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前段时间跟个野男人私奔了,没俩月又因为男人对她不好跑回了家,回去后才发现有了身孕,西河提督震怒,把她关在家里一直关到现在。
她是让丫鬟拿着银钱去密语阁下的单,下重金要杀了先前定好的未婚夫程宴,并且要伪装出程宴生活不检点被情杀的现场,要他身败名裂。为了不让程家将此事掩盖,杀他的地点还不能在程家。
这个柳茵茵,随便跟人私奔又怀孕的是她自己,负她的那个人是她找的对象,把她关起来的人是她爹,从头到尾好像都跟人程宴没关系,夏幼幼实在是好奇,于是蒙面去见了柳茵茵,想要弄清楚她要杀程宴的原因。
柳茵茵的答案很简单,如果不是因为不想随便跟没见过的人成亲,她也不会随便找个男人,也就不会被关在家里,所以程宴是她一切不幸的源头,她一定要程宴比她还悲惨。
夏幼幼满足了好奇心,接着便忍不住后悔了。早知道这大小姐逻辑感人,说什么她也不会接这一单,简直是在陪小孩子过家家,还是杀人见血的那种。
可惜在她去找柳茵茵之前就已经收了定金,还在密语阁的单子上画了押。
密语阁在宁朝的杀手界中相当于穿越前的淘宝,还是垄断的那种,它作为一个连接杀手和金主的中介,所有金钱交易都会通过它来进行,至于任务之外的交流,只要杀手不去杀金主,它一向是不管的。
整个宁朝的杀手都通过密语阁接单,除非她彻底退出这个行业,否则接了单只能好好的完成。
只是可惜了程宴,听说是个相当年轻有为的小伙子呢,夏幼幼一边惋惜一边朝成衣铺走去。
“老板,给我拿件最好看最贵的衣裳。”夏幼幼财大气粗的扔过去一锭银子,既然要去微知楼那种地方,穿得寒酸了恐怕看门的也不会让她进去。
微知楼是柳茵茵选的地方,据她说这里看他程家不顺眼的人多,个个都是有权有势的,若是程宴在这里死了,定然很快闹得满城风雨。
柳茵茵说完后找出自己的木牌交给她,要她一定在微知楼杀了程宴。夏幼幼提醒她会有人顺着木牌查到她身上,柳茵茵倒是不在乎,反而觉得这样能给自己爹找不少麻烦,感觉相当兴奋。
夏幼幼虽然还是觉得不妥,但柳茵茵坚持要她这么做,她就干脆的答应下来。既然金主不在乎,那她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反正要查也顶多查到柳茵茵头上,有西河提督跟密语阁在,她还不至于被牵连。
更何况这么一来,确实为她省了不少事。
因她这一锭银子,成衣铺老板将镇店之宝都拿了出来,夏幼幼一件一件的看了半天,无奈道:“有没有穿上不耽误翻墙爬树的?”倒不是不好看,可惜都是些繁复的衣裳,一看就知道会绊手绊脚。
“……”开这么多年店还没遇过提这种要求的客人,好在老板是见过市面的人,立刻折回去,没多久便捧着一个托盘出来。
上面是一件火红的衣裳,下摆比起他拿出的那几件不算太大,袖口也很利落的收着,火红的颜色就算溅上血也不显眼,夏幼幼一看到便喜欢上了。
“就这件了。”夏幼幼拍桌定下,又给了老板一些碎银,要店里伙计去租个马车,她趁这个时间把裙子换上。
换好裙子出来,老板的眼睛都直了,连连感叹:“姑娘可真是闭月羞花倾国倾城,这件衣裳能遇到姑娘,简直是三生有幸。”
“你夸上个买衣裳的人也是这么夸的,我都听到了。”夏幼幼捋着头发随口道。
老板一噎:“……那我以后换个词儿?”
