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个年纪,还能因为什么事郁闷……”厉妈妈没把这当回事,扶着桌子站起来打算进屋了,“过了这个村,还有下个店呢,天涯何处无芳草,总会找到合心意的女孩子的。实在找不到,合心意的男孩子也行。”
“咳咳——”厉海的炒饭差点呛到鼻子里,他妈可真够豁达的。
又过了两天,厉海收到一个寄到幼儿园的快递,是温轻寄给他的手表。
从酒吧寄来的,似乎是温轻私下修的,盒子里还有张很随意的便利贴,写着“好了”两个字。
厉海才落稳的心又有些摇摆起来,他找了个安静的屋子,打算给温轻打电话致谢。
电话拨出去,响起的是温柔的客服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好吧,她可能在工作没信号。
厉海带孩子玩的时候还是很专注的,只是课间总忍不住看手机,连快递给他的那条取件短信都看了好几遍。终于捱到放学,厉海觉得温轻应该也下班了,这才又给她打了个电话。
冷漠的客服声音依旧提示他,温轻的电话无法接通。
厉海慢悠悠地滑着滑板往家走,滑两下就等板子停了再滑,滑到家楼下的时候夹着板子又打了一次,还是无法接通。
厉海屈着食指擦了下鼻尖上的汗,想明白一点儿事。
他是不是被拉黑了啊?
想到这种可能性,厉海更郁闷了。他给奥黛丽打电话,吐槽那个慢摇的装修多么像城乡结合部的夜总会。
奥黛丽不知道哪个时间段的觉刚睡醒,耐着性子听他说完了,打了个哈欠:“那你跟我说想让我干嘛?我也不是那里老板了,人家爱怎么装修就怎么装修啊。”
“我不想让你干嘛,就想让你也去看看,然后给你添堵。”
“……你可真是我亲兄弟啊。”
“那我爸可能不同意。”
“得,我问问其他哥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
“不,我就想跟你俩人吃。”厉海不太希望被别的朋友看见自己状态不好的样子。
奥黛丽嫌弃地“啧”了一声:“你可别是真爱上我了。”
“我妈前儿跟我说找个男朋友也不是不可以。”
“滚吧,我冲个澡,在我爸妈家呢,一会儿去找你。”
“哦你在院儿里呢,那我去你家看着吧。”
“老子洗澡你看什么!”
“如果我爸知道你说你是我老子,他会拿皮带抽你的,就像《情深深雨蒙蒙》里面那个抽依萍的黑心爸爸一样。”
“厉海,你是不是泡妞把脑子泡进水了?”
厉海长叹一口气:“我这失恋郁结,家里的高龄产妇和更年期老头没法说,幼儿园的熊孩子我倒是说过一次,吓得人小孩家长要给我联系心脏主任……”
“噗——这又是什么精彩笑话,你等我会儿,见面你再给我讲,我也失恋呢,听你笑话解解闷。”奥黛丽再见都没说就挂电话了。
厉海也没回家,蹲楼下坐着他的滑板,等洗完澡的奥黛丽开着车朝他鸣笛,一阵风似的就滑上了他的车。
两人直奔慢摇,厉海出示了会员卡又点了果盘和蛋糕,等服务生走了才发现奥黛丽还抻着脖子沉浸在新装修的震惊之中。
厉海拍拍奥黛丽的肩,奥黛丽回神,掏出烟盒示意了一下厉海,厉海摆手:“你能不能有点儿素质,别在屋里抽。”
“那我去门口蹲着抽?”奥黛丽虽然这么说着,还是把烟放了回去,然后郁闷得不行。
厉海看他真的被自己添堵了,感觉挺高兴:“我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
“你喜欢的什么妞儿啊,审美糟糕成这样。”
厉海点头:“她挑男人的审美也不行,喜欢那种小白脸。”
“那你不是很符合她审美?”
