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地,林馥蓁捂住了耳朵。
记不清哪个时候,仗着一次小感冒,那也是一场有预谋的感冒,她以为可以借助那场感冒实现一家三口吃一顿圣诞大餐的美梦。
但她白挨冻了。
愿望落空,她开始对那短发女人撒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你这个工作狂,我讨厌你,我更喜欢秋老师当我妈妈。”
在这之前,她在商场遇到秋老师手里牵着戴着粉紫色发夹的小女孩,粉紫色发夹的小女孩年纪和她差不多,自始至终小女孩嘴角都是上扬着的,像一道月牙儿。
“我的小乔笑起来像一道新月。”秋老师偶尔会说。
笑起来像一道月牙儿的小女孩眼睛亮亮的,她躲在一边心想,那一定是秋老师口中的小乔。
秋老师提过一个叫小乔的女孩:她年龄和你一样,只是有点笨,我猜啊,如果你们一起玩,你如果一百次骗她的话她没有一百次上当九十九次上当是跑不了的。
可那会儿,她心里特别羡慕戴粉紫色发夹的小女孩。
她也要被妈妈牵在手上,她的嘴角也要有好看的新月弧度。
当晚,林馥蓁偷偷打开窗户,制造了一场人造感冒。
“你这个工作狂,我讨厌你,我更喜欢秋老师当我的妈妈——”林馥蓁更紧捂住耳朵。
她不想听到来自于一墙之隔那女人的抽泣声,也不想听到那时候自己的哭诉声。
当时,她的哭诉让妈妈平日里头一向都昂着的头垂下了。
悄无声息地,林馥蓁回到自己房间。
拖鞋换成便鞋,摘下眼镜,下楼梯,脚沿着门口,透过门缝,林馥蓁看到五、六名守在她家门口的骑警。
他们在她家围墙外溜达着。
小心翼翼打开门,门只打开一个小缝,让自己身体缩小到极致,再一点点从门缝里挤出。
再小心翼翼关上门,猫着腰林馥蓁躲进围墙处的绿植中。
她要瞅准一个机会乘骑警们不注意从围墙栏杆溜出去,她以前就干过这事情,在黛西阿姨家她也干过。
现在,她得出去透透气。
距离林馥蓁藏身之处最近的两名骑警在低声交谈,没事干时这些人总是爱说闲话,他们说那是法式幽默。
那两位老兄现在的法式幽默都围绕不久前被带进在中欧贸易部部长家的东方女人。
事情是这样的:宾客离开后,部分警力相续撤离,其中一名警员发现角落徘徊的东方女人,也就盘问几句东方女人脸上露出的慌张表情让人觉得十分可疑,另外一名警员也加入对东方女人的盘问中,东方女人越发慌张,一会儿说自己因为亲人刚过世导致于悲伤过度从而误入这片区域,一会儿又说她以前在这片区域担任过家教,她只是想来看看自己学生是不是还住在这里。
问东方女人的学生叫什么名字,住在哪幢住宅女人又回答不出所有然来,女人还拒绝警方提出查看身份证的要求。
正当警方决定对女人实行搜身时,中欧商务部部长家的门打开了,男主人说他认识那女人。
在男主人和那名东方女人打算离开时,这家女主人也就是中欧商务部部长出现了。
再之后,那三人一起进入那幢房子里。
两名对女人进行过盘问的警员对那三人此刻在房子里干什么感到好奇,其中一名警员认为东方女人口中说的学生也许是中欧商务部部长的独生女。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就是今晚的寿星了,”另外一名警员笑出了声音,“我猜,那只小画眉现在肯定在呼呼大睡,压根不知道家里深夜来了客人。”
