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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神经病,在超市劫持了人质,要见他老婆。”我去爆了他的头——当然这句她没说出来。
    妙贤低声念了句佛号,然后说:“我送你去。”
    “你?你还记得怎么开车吗?”
    他是有驾照的,但进山清修五年都没碰过方向盘,只怕油门和刹车都分不清楚了。
    “那我让赵叔送你。”老赵是光照寺院家的御用司机,为陈家服务好几十年了。
    “不用那么麻烦,我认得路,自己开车去就行。”
    “那至少让我陪你去,这么晚,你一个人开车太危险。”
    他知道她车开得野,尤其有任务的时候,风驰电掣的,很不安全。
    三梦拗不过他,只得让他跟。他就坐在副驾驶位,时刻不忘提醒她慢一点,小心驾驶,却还是在蜿蜒山路间被巨大的惯性甩得左摇右晃,只能抓住车顶的把手来维系平衡。
    她抿嘴偷偷地笑。过去好像也有过类似的情形,她第一次上他们家见家长就是直接从队上开车过来的,训练结束得晚,她迟到了,为了赶时间一路飞驰,连上宗山的山路都是一脚油门到底。陈家人看到她时简直目瞪口呆,尤其是他,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她哪知道山脚下就有监控,她刚到那儿陈家的人就知道了,然后转眼就到了面前,可想而知开得有多快。
    陈一后来专门说过她的,让她开车不要那么快,尤其不熟悉的山路,很危险。
    她只是笑笑。就因为他住在这里,宗山她前前后后不知来过多少次了,有时是来祈福,大多数时候就只是来转转,期待一下跟他的偶遇,这山路十八弯她走过好多回了,只不过他都不知道。
    她到队上拿枪,值班的狙击手已经在现场就位,她只是作为外围增援。特警队伍本来就是相当危险又吃力不讨好的警种,自打去年为反恐需要,在保证训练强度不变的前提下还要24小时备勤之后,很多人受不了十天半个月地见不到家人都辞职了,队里空前缺人,尤其狙击手,真是稀缺极了。
    临走,妙贤对她说:“当心点。”
    就三个字,由他的声音说出来,像他的手指握住她手腕的力道,沉甸甸的。
    她点点头,用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行头,拎上自己的枪,英姿飒爽地站在那里,像换了个人似的。妙贤跟她之间隔了好几辆警车,深色的海青在夜风中被吹得贴在他身上,她远远看了他一眼,想的竟然是明天就搬到队里来住吧,也挺好的。
    劫持人质的嫌犯闹得很大,出事的小超市里除了工作人员,还有来为附近小学明天的秋游准备零食的家长们,也就是说同时还有不少小朋友,大概三十号人。歹徒拿的是自制的枪,杀伤力比一般的刀具更恐怖,所以处突小组和谈判专家都到了现场,也一直胶着着,不敢轻举妄动。
    狙击位视线尚可,但人质太多太杂,歹徒不从里面完全走出来,无法射击。
    三梦的位置不是最佳,但离得最近,能听到歹徒在门口喊话:“后退,后退,你叫他们都退开,不然我就要杀人了!”
