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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南庭是夜班,她做好了早餐后,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去敲齐妙的门,却始终没人应,打齐妙的手机,那位姐姐说:“我上班走了。”
    虽然时间还有些早,南庭倒也没怀疑,等她转身回家和睡不着一起享用早餐时,齐妙刚好到了中心医院,她排队挂了精神科桑桎的专家号。
    桑桎看到她,没有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而是说:“终于肯正视自己的病情了?”
    齐妙看着他:“南庭说你很厉害,我不信。”
    提到南庭,桑桎的表情有细微的变化,他淡声:“那你还来?”
    齐妙竟然说:“我来证明,你连一个简单的恐男症都治不好,更别说是她的睡不着了。”
    “这算是激将法吗?”桑桎笑了,“你们姐弟都让我挺意外的。”
    齐妙言归正转,“凭南庭的热心,我不自己来,她肯定也会和你说,我是不希望给她和老七,就是我弟盛远时,我不想让他们因为我,有什么误会,他们俩走到今天,不容易。”
    桑桎认为没有必要和她说:自己已经退出了,确切地说,是出局。
    他抬了下手示意,“说说你的症状。”
    “在这就能治病了?”齐妙环顾诊室,“我以为该在一个更私密的空间。”
    桑桎失笑:“你挂的是我的号,不在这,能在哪呢?”
    也对,要是他带自己到一个私密的空间,她还会以为人家另有企图呢。齐妙调整了很久的情绪,才开始,“我和异性正常相处没问题,比如和同事,只要他们别对我毛手毛脚的……”
    桑桎坐在她对面,神色平静地听着,偶尔问一两句,也不深究,不像个医生,反而像个老朋友,齐妙渐渐放松下来,一不小心就倾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末了问:“能治吗?”
    桑桎的答案看似模棱两可,他说:“找到病因应该可以。”
    齐妙只请了一上午的假,“那我什么时候再来?”
    桑桎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她:“在你觉得受其困扰的时候,第一时间来。”
    其实他没有说什么,更别提治疗,但齐妙却隐隐地有些相信了他,“好。”
    齐妙走后,桑桎如常工作,临近下午四点时,他从医院直接赶去机场,然后,那么巧的,竟然在航站楼和南庭遇见了。
    见到他的瞬间,南庭的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走,可她终究还是停了下来,在他的注视下,一步一步地走回来。
    面对她的沉默,桑桎未语先笑,“我还以为,从此以后,我们连打个招呼都不能了。”
    南庭抬头看他,“回a市吗?”
    想到盛远时的警告和齐润集团,他说:“太久没回去了,回去看看。”
    南庭问:“其实是因为我,你才一直不回家的对吗?”
    “和你没关系,是我的问题。”桑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不管我们还能不能做朋友,南庭,我希望你都考虑由我为你治疗,我没有办法保证一定可以治愈,但我却是最了解你病情的人,没有人比我更适合。”
    第60章 满身风雨我从何处来05
    在他表露心迹之前, 南庭视桑桎为最亲密的朋友,最尊敬的兄长, 连合拍的程潇,和有趣的齐妙都不能比。从她突然病倒后醒过来, 一些关于桑桎的消息都是从盛远时那里获知的, 南庭心里并不好受, 却不能多问,也不能多说, 怕盛远时不高兴。她也明白,一个喜欢过自己的人, 是不再适当做朋友的, 至少不能有过多的来往, 最起码该避嫌, 为了她的七哥, 更为了桑桎。
    可七年对于一个人的一生而言, 占据了足够大的份量, 南庭没有办法把一个曾经帮助自己走出阴霾, 并给予了自己太多照顾的人从记忆中抹去, 从生命中抹去,尤其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至于不眠,她看似无所谓地安慰盛远时说,也许会慢慢地自己就好了,但其实,是因为考虑到不能, 也不该和桑桎有过多的接触,她是有意放弃治疗的。
    南庭也以为,桑桎或许再也不愿意见自己,毕竟,他想要的,她无法给予,却没想到,只是这么匆忙地在航站楼里一遇,他首先想到的是她的病。相比那个雨天的气愤和冲动,南庭显得平静多了,她说:“是我太迟钝太自私了,一直把你往好朋友和哥哥的位置上推,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你的关照,而且,有我家破产的事情在先,我始终觉得,我们是不适合走到一起的,所以,我从不往那上面想,我以为你也是。”
    南庭抬眸注视着桑桎的眉眼,“我没对你说过谢谢,不是我不懂你的付出,而是觉得那两个字,配不起你这五年来,无论在治疗,还是在生活上给予我的一切。你曾告诉我:生命是神的馈赠,而神的东西是未完成体,余下的人生,需要我们自己去继续。我能摆脱抑郁症的困扰,从地狱走向天堂,也是因为你告诉我,这世上,最大的奇迹不是宏伟的景观,是人的勇气。老桑,即便面对七哥,我也会说一句,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南庭。你之于我,就是这样的意义。所以,除了你,我可能也没有办法信任别的医生。”
    这就够了。即便不能得到爱的回应,自己在她心里,也是有份量的,甚至于,是独一无二的存在。那还求什么呢?