这话让林馥蓁皱起眉头,找出几颗小石子,小石子朝着邻居家围墙,邻居家围墙上的鹅卵石是这一带流浪猫们钟爱的晚间栖息地。
小石子惊醒了那些小家伙,它们逃窜之余打翻花盆,两名骑警迅速循着声响,林馥蓁从围墙栏杆缝隙钻了出去,沿着那条最不起眼的小巷。
出了小巷就是横跨在塞纳河上的桥梁,桥的另外一头是塞纳河北岸。
塞纳河北岸一片灯火辉煌。
夜色中,埃菲尔铁塔和路易十五广场的方尖碑隔着赛讷河相互凝望,像天神手中的两把长矛,直冲云端。
沿着桥,从南岸到北岸,走在香榭丽舍街上,跟随着人潮,最后停在广场的城市广角处,她的脚现在很酸,需要歇一会儿。
两名中国游客的对话引起林馥蓁的注意,她从他们口中听到“朵拉”这个名字。
两名游客离开后,林馥蓁来到他们之前所站位置,她在巴黎市区的交通路线图片墙上看到自己外婆的名字。
林馥蓁一直知道巴黎各个城市广角都有介绍自己外婆的事迹,只是她以前从来没去理会,因为关于外婆的事情她已经听得够多了,也……
也烦了。
只是这会儿,她心理闷得慌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需要有一个很亲近的人在身边,即使这个人不会说话也是可以的。
站在图片墙前,林馥蓁昂着头,图片墙对于她来说有点高,外婆肖像模糊。
踮起脚尖——
“小画眉。”
踮起的脚尖迅速收回,沿着声音出处。
火树银花把夜巴黎装饰得宛如圆舞曲女郎的华丽裙摆,灯火阑珊处,有小小少年美好如斯。
嘉澍?连嘉澍。
关于那名叫嘉澍的小小少年,人们从来不吝啬赞美,千种万种的歌颂把那小小少年堆砌成了“小法兰西”。
连嘉澍,法国人眼中的“小法兰西”。
作者有话要说: 够嫩不~
ps:昨晚有妞说看不大明白,慢慢看,不难懂的,我就大致说下:蓁是《我们的薇安》一书中的原型,你们也看到了这个原型被美化了,就是按照大家喜欢的那种形象打造,就像某个产品找代言人的道理一样,把蓁推到大家视线的是以黛西阿姨为主的利益集团,这个利益集团有外婆的慈善机构,有罗斯家族,甚至于蓁也成为妈妈从政的一束光环,政治没那么简单的。蓁的童年比较苦逼,她大量的时间都在扮演和自己性格相反的人。
目前,我们只能看到浅显的一面,逐渐地,故事会把这个利益集团的目的显露出来,这也是文案中的一环
☆、两只刺猬(04)
巴黎第十九区有一座朵拉公园,那是巴黎市长每年在特定日子会带上鲜花前往悼念的所在,也是每逢中国代表团访法时指定行程之一。
更有不少公益社团把重要的慈善活动安排在朵拉公园举行。
朵拉公园中央有一块一米高的牌匾,牌匾上的文字提醒着人们,这里长眠着一名杰出女性,这座公园以这位杰出女性命名。
朵拉,兰朵拉。
巴黎市区广场随处可见介绍兰朵拉的事迹:兰朵拉的双亲作为新中国成立时第一批走出国门的留学生,他们以文化使者的身份奔走于两国之间,为中法建交奠定了基础,后,兰朵拉追寻自己父母年轻时的脚印来法留学,再之后她继承双亲的事业,在法期间,她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为无家可归的吉普赛人寻找定居点,在她努力下,部分吉普赛人有了避风的港湾。
这年冬天,兰朵拉前往十九区看望朋友,刚走出车站,一名吉普赛人手中的刀刺向了她。
兰朵拉倒在血泊之中,吉普赛人拿走了她的钱包扬长而去。
兰朵拉死后,十九区多了一座朵拉公园。她生前为吉普赛人建立的定居点被正式命名为朵拉之家。