    现场指挥官只得要求包围圈后撤,手势示意狙击手留下不动。
    三梦从玻璃门下方看到小朋友的腿脚,微微眯了眯眼。
    她怀里抱着的枪械是冰冷的,身体的血液却仍在沸腾。
    指挥官在向上级汇报情况,这家伙以前是个工程师,离婚后把工作也丢了,老婆带着儿子再没回来过。他一直坚信只要再见老婆一面,这段婚姻就可以挽回,所以才这么执着,不惜劫持人质也要达成愿望。
    他的老婆在哪里不清楚,就算是能找到人,凭他拿着枪这一点,也不可能真的把人送进去跟他见面。
    这种情况下的每一分钟都很难熬,两个小时过去,超市里的人质就开始受不了了,有老人家捂住胸口躺倒在地,人质里有做医生的人一边做急救,一边要求歹徒向外边要一点救急的药进来,否则就要出人命了。
    送药可以,但只能让女人送。
    三梦知道该她上场了,毕竟整个处突小组里只有她一个女的,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她又换了身行头,看起来像个护士,口袋里装着救命的药,接收的命令却是——这是一个重度抑郁并且伴有幻想症的中年男人,在保证人质不死不伤的情况下,见机行事。
    就是说,她进去之后,他有可能再也见不到他的前妻和孩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仍旧三十个红包随机掉落~
    另外男主就俩人格,不会过于频繁的切换哈,转换的契机很多小伙伴都看出来,没有遇到就是没有切换~
    第12章 第十二章
    枪响的时候,超市里一阵惊叫和骚动,外面守候的人全都吓坏了。
    妙贤也在人群里,他是看着三梦走进去的,连头都没回,身上也应该没带任何武器。
    很快有盖着白布的担架从里面超市里抬出来,他双手合十念佛号,才发觉手心里一把冷汗。
    他站在那里不能动弹,石雕一样,不知过了多久,看热闹的人群也逐渐散去,有人多看他两眼,撞到了他肩膀,他才回过神来。
    这回不止是手心,连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湿了。
    “陈一?”
    有人从人群中挤过来,叫他的俗家名。他抬眼,怔怔地看向来人。
    “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看错了呢!怎么这么巧,你们住这附近?”
    钟靖斐就是刚刚在超市内为老人施救的那名医生,是他大学校友,读的是一条马路之隔的医学院,学中医,也会吹笛。当年国乐团招新,笛子的竞争最后就落在他们俩头上。他们学校的国乐团在全国都很有些名气,拿过不少奖项,进去不仅能拿学分,更是一种荣耀。陈一听完他一曲《妆台秋思》就悄悄离开了,根本没有上场。一般人都说那是自愧不如,只有钟靖斐自己知道,那是谦让。
    要是先上场的人是陈一,压根就没他什么事儿了。
    所以后来他生了场病赶不上乐团排练,才请的陈一顶他的位子,也才有后面郝三梦同学的一见钟情。
    女追男,也不一定就隔层纱。陈一被追得避无可避时,钟靖斐还调侃他,说这不挺好的嘛,郎才女貌的,当初要是他不缺席,说不定人家三梦看上的是他呢!
    说笑归说笑,陈一和三梦结婚之后,他们就没再见过了,没想到今天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偶遇。
    “你没事吧,脸色这么难看,是担心三梦吗?我刚看见进去送药的人是她也吓了一跳,后来一想这是在j市,她又是特警,这可不就是她的工作嘛!放心,她没事,歹徒被她制服了,自己中了一枪,送医院去了。”
    妙贤连寒暄都没顾上:“那她人呢?”
    “她跟车走了,可能也到医院去了吧。”钟靖斐过来虚扶了他一把,“你真不要紧吗?要不我陪你去趟医院?”
    他不过是到j市来开个研讨会,还没来得及跟老朋友们联系小聚一回就遇上这样的事。幸好他做医生那么多年见惯生死,还算淡定,这下老朋友夫妇也见着了,顺便聊几句也不错。
    家里的司机老赵这时也赶过来,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再一看妙贤这个样子,就有点紧张:“院家?”
    “我没事。”他摆摆手,“车开过来了吗?我要去趟医院。”
    钟靖斐跟他一起坐进车子的后排,笑道:“你这排场都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啊。听说你这几年都在山里清修,看样子也是出家人打扮了,有法号了吗?”
    “嗯,法号妙贤。”
    “那我以后也得这么称呼你了。三梦呢,你们还好吗?如意那小家伙好不好,现在长得像你还是像妈妈?”
    “你知道如意?”
    “谁不知道啊?”钟靖斐乐道,“我见三梦发过一次照片,虎头虎脑的,头发剃得光溜溜的像个小沙弥。不过我没见过,她跟儿子斗智斗勇的事迹我也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妙贤就不说话了,看来也就他不知道自己儿子的存在而已,谁让他这些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呢?