    “我有过的心思,对你,对盛远时,都不再是秘密,你不用有负担,盛远时说得没错,我不是无私的,我是有所求,既然求不到,我不会强求。”桑桎笑了,透出几分苦涩,也有几分释然,“你没有说谢,也没有发我好人卡,更没有说那些我现在可能还无法接受的祝福,我很感激。治疗中再见,南庭,我只是一位熟悉和了解你病情的医生,你之于我,也只是无数患者中的其中之一。”他朝南庭伸出了手,“谢谢你的信任,希望通过我的专业,能让你痊愈。”
    南庭注视着那双曾把自己从深渊中拉出来的手,眼眶热得下一秒就要有泪落下来,她努力地微笑着,递出自己的手与那只宽厚的手握在一起,她清楚地感觉到,桑桎微微用了一下力,再一下,然后,轻轻地松开,“好了,我先回趟家,回来之后和你的家属约治疗的时间。”
    他的语气听起来轻松惬意,南庭希望,那是他真实的心声,而不是伪装,她说:“一路平安……桑医生。”
    桑桎的目光有细微的变化,又被他迅速地用微笑掩饰过去了。等他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不见,南庭转身,就看见盛远时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听见看见了多少。
    盛远时见她发现了自己,走过来说:“那一句桑医生,会让他很难受。”
    南庭当然知道,可她说:“难受才能忘得快。”
    他的蛮蛮,在爱情面前,从来都是坚定而果敢的,无论是面对她爱的人,还是她不能接受的爱。盛远时庆幸自己是赢家,否则,他无法保证自己能像桑桎那样平静以待,他摸摸南庭的头,“幸好我是你的独宠。”
    南庭今天扎了丸子头,他这样一个摸她脑袋的动作,一不小心就会把她的头发弄散,南庭皱着眉拨开那双作乱的手,“你只是之一。”
    “之一?”盛远时略显不悦地盯着她,“我以为我该是唯一。”
    南庭闻言微微皱眉,“那睡不着怎么办啊?”
    睡不着?这样的对手和比较,盛远时有点接受无能,“它能和我相提并论?”
    盛总这样一副明显嫌弃的语气,让南庭忍不住提醒他,“是你说的,让我养它。”
    盛远时顿时觉得他的蛮蛮胆肥了啊,“我都还没和你算过夜的账。”她倒先和他讲条件了。
    原本来航站楼找七哥的南庭一改晚晚电话中胆怯,“我要去上班了。”说完就要走。
    南庭明显的情绪变化,当然是和桑桎有关的,盛远时无意回避,也不允许她回避,他扣住南庭的手,“我作为家属,还没有同意由他为你治疗。”
    “人家说的家属是指我小姨吧?”南庭眨巴着大眼睛,“你说是不是啊,男朋友先生?”
    男朋友先生?盛远时手上用力,把她拉向自己,“你是在提醒我,昨晚没有完成的事吗?”
    “我今晚夜班,你明天执飞要在外场过夜,”南庭把手抵在他胸口,忍笑道:“至少这两晚,没有办法继续。”言外之意,她是安全的。
    盛远时刚想说:我想收了你,值班和执飞能阻止得了吗?就被一道女声打断了,他听见有人挑衅似地说:“二老公,别忘了后天晚上我们约了玩通宵啊。”
    喜欢和他唱反调的女人,这世上,可能只有程机长一人了。
    盛远时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程潇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地走过来,毫不尊重领导地拨开了盛远时的手,“大庭广众之下,盛总你是不是该注意下影响?”
    “你还知道我是盛总?”盛远时看向尾随程潇而来的顾南亭,“而且,我产生的影响会有你们夫妻同框的影响大吗?”
    顾南亭朝向他打招呼的南庭点头微笑,然后说:“我们俩已经过气了,你们俩才是近期g市空港的热门话题。”
    南庭看时间差不多了,她对盛远时说:“我回塔台了。”
    不等盛远时发话,程潇抢白道:“我懂,我送。”说着拉着南庭走人。
    盛远时听见渐行渐远的,他的蛮蛮问程潇,“你干嘛总气我七哥啊?”他脸色顿时就好了,问顾南亭:“找我有事?”
