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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根本不是这样的, 现在傅姚氏恨不得有个人帮她事事都管起来,她什么都不想管。
    傅尧俞从来都是大大咧咧的人, 要不然,他自己也不会在娶傅姚氏之前, 住在姚宅不回来。他从来不把这些礼数放在眼里, 便犹豫着对傅姚氏道,“不如, 你明天找了人,去给河间王府下个定?先把名分定下来?”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傅姚氏想着明日要不要去和宁安伯府说一声, 让那边想想, 能够帮忙做媒的人?
    晚上,皇帝去给皇太妃请安,皇太妃不高兴。皇帝左右哄,“母妃,您也要为儿子着想,如今湖阳正寻死觅活呢,这节骨眼上,儿子怎么能够给靖北侯府下旨?”
    刚才,皇帝去袭芳院,也把湖阳给骂了一顿,说她性子骄纵,谁家愿意娶这么个祖宗回家供着?他又给湖阳说了好几个少年豪杰,湖阳都不为所动,不得不说,这么多人里头,看过傅钰之后,其他人跟野草一样。
    皇太妃冷哼一声,瞥了皇帝一眼,“她自小没有了母亲,身份在哪里摆着,你就宠吧,自古无过错的子女,只有耽误孩子的父母,你想想,你小的时候,我是怎么教你的?你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罚你的时候狠不狠?当时在想,你要是个懂事的,我罚你,你会知错,你要是个不懂事的,你记恨就记恨,我就当白养了你。”
    皇帝说不出的感动,他小时候贪玩,不去上师傅的课,这事被皇太妃知道了,大热的天,他在墙角跟前站着,一站就是一个时辰,内侍偷偷地端了绿豆汤给他喝,他想抿一口,一扭头看到皇太妃盯着他看,他硬是连嘴都不敢张。
    他罚站完了,皇太妃又请了沈医官的父亲来,老沈医官的医术高明,帮他把脉,他假装昏昏沉沉,睁不开眼,听到皇太妃紧张地问老沈医官,“有没有中暑?会不会有事?”
    言语中很是着急,与之前那个冷着脸惩罚他的母亲,完全是两个模样,当时,他眼角都湿了,只觉得,多惩罚他几次吧!
    他偷看宫女洗澡,皇太妃知道了,亲自拿了藤条,把他抽得屁股上一阵血肉模糊,看上去很吓人,但他多年练武,也知道,这并没有伤筋动骨。他趴在榻上,到了晚间,皇太妃又亲自拿了药,帮他上药,他听到皇太妃长叹短吁,眼泪都滚落在他身上,跟旁边的付嬷嬷说,“宫里就是这么不成样子了,别的孩子们怎么样,我不知道,他十六岁之前敢碰那些狐媚子,我就抽死他。”
    “我叫他不走正道!”
    这些事,如今想起来,让这么多年来,已经变得坚硬了的心,又软得一塌糊涂。
    皇帝在皇太妃跟前膝行两步,像小时候一样,趴在皇太妃跟前,陪着小心,“母亲,儿子中宫无人,湖阳也没有人教导,养成了她这样的性子,母亲,您看,要不要把湖阳送到您这里来,您帮儿子好好教她?”
    皇太妃叹了口气,“你说说看,是我不肯教她吗?”
    皇帝也知道,湖阳不懂事,以为自己是文德皇后生的,而皇太妃并非是皇太后,她并不知道,文德皇后曾经是多么敬重皇太妃,而皇太妃是以死相逼,不肯得皇帝封她为皇太后。
    靖北侯府有今天的荣耀,也从来都是为新唐鞠躬尽瘁。
    湖阳被皇太妃箍在了宏微殿,她的一应东西都被搬了过来,安置在西配殿中,每日里陪皇太后吃斋念佛,她想办法去求了皇帝几次,皇帝不但不肯帮她,还下了圣旨,给傅钰和豫章赐婚。
    儿时的梦想破灭了,她曾经多少次幻想着做傅钰的新娘,如今,再也不能了。
    皇帝下圣旨的那天,湖阳在宫里哭得直打嗝。付嬷嬷很是担心,皇太妃却道,“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事?如今在她眼里千好万好的人,再过个一年半载,你看看,说不定就没一只猫儿狗儿好了。”
    皇太妃在宏微殿的后面,劈了一块地出来,到了秋天的时候,傅尧俞从外面给她送了麦子进来,她撒下了麦种。
    一开始,湖阳并不以为然,等到地里的麦子长出了芽的时候,湖阳就不哭了,天天守在地里,看着麦芽慢慢地长出了叶片,到了起朔风的时候,绿油油的,嫩得发亮的麦苗,起了波浪,看着就让人欣喜。
    《括地志》被送到朝堂上来的时候,傅钰已经人在江洲了,豫章打扮成小厮的模样,骑了马跟在他的后面,一起赶赴江洲。
    这是她第一次出远门,傅尧俞和河间王商量好了,他们未婚夫妻,结伴而行,傅钰在外面,豫章还能和他做个伴。姚姝格外羡慕,想着,他们去做同样的事,将来成了亲,在一起也不像那些第一次见面就是夫妻的人生疏。
    她也不由得想到了赵峥,他们从小儿一起长大,如今分开最久的就是这一次,已经一年半没见面了呢,而她,如今进了十二岁了。