“我身子板这么硬,哪里像小白脸。”厉海像个拳击袋鼠一样双臂交叉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
果盘和蛋糕送过来,用的摩天轮铁盘装着,奥黛丽抿抿嘴,问厉海:“咱俩这样很像去吃下午茶的小姐妹,姐姐你有什么伤心事,可以开始表演了。”
厉海一口吞了一个纸杯蛋糕,又喊服务生要了两瓶气泡水,觉得需要奥黛丽先铺垫一下气氛:“妹妹要不你先来吧。”
“呸。”奥黛丽还是把烟拿出来了,大概是真的挺难过,“我没什么啊,就是分手了。之前考雅思的时候上语言班,我们的助教小姐姐,比我大两岁。”
“前两天还恋着,忽然就分了?”
“今天才分的,她单亲家庭,听说我要出国就让我们先把证领了,然后她明年去找我。这事我跟家里一说,我爸妈都觉得不合适,我也不太想现在就领证,那边就说不领证就分手,那我就分了。”
“奥黛丽,没看出来啊,你这么绝情。”
“总比草率结了婚过阵子再离婚靠谱吧。”奥黛丽凑近了给厉海看自己的眼睛,“你瞧我早上分手把眼睛都哭肿了。”
“起开。”厉海一巴掌把他拍飞,很有倾诉欲望的把他跟温轻的事讲了,其实没多少事,十分钟就说完了,其中四分钟还是讲述自己对那个眼镜男的各种看不惯。
奥黛丽把抽了一半的烟掐了,嫌弃地看着厉海:“你就见人一面就能说出他这么多缺点来,可以可以。不过你说的这情境,我怎么觉得那么像那种霸道总裁强制爱的情节啊?”
“什么意思?”
“就那种小说,你没看过啊?柔弱女主因为种种原因被迫委身霸道总裁,霸道总裁各种虐身虐心,直到柔弱女主逃跑后才后悔莫及,觉得她是自己的真爱,然后苦苦追寻。啪叽几年以后,女主回来了,还带着个小包子,身边还有个特别爱她的温柔备胎。然后女主和总裁再虐一轮,最后得知包子是自己的,备胎是假扮的,女主和总裁终成眷属。”
“我为什么要看过这种小说?”厉海又吃了块小蛋糕,忽然想起来那天在医院产科见到温轻的瞬间,那时候她装作没看见他。
奥黛丽看着厉海皱眉的样子,捶了他一拳:“真把自己带入温柔备胎了?”
“这种桥段很多么?”
“……”奥黛丽有些搞不懂他的意思,挠挠头,“多吧,网上好多这种小说,回头我发你几个?”
厉海代入了一下温轻被那个眼镜男强迫留在身边的情境,觉得自己既然喜欢她,就应该全心守护她,把她解救出来才对!
再想一想,这个猜测有点武断,万一人家真心相爱什么的,他一个外人瞎干预什么啊?
“回去找代驾吧,陪我喝点酒。”
“行,我也气不顺呢。”
厉海招手叫服务生,点了一打啤酒。漂亮的服务生声音嗲嗲地提示他卡里的免单优惠已经作废了,厉海无奈地笑了下,抽钱放到夹板上,想着温轻那女人真是算的清清楚楚的,有一说一,不带感情。
酒过三巡,奥黛丽去上洗手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新装修太不顺眼,借酒装疯地和保安起了争执。
厉海头疼地去把人拉回来,奥黛丽却耍起横来,非要喊老板出来解决矛盾。
厉海的太阳穴突突地跳,老实说,他既有点相见温轻,又不想见她。
正闹腾着,身后一道干干脆脆的声音传来:“我就是老板,哪个想见我?”