    他们赶到医院,急诊室门口有条不紊。这里本来是做好准备要应付一场可能数十人伤亡的大型事故,但最后送来的只有两个人,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三梦坐在诊室门口,垂着头抿紧了唇,只是坐着,不知在等什么。
    钟靖斐跑过去:“可找到你了,三梦,还记得我吗?我是钟靖斐。”
    陈一大学时独来独往惯了,朋友不多,他这走得最近的一个,为她这个追求者提供过不少便利,她肯定记得。
    她抬头看了看他,眼神跟刚才妙贤刚看到他时有点像。
    “你没受伤吧?”刚在超市里她就认出他来了。
    “没有,你呢?”
    她摇头。
    他又看一眼被屏风遮住的诊室里面,问:“劫持人质的那个人呢?”
    三梦似乎顿了一下,才说:“死了。”
    你不要激动,我只是送药进来,不会伤害你。
    你看老人家心脏不舒服,这是要命的病啊,你让我把他带出去吧。
    你也有爸爸妈妈对不对?他们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冷静一点,你太太和儿子很快就来了,我知道你很想见他们,我理解,我可以帮你。
    ……
    不,你帮不了我,没人能帮得了我。
    她说了很多,那人就说了这一句话。然后他把枪口抵住下颚打算吞枪自杀,她上前夺枪,还是走火了,自制的土弹打入他的身体,碎成无数散片。
    听说他曾经是个铁路工程师,贯穿南北的高铁线上有一段难以攻克技术难关、怎么修都修不通的隧道,他在那里坚守了七年。隧道通了,他回到家里,儿子已经大了,跟他不亲,他只能对着空气中“看不见的人们”说话,又疑心太太出轨,看过医生,不肯坚持吃药治疗,终于逼得他们离开。
    领导说她的见机行事完全没有任何差错,现场人质、财产,安然无恙,她执行任务是成功的。
    可她杀了这样一个人,下次再坐高铁路过那个隧道,不知该抱有怎样的心情。
    她始终低着头,不肯多看一眼钟靖斐身后的妙贤。他就在现场,一定是佛号都不知念了多少遍,超度亡者,鞭笞她的残忍。
    她不想让他跟着来就是这个道理——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杀人。
    她没有受伤,身上的衣服也不是她的,很单薄的一件护士制服,沾满那人的血迹,白底溅满红浆,触目惊心。
    “你真的没事?”
    她抬起头,天花板上白晃晃的灯光忽然被人影罩住,她肩上也多了一件外套。
    妙贤的声音有点特别,紧蹙着眉头,然后在她面前蹲下来,握住她的手:“那要不要回家?”
    她看着他,又看了看肩上的衣服,他说:“我今天可以给你挡风的衣服也没有,这是你自己的外套,我让老赵从家里带过来的。”
    她总爱穿黑色,调侃说自己煞气重,镇得住。
    “你要是觉得不舒服,我陪你在医院住一晚也可以。还有什么你想做的,只要能让你好受一点,你就说出来。”
    “你……”她不知该怎么说,“我刚击毙一个人。”
    “我知道。”
    “你不觉得不应该?”
    “你不杀他,他就要杀另外那几十个老老小小。佛说不杀,是不得滥杀,不是不杀。凡事有因才有果,这件事情上,你既不是因,也不是果。”
    三梦觉得他奇怪极了,像变了个人似的,跟平时一点儿也不一样。
    以前他跟她到她家里去,她帮着爸妈杀鸡,除毛放血,一刀一个准儿。不小心被他撞见了,看得他直闭眼,佛珠在指尖捻得飞快,嘴里不停地念经,恨不得把躺在盆子里的鸡全都超度个遍。
    何况这是个大活人啊,他还是头一回见她出任务击毙嫌犯吧?
    “干嘛这么看着我?”妙贤问。
    “哦,没什么,我们走吧。”她还要回队里一趟。
    向领导述职完毕,作现场指挥官的支队长拍拍她肩膀:“干的不错,不过又要去见我家太座了啊,约个时间吧,明天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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