现在,法国已经有十八家“朵拉之家。”
朵拉公园被标在巴黎城市广角交通路线图上,部分路线图还用法、英、中三种语言诠释兰朵拉事迹。
关于那座朵拉公园,那位死于吉普赛人刀下的杰出女性,林馥蓁知道很多。
但知道并不代表理解和接受,更何况,她从没见过那位杰出女性,甚至于这位杰出女性离开时妈妈当时还不认识爸爸。
在刚刚分辨得出色彩,痴迷于万花筒变幻莫测的年岁里,总是有人拿走她手里的万花筒,告知她“你的外婆叫朵拉。”
那时林馥蓁压根不明白“你的外婆叫朵拉”和被强行被拿走的万花筒有什么关系。
再之后,总是有人如是告知她“你的外婆叫朵拉,你得把头昂得高高的,那是一种人生态度。”和她说这些人中就有她的妈妈——兰秀锦。
从小到大,“你外婆叫朵拉”这句话都快要把她耳朵听得生出茧子来了,都把她听得心里生出厌烦来了。
厌烦驱使出地是拒绝和排斥,很多时候林馥蓁避开城市广角诸如此类的公共场所,因为广角图片墙上总是随处可见兰朵拉女士的肖像。
只是,那位从小到大总让她心里觉得厌烦的女士这会儿没那么讨厌了,那位女士是把妈妈带到这个世界,独自把妈妈抚养长大,是妈妈所爱戴的人。
现在,妈妈所爱戴的人被镶在玻璃方框中,那两名中国游客刚刚的谈话内容就有“她们长得真像。”
林馥蓁知道那两位口中说的她们是指谁,她听到过不少“你眼睛和你外婆真像”类似的话。
当然啦,她的眼睛最像妈妈,而妈妈的眼睛像外婆。
每次有人把外婆相片拿到林馥蓁面前时她都懒得去看,站在图片墙前,昂着头,她忽然间想看看外婆的眼睛,看外婆的眼睛等于看妈妈的眼睛。
她心里有点想妈妈了,平日里,她想起爸爸的时间总是比想起妈妈的时间还要多,而且多出很多,想爸爸五次才会轮到想妈妈一次。
这一刻,她想妈妈十次都还没有轮到爸爸。
图片墙对于她来说有点高,外婆的肖像显得模糊。
林馥蓁踮起脚尖——
“小画眉。”
踮起的脚尖迅速收回,沿着声音出处。
灯火阑珊处,有一抹人影静止不动着,姿态华丽,如这方夜巴黎的火树银花。
嘉澍?连嘉澍。
只是,连嘉澍不是因为生病被强行勒令在家里休息吗?
几个小时前,在她的生日会上,林馥蓁收到连嘉澍托他管家送到她手里的生日礼物。
穿着制服的中年男人一再传达自家小主人的歉意:生日礼物一个礼拜前小主人早就挑好了,但因几天前感染的风寒还没痊愈被医生勒令在家休息。
也许是夜巴黎太过于璀璨的灯光让她看花了眼睛,集中精神,瞅着那抹人影,人影缓缓移动,穿过一个又一个霓虹光圈。
下一个眨眼间,他已经站在她的面前。
真的是连嘉澍。
眼前的男孩是备受巴黎人宠爱的天赋少年,八岁时在伦敦和爱乐乐团合作举办演奏会,演奏会期间连嘉澍长达十七分钟的《魔鬼的颤音》小提琴独奏技惊全场。
演奏会结束五分钟后,各大电子媒体迫不及待地把“天赋少年”的美誉送给了这名来自于斯特拉斯堡的男孩。
斯特拉斯堡位于法国东北部莱茵河畔,以天然风光、清新的空气、精致的琉璃制品被誉为法国最秀美的城市,被冠以“小法兰西”别名。
比起连嘉澍人们更愿意称呼那位天赋少年为“小法兰西”,人们固执地认为也就只有那座位于莱茵河畔的秀美城市能与之匹配。
“小法兰西”还有着让人咋舌的家族背景。
连嘉澍来自于马来西亚著名的连氏家族,连家名下的房地产、制造业、物流、娱乐产业缔造的商业王国统称为连氏实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