厉海猛地回头,看见一个年轻女孩,穿着露肚子的小短裙,头发挑染成蓝绿色,扎着脏辫捋成马尾,手里拿着根短鞭,虎虎生威地往桌子上一拍,年纪不大气势倒不小。
奥黛丽之前签合同的时候只见过温轻,没见过这个蓝头发的。
他也在桌子上拍了一下,震得巴掌疼,偷偷背到身后甩了甩手,装着没事人一样问那个头发跟小龙人似的女人:“我要见温老板。”
“要见温老板你就好好说,在这儿吵什么吵?”小龙人又是一鞭子,厉海都替她心疼那个玻璃桌子会不会抽碎了。
奥黛丽也是执拗性子,加上被这女人弄得下不来台,头一梗,坚持说:“我要见温老板。”
“去,打电话问问温老板人在哪儿?”小龙人也不想扰了其他客人的兴致今晚做不成生意,示意服务生给温轻打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服务生说了这边的情况,然后“是是”“好好”的点头,挂了电话就跟小龙人报告:“温姐说她跟陈老板在外面吃饭,回不来,说这是以前的东家,不管什么误会今晚给他免单。”
小龙人握着自己的短鞭施施然地转身往休息室走:“那就照着温老板的话做吧。”
奥黛丽很不满意这个态度,想追过去,被厉海拦腰抱住,硬拖回了沙发上坐着。
“行了你,别丢人现眼的。”
“我就这么免单了才丢人呢,好像我闹事就是因为缺这顿酒钱似的!”
“没人那么觉得啊,消停点。”厉海想起来自己也有两次作废的免单承诺,温轻这个人,是不是觉得欠人情就请人家吃顿饭就行?
闹了一通,在这里待着反倒没趣了。奥黛丽要走人:“咱们找地方唱歌去,唱一整晚《失恋阵线联盟》!”
厉海看他好像真有点喝醉了,不知道是不是跟他白天哭肿了眼把脑子哭缺氧了有关系。
叫了代驾,两人在路边等着。
那天晚上温轻也是在这里撑着伞陪他等车来着,哎,物是人非啊。
“喵——”微弱的猫叫声在虫鸣的夏夜并不那么清晰,但厉海还是瞬间捕捉到了。
他回头,看见那只叫薄荷的小奶猫卡在了花丛外面的水泥块洞里。
怎么会这么愚蠢呢?
厉海让奥黛丽在原地等着他,别乱走,奥黛丽呆呆地问:“你要去买两个橘子么?孙子你是不是占我便宜?”
“……”这还有一个更愚蠢的。
厉海丢下奥黛丽,把小猫解救出来,一只手捧着,走向侧门。
侧门是开着的,小猫估计就从这里跑出来了。
他走向休息室,知道温轻不在,敲了敲门,耐心地等里面的人出来。
门其实是虚掩着的,那个小龙人不知道是不是怕麻烦,直接喊了句:“谁啊?进来吧!”
厉海推门,映入眼帘的是和那晚一样的混乱,甚至还要更乱上几分。
小龙人就坐在门边的椅子上,他把猫递给她:“温轻的猫,跑出去了。”
“哦,薄荷啊。”小龙人接过猫摸了摸,“它有时候出去放放风,你把它带回来它要气死了,是不是薄荷?”
“呃……那我再把它拿出去?”
“不用了,放屋里玩吧。”小龙人把猫扔地上,看着厉海,没认出他是那天雨夜在门口喝酒的“伤心男人”,还问了句:“你是温轻朋友啊?连薄荷都见过。”
“算是吧。”
“跟你一块儿来那朋友找温轻干嘛啊?”
厉海想了个最无伤大雅还带点严重性的理由跟她说了:“想和温轻讨论一下酒吧的装修风格和服务人员的着装问题。”
“嗤。”小龙人不屑一顾地瞥了下嘴,拿着她的小皮鞭在空中呼啦了两下,薄荷里面跳起来去抓鞭子上抖动的穗,感情是个逗猫玩具。
厉海不像对着温轻时有千百个搭讪话题要说,扭头打算走人。
小龙人跟他挥挥手:“温轻跟他表哥吃饭去了,你有事给她打电话说吧。”
“表哥?那个脸白白的戴眼镜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