是为了兄弟不要命,才闯出一个“二”的名号。可他们这些心腹人知道,罗二爷在刘总心里地位不一般,是当儿子养的,曾经还被他和马鞍子视为刘总的接班人。所以这个“二”,其实是刘总第一,罗让老二的意思。
    刘忠义嚼吧嚼吧嘴里的肉屑,乜了黄俊生一眼:“怎么?乔四让他来搞死我啊?”
    黄俊生不敢说话。
    刘忠义“嘿嘿”一笑:“小罗没答应?”
    黄俊生摇头。
    刘忠义道:“他怎么脱身的?”
    黄俊生迟疑道:“乔四好像没为难他。”
    刘忠义吐出嘴里的牙签,索然无味道:“猜到啦。”他对老对手“爱装”的性格不以为意,只对自己半个义子感兴趣,“你们没通知他来接我啊?”
    黄俊生与马鞍子面面相觑。
    刘忠义道:“哑巴啦?”
    马鞍子讪笑:“刘总,您是不是忘了什么?”
    刘忠义道:“你是说那小子反咬我一口?”他环顾一周,“嘿嘿,你们还记着仇哪?”
    席上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刘忠义突然变脸:“干什么!造反啊要!”
    马鞍子忙喊:“都坐下!刘总让你们起来了吗?!”
    众人垂头落座,大气不敢喘。
    刘忠义面色冰冷,一改之前的和颜悦色。
    马鞍子出了一脑门汗,但擦都不敢擦,试探道:“我这就派人去太平县,把二爷接过来?”
    刘忠义沉默不语。
    马鞍子窥他脸色,不敢动作。
    刘忠义突然怒吼一声:“还不快去!”
    马鞍子拔腿就往外跑。
    “不用找了。”突然出现的冷冷声音止住他的脚步。
    马鞍子与众人一道,倏地僵住,而后猛然举目望向声源处。
    罗让拎着两个白酒瓶子走进来。
    他不要命了!
    马鞍子和黄俊生心中蹿过相同的想法。但他们转过头时,却从刘忠义脸上看出喜上眉梢的神情。
    刘忠义走下主位,高兴得就像见到了亲生儿子:“小罗啊!长大了!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罗让在他走到离自己五步远的时候,反手把白酒瓶子敲在壁角上。一瞬间,酒液飞溅,玻璃碎片炸裂。
    刘忠义倏地停住脚步。黄俊生冲上前来。刘忠义抬起手大喝一声:“都别动!”
    黄俊生紧紧盯着罗让。
    罗让注视着刘忠义,目光如刀。
    三年前,就是这个男人,以郭留文□□为由,派人去郭家砍死了他。要不是他当时把郭留连带出去买零食,这孩子也难逃一劫。郭留文拼着最后一口气,求他养大郭留连。他抱着年幼的郭留连,连夜坐上火车,辗转各地,一边通过以前攒下的关系,向新城公安提供刘忠义的犯罪证据,扰乱他的注意力,一边找地方落脚,安顿郭留连。
    他五岁被人拐卖,侥幸逃走,记不得回家的路,所幸被郭家父母收留,与郭家兄弟一起长大。两位长辈在他初中时不幸遭遇车祸,双双过世。刘忠义问郭留文要不要跟自己,郭留文为了赚钱供两个弟弟读书,没有犹豫多久就答应了。郭家对他恩重如山。他虽然答应了郭留文不去寻仇,但心中早已发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他在郭留文跟刘忠义做事时,就留了一手,暗中收集刘忠义的犯罪证据,却没想到刘忠义竟然无法无天到这个地步。那年他高三,郭留文本来好好的,说要供出一个大学生来,要拼命做事,可有一天晚上回来,却阴着脸说,以后不跟着刘忠义了。
    罗让当时不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郭留文出事后,才查出来,刘忠义是造成郭家父母车祸的罪魁祸首,事后赔偿了他们两万块的那个穷苦司机,不过是替罪羊罢了。刘忠义为了防止郭留文找他报仇,就提前派人砍死了他。
    罗让用了整整一年时间,终于让刘忠义进了拘留所,然而移交看守所后,刘忠义的案子开始搁置,二审判决一直下不来,等到今天,竟然无罪释放了。于是他明白了,法律也不能制裁刘忠义。
    罗让看着刘忠义,看着刘忠义身后的一干人等,告诉自己,现在还不是时候。
    “刘叔。”罗让说,“找我呢?”
    刘忠义哈哈大笑:“小罗,来就来,还带酒干什么!”
    马鞍子看着罗让手上抓着的半截酒瓶,玻璃破碎处闪烁着寒冷的光,忍不住想这可不像拜访长辈来的。
    罗让冷冷道:“刘叔,咱们也别装了。我来,就是想知道,三年前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忠义并不知道罗让已经暗中查过,他面色一沉,道:“初中你肺炎高烧不退,是谁送你去医院?高一暑假,又是谁出钱给你去夏令营?我把你当半个儿子看,你在我这儿,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就算是现在,我的人拦没拦过你?你被人哄着跟我作对,我不怪你。郭留文是你大哥,你为他报仇,来,我人就在这里。”
    罗让抿了抿唇。
    马鞍子立马在边上帮腔:“二爷,刘总怎么待你,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你难道就不知道刘总的为人?他有什么理由去害郭留文?退一万步讲,就算真是刘总害了你郭大哥,他为什么还留着你?”
    罗让眼眶微红,哑声道:“到底……是谁?”
    黄俊生沉声道:“我们帮你查。”
    “把你手上东西放下。”马鞍子道,“你不信我们,还不信刘总?”
    “啪!”
    半截酒瓶子掉在地上。
    刘忠义走上前,抱住罗让:“孩子,你受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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