    到了冬月里,《括地志》已经被弘文馆的师傅们推崇到了一个无与伦比的境地。皇帝下了旨意,改封赵泰为秦王,并受封为扬州大都督,越州都督,督常、楚、夏、卫、黎等三十四州。
    皇太子在东宫把一张梨花木的桌子都砸坏了,如果说之前封赵峥,他有气,赵峥远赴安州,并不在京城,他心里那口气,就出完了。
    而如今,赵泰被改封为秦王,就意味着,赵泰永远不用之国出京了,秦国所在地就是如今的京城。
    次日的大朝会上,皇帝再次嘉奖赵泰,把临近弘文馆的武安殿赐给了赵泰,进一步意味着,赵泰也永远不用搬到宫外去住了。内城之中,正在兴建的三座王府,临皇宫最近的那一座,原本是准备给赵泰的晋王府,如今在赵衍的眼中,成了一个大笑话。
    这一切,来得似乎有些早。
    腊月里,收到了傅钰来的一封信,得知傅钰在江洲过得很不错,住在曾经的姚宅里,下人们伺候得很尽心,今年赶种的这一季水稻虽然没有达到预期的产量,但有收成就是好事,只要来年再好好地把握一下,两季稻还是很有希望的。
    这样一来,傅钰一个金贵的公子,都忍不住地想,那时候的江南一带,还会有饿殍吗?他手里抓着从地里收上来的金色的谷子,脑海里出现了盛世的局面,他忍不住一把将豫章搂进怀里,开心地喊,“豫章,豫章,我一直幻想的国富民强的新唐,新唐的军队开到哪里,新唐的粮草就送到哪里,永远不会有粮草不济的时候。”
    豫章跟在傅钰身边半年,亲眼看到他如何辛苦的,他一个金贵的世袭罔替的侯门世子,挽了裤腿亲自下到田地里撒秧种,撒得多了少了,一粒粒地捡,一粒粒地补。此时,他忘情地抱着自己,豫章泣不成声。
    傅钰不明所以,他松开自己的手臂,低下头看豫章的脸,“豫章,你是不是在怪我?”他顿了顿,愧疚地道,“你跟着我辛苦了,都晒黑了!”
    “不,不!”豫章猛地摇头,“这是我这么多年,最开心的日子!”
    傅钰写了信给赵峥,把自己这边的产量说了。很快,他收到了赵峥的回信,赵峥在信里说,他找到了一种新的种苗的方法,等秧苗长起来,约莫有一扎那么长的时候,就分株栽种,他觉得,这就跟菜农们把菜移株,增加行距,“我观察了一下,密林里,那些挤在两棵大树之间的树苗都成不了器。”
    傅钰猛地一拍大腿,他觉得赵峥说得非常有道理。
    翻了年,赵峥和傅钰,一人在安州,一人在江洲种地时,京城里迎来了皇太子的喜事,靖国公府的大xiǎo jiě嫁进了东宫,场面虽然不是那么大,程幼佳只能穿水红的嫁衣,可去往东宫赴宴的人,都喜气洋洋。
    去岁一年,交趾、安州、合浦等七个州府大丰收,不仅百姓安居乐业,还上缴了不少钱粮,一时间,国库的压力顿减。满朝文武觉得,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这么轻松。
    皇帝高兴,皇太子进言应该嘉奖吴王,把吴王一万户的食邑增加到一万两千户。
    吴王给皇帝上奏,满纸泪痕,说要是皇上真的这么做,他这辈子都没有脸回京城了。他什么都没有做,所做一切,不过是为父分忧,为人子尽孝而已。
    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眼泪都出来了,说“朕有此孝子,此生足矣!”
    又嘉奖了皇太子和赵泰,说他们兄弟情深,能够怜悯自己的弟弟如今在外面面朝黄土背朝天,说得楚王都动了心,恨不得也去找个地方种地去。
    楚王的婚事,迟迟都没有动静,皇太子如今看他如眼中钉,生怕三个实力强大的弟弟,到时候只有吴王在外面,其余的两个都留在京里和他抢食。
    91.第91章
    东宫里的荣华园中, 程幼佳坐在新房里头, 流着蜡泪的龙凤喜烛, 在风中轻轻荡荡地摆动着,烛火也跟着摇曳, 在雪白的墙壁上, 带动着影子。
    房间里,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皇太子还没有来,她有些不耐烦,也不再等,把头上的盖头,凤冠全部都拆了下来。
    她身边服侍的丫鬟进来的时候,看到了, 不由得吓了一大跳,扑过来, 跪在她的脚边,战战兢兢地劝, “xiǎo jiě, 这样是不吉利的。”
    “吉利?”程幼佳嘲讽地说了一句,声音尖利, 她瞥一眼扔在床上的凤冠,盖头, 如果今天, 她嫁的是另外一个人, 她该用怎样喜悦,激动,充满了憧憬,还带着羞涩的心情等在这里,想象他穿了大红的喜袍在前院和人喝酒,最后酒醉熏熏地回来,用颤抖的手,挑开她的喜帕,与她喝交杯酒,最后……
    眼泪就这样,没有任何预兆地流了下来,程幼佳想到自己最后同意嫁过来的初衷,她突然觉得,想这些,实在是没有了意义,只能让自己的心一遍一遍地被凌迟。
    她冷着声音,吩咐丫鬟,“去打水来,服侍我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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