“……我随口说的,合着你还真是敷衍的啊。”夏幼幼无语的看他一眼,这人还真是当代影帝,“眼睛直了”这么抽象的表情都能演出来。
场面一度尴尬起来,好在夏幼幼要的马车来了,老板讪笑着送她上了马车,殷勤的看着马车离开后才回铺子。
“老板,那个姑娘可真漂亮。”伙计感慨道。
老板敲了伙计的脑袋一下,骂道:“好看也不是咱能看的,干你的活儿去!”她要去的可是微知楼,那里可没有什么他们敢看的姑娘。
夏幼幼坐着晃晃悠悠的马车到了微知楼,在门口看到了自己刚刚跪过的太监们,嘟囔一声“阴魂不散”,给小厮看了眼木牌后便径直往楼上走去。
说起来这些日子程宴去了城外,今日才回来,夏幼幼一直没有机会见到程宴本人。虽然得了他的画像,可夏幼幼却觉得没什么用,毕竟她的画像也四处都有,她不是照样用这张脸杀四方。
不过她也并非完全不了解,至少知道程宴长相十分俊美,是个不可多得的美男子,待会儿她直接找最好看的就是。
微知楼里十分安静,虽然主子小厮丫鬟的一大堆,可也没什么太大的动静发出,一进到这里连呼吸都忍不住轻了起来。
天字一号房里,香炉轻烟袅袅,傅明礼垂眸看着桌子上刻了“程宴”两个字的木牌,没有说一句话。如果说外面多少还有些声音,那这个厢房里便是一片死寂。哪怕这里会呼吸的就有十几人。
“这么说,”傅明礼缓缓开口,声音如玉石一般清越,却让听到的人止不住的发寒,“你杀了程宴?”
“回、回督主,”跪在地上的人瑟瑟发抖,“被他逃了,奴才、奴才保证,一定会杀了他!求督主再给奴才一次机会……”
“混账!”傅明礼还没开口,他身旁伺候的刘成便一脚将地上的人踢出好远,怒道,“督主让你分化程家和西河提督的关系,谁让你自作主张杀程宴了?!”
那人摔到柱子上吐了一口血,顾不上擦一下嘴角便跪下猛磕头:“奴才错了!奴才错了!奴才只是、只是想着杀了程宴,两家的婚约就解了,那他们自然而然就生分了,奴才对督主是一片忠心,求督主饶奴才这一次……”
“你还有脸求督主?若是程宴查出是谁动的手,你猜他会把这事儿算到谁头上?”刘成寒着一张脸,手缓缓的握住袖中剑的剑柄。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奴才不会让他活着,只要督主给奴才一次机会,奴才一定在他查出来之前杀了他。”
“是吗?”刘成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死人,待那人期待的抬起头时一剑砍了过去,那人瞪着眼睛,惊恐的倒了下去。
以那人为中心,很快便淌了一地的血,屋子里瞬间充斥着血腥味。
傅明礼皱了一下眉头,修长的手指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刘成看了他身后的人一眼,那人立刻机灵的过去开了窗户,又将尸体拖去里间,血腥味顿时去了不少。
“督主,下面该怎么办?”刘成忧心的问,程家和柳家都算举足轻重的世家,加上有婚约在,得罪一家便是都得罪了,这两家若是查到杀程宴的是他们的人,恐怕会出不少麻烦。
傅明礼的眼神暗了下来:“在他们之前找到程宴,找到之后派个女人过去。”
刘成一听便知道他的打算是什么了,立刻点头,刚要说什么,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厢房里的人均是一顿。
“谁?”刘成握紧手中剑。
“程宴在吗?”夏幼幼问。
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刘成立刻看向傅明礼,得到示意后问:“你是何人?”