    顾南亭点头,“新航煤试飞的事。”
    齐子桥牵头,齐润集团负责研制开发生物航煤一事,盛远时当然是知道的,但这事从顾南亭嘴里说出来,盛远时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来在这件事情上,我老爸妈没达成共识。”
    顾南亭毕竟要年长几岁,能体会作为父母的心情,“新航煤的生产研制,是关乎民航工业振兴的大事,我很荣幸,齐润愿意把试飞的任务交给中南,毕竟,海航可是一直盯着这件事,可当这事真落到咱们头上,我又……”考虑到试飞的风险,他叹了口气,“至于是你来飞,还是谁来飞,我们商量后再定。”
    盛远时远没有他那么多的顾虑,“没什么可商量的,我母亲是生物航煤技术的发起人,我作为民航飞行员,试飞责无旁贷。”
    顾南亭想了想,“还是和南庭商量一下。”
    这一回,盛远时没有马上拒绝。
    当天晚上南庭是夜班,临上席位前,她给盛远时发微信说:“我上班去了。”
    盛远时回复说:“知道了,我在指挥中心。”像是料到南庭会劝他回家休息似的,他又追着发了一条信息过来,“我给自己批了一间机长宿舍。”
    南庭于是给她七哥下达指令:“为了确保明天的航班不会因为机长没睡够而延误,你十点前一定要睡着。”
    盛远时回复:“收到。”
    繁忙时段过去后,应子铭带南庭离开了塔台顶层的指挥大厅,去了进近管制室,这一次,应子铭亲自上席位指挥,南庭像见习时一样,站在他身边听和学。
    临近深夜,基本都是进港的飞机,属于进场阶段,应子铭把几架都在申请近进的飞机排列好顺序,逐一给出指令:“新锐2136,可以飞行到g市机场,修正海压1011。”
    “海航7812,能见机场报。”
    “中南268,g市进近,可以直张vor进近跑道04。”
    “南程8278,联系塔台118.2。”
    趁给指令的空档,他指着雷达显示屏为南庭讲解,“这几架飞机都是从北面过来的,当他们还没有出现在雷达上时,你就要考虑如何排序的问题,别等他们申请指令了再去想,那样容易造成延误……作为管制员,尤其是进近管制员,你要提前去想像各种问题,把所有可能发生的情况全想一遍,这样才能避免问题的出现。”
    南庭专注地听着,认真地做着笔记,当应子铭完成一个时段的指挥走下席位,她赶紧把保温杯递给他,“下个时段您休息吧,我跟着师兄们就行。”
    应子铭喝了口热水,皱眉抚了抚胸口,“行,我去休息室待一会儿。”
    南庭发现他的异样,“您是哪不舒服吗?”
    应子铭摆摆手,“胃有点疼,可能是吃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了,没事,老毛病。”
    那南庭也不放心,“您带药了吗?在哪呢,我去拿。”
    应子铭却说:“休息室里我备着药呢,我过去吃就行。”
    南庭于是陪着应子铭去了休息室,看着他吃了药,还是不肯走。
    应子铭安慰她:“做管制工作的人,作息都有些紊乱,有几个没胃病的?不要紧。”然后还和她聊天说:“你是我见过的三餐最规律的年轻人了,这个习惯不错,继续保持。”
    南庭可知道胃疼的滋味不好受,她给应子铭又接了杯热水,让他拿着暖胃,“因为不好好吃饭,我得过很严重的胃病,所以才学乖了。”
    应子铭笑了笑,“年轻的时候多爱惜身体是对的。”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他又说:“我们的管制都有航线实习的机会,目前就你没飞过了,这次你去,通知书明天你想着找我拿,我查了下,你实习那天南程恰好有航班,你提前和盛远时商量去吧。”
    南庭感激师父为她和盛远时创造机会,但她说:“这是工作,又不是旅行,不用和他商量了,到时候,我赶上哪趟航班是哪趟。”
    应子铭无奈,“随你。”
    南庭看他脸色稍稍恢复了些,“师父你好点了吗?”
    应子铭点点头,“好多了,你也抓紧时间休息一下,一会儿还要上席位呢。”
    虽然睡不着,南庭还是答应下来。而未免影响应子铭休息,她关了休息室的灯,在距离应子名不太远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或许是休息室里过于安静了,也可能是遇到桑桎后,她又想起了那段对抗抑郁症的日子,南庭竟然感觉到了疲惫,她闭上眼睛,试着用桑桎教她的方法,努力地调整呼吸,希望能睡着,哪怕一会儿也行。
    渐渐地,意识有些模糊,南庭隐约听见一道男声说:”g市进近,南程6678,高度9500米,应答机2426,听你指挥。”
    是盛远时。不自觉就翘起了嘴角,南庭听见自己说:“南程6678,g市进近雷达看到,通播k有效,下高度5700米保持,保持当前航迹。”
    盛远时复诵,“通播k收到,下高度5700米,保持航迹。”
    他的声音语气和她的一样,轻松而愉悦。南庭控制不住地想,这是自己急于在进场阶段,引领她七哥进近,才会出现的幻觉吗?
    闭着眼睛的南庭,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接下来的声音显得有些遥远,南庭要特别集中精力才能听清,盛远时在和副驾驶说:“把襟翼2放出来。”
    放襟翼是为了增加阻力,让飞机减速,可他现在的高度,应该还不需要放襟翼吧?南庭正奇怪,又听见了丛林的声音,他说:“速度检查,襟翼2。”
    除了声音,南庭竟然还看到了丛林把襟翼手柄设置到2的位置上。好像自己也在飞机上,在驾驶舱里,看着机组在做着陆前的准备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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