夏幼幼微微一顿,道:“我是他未过门的媳妇儿柳茵茵。”反正今日杀了人之后也会追查到柳茵茵身上,她干脆冒用一下这个名号,反倒显得柳茵茵堂堂正正了。
西河提督的女儿?刘成惊讶,她怎么会来微知楼?傅明礼看了他一眼,他立刻让人将地上的血迹清理了。
“进。”傅明礼开口道。
他的话音刚落,门口守着的人便将门打开了,一身大红衣裳的夏幼幼便出现在傅明礼眼前。
夏幼幼的手扶上腰间的暗器,门开后一眼便看到桌子上刻着“程宴”二字的木牌,接着便对上了傅明礼的脸。
一双清冷细长的眼睛,剑眉入鬓面如冠玉,虽然轮廓稍显阴柔,可那张薄唇却很是凌厉,瓷白的脸如一块上好的玉石,找不到一点瑕疵。锦衣华服被腰带掐出身段,肩膀宽阔有力。虽然他是坐着的,夏幼幼没办法看到他有多高,可仅仅是这些,都足以化成一支小箭刺中她的心脏。
柳茵茵是疯了么?!这种极品都不要?!夏幼幼倒吸一口冷气,一见钟情的感觉立刻偷袭了她一下。
看着在自己面前走神的姑娘,傅明礼的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第3章
厢房里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味道,似是血腥味混了什么熏香,闻起来古怪又别扭,夏幼幼忍不住嗅了又嗅,一双灵气逼人的眼睛不动声色的四处寻摸。
“糖葫芦。”傅明礼宛如玉石的声音响起,像是阐述事实一般说出三个字,将夏幼幼的目光带到了自己身上。
夏幼幼一脸莫名:“什么?”
傅明礼清冷的看着她。
……怎么这么好看,简直想捂心口啊啊啊,夏幼幼深吸一口气道:“你是程宴?”
刘成向前一步,沉着脸问:“你说你是西河提督的女儿,有什么证据?”
夏幼幼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大脸,顿时清醒不少,从腰里拿出木牌丢给他,刘成接过确认后朝傅明礼点点头。
傅明礼垂眸:“有事?”
……有啊,来杀你。夏幼幼默默咬住自己的下嘴唇,悲哀的发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根本杀不下去啊喂!再骂一次柳茵茵是疯子!让自己杀这么好看的人,她还是人么?!
傅明礼不知道对面的姑娘脑子里有多少废料,他看着眼前人的唇,就在一个时辰之前她的嘴角还粘着一块碎糖,现在那块红色的碎糖似乎化成了她身上的衣裳。竟意外的好看。
“我们督……问你话呢,你可是有事找程宴?”见夏幼幼迟迟不开口回答,刘成忍不住开口催道,他还是第一次见有女人敢在督主面前发呆的。
夏幼幼这才仔细去看刘成的脸,虽然也算俊俏,但远不及坐着的那人,且眼底的黑青透着一股阴厉,还有些说不上来的……娘?不过她也注意到这人袖中有玄机,想来也是个练家子,再去看其他人,也不像文人。
奇怪了,难道走错地方了?可桌子上的木牌分明就是程宴的,这种木牌是微知楼的一位师傅做的,花纹繁复到可以算天下第一,根本不可能会有人能仿制。夏幼幼心里升起一瞬间的怀疑,在对上傅明礼的眼睛后又很快消了下去。
这么好看的人,有病了才去冒充别人。颜狗夏幼幼公正的想。
今天实在不适合杀人啊,首先是程宴的美貌超出了她的上限,她有些下不去手,其次是这些人跟她设想中的文弱书生不太一样,若她动手了恐怕会有些麻烦,万一再引起楼下那群太监的注意,她可就不好走了。
夏幼幼给自己找了一二三条借口,然后舒坦的松了口气,反正柳茵茵也没给她定下期限,过几日再杀便是——前提是她适应了这人的美貌。
刘成见这女子没有回答,便谨慎的握住袖中剑。
“你不是在西河的家中?”浅浅的一个眼神制止要发作的刘成,傅明礼换了一个问题。西河提督的独女,一向是被藏在家里供着,怎么如今却独自入京了。
夏幼幼假装没有看到刘成的小动作,听到傅明礼说话后坐到他对面的椅子上,憋了半天道:“就是……来见你。”
穿越过来十一年,如今这副身体十七岁,她自认最擅长的两件事一是撒谎二是演戏,可看着傅明礼的眼睛,她却什么都没办法做,只能干巴巴的说上一句。
“见我?”傅明礼眉头微挑,“为何?”
得,又绕回原题了,夏幼幼舔了一下嘴唇,各种借口在她脑子里飞快的旋转。还没等想好理由,她的身子下意识绷了起来,下一秒几个黑衣人从窗外跳了进来。
“阉狗!拿命来!”
刘成等人立刻抽出兵器,眨眼的功夫便跟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夏幼幼心里一惊,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好的身手,不禁暗自庆幸刚刚没有动手。
自己的身手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夏幼幼头一次没有参与到热闹里,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下一刻傅明礼直接钳住她的胳膊,带她去了角落。
此刻她和傅明礼贴得很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夏幼幼仰起头,便看到了他轮廓分明的下巴,她抿了一下嘴,默默捂住扑通乱跳的地方看向缠斗的两方人。
怎么会除了自己之外还有人要杀程宴?夏幼幼疑惑,难道柳茵茵不止找了密语阁?不应该啊,密语阁几乎已经掏空了她的钱袋,她哪有银子再请这么多高手。难道程宴得罪的还有其他人?这就不好办了,夏幼幼的眉头皱了起来,认真盯着这些黑衣人的招式,想从中探出他们的来历。
双方打斗时闹出巨大的动静,微知楼却像成了一座空楼一般,一个上来查探的人都没有。双方僵持不下时,傅明礼低头,便看到她双手覆在鼓起的胸口上,双眼盯着前方的人一动不动,皱眉的样子像只又惊又怕的兔子。
这和她吃糖葫芦时的样子不太一样,傅明礼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闭眼。”傅明礼沉声道。
夏幼幼莫名的看他一眼,对上他的眼神后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傅明礼看到她如此听话,声音微微缓了些:“数五十个数,便没事了。”
“……”啊,这该死的被呵护的感觉!夏幼幼听话的数了起来,清澈的声音如夏日的溪水,傅明礼淡淡的扫了刘成一眼,刘成点了点头,脸上升腾起暴虐的杀气。
鼻尖传来了血腥气,却听不到任何人的惨叫声,仅这两点便足以说明刘成等人的手有多快,夏幼幼忍不住舔了一下发干的唇,再一次庆幸自己没有贸然动手。
五十个数没有数完,耳边便已经彻底清净下来,夏幼幼立刻睁开双眼,三刻钟前还满是奢华的厢房狼藉一片,四处都是热腾腾的血迹和尸体,她的脚边还躺着一个,瞪大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她。
“……”兄弟,你瞪我也没用,又不是我杀的你,夏幼幼嘴角抽了抽,还未等说话,那人的眼睛便眨了一下,“……”
她也跟着眨了眨,等反应过来时那人已经跳了起来,怒嚎着拿剑刺了过来,夏幼幼本能的想揍,却在出手之前被傅明礼拉进怀里,下一秒便看到他的胳膊挡在了自己面前。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夏幼幼怔怔的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胳膊,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督……您没事吧?”偷袭的黑衣人胸口被几把剑刺穿,不甘的倒了下去,露出后面刘成担忧的脸。
“无事,”傅明礼淡淡的看向夏幼幼,“吓傻了?”
夏幼幼盯着他的胳膊看,血迹顺着他的手腕慢慢往下落,鲜红的血和净白的手形成刺眼的对比。
“果然吓傻了,”傅明礼平静道,停顿一瞬后看向刘成,“去买糖葫芦。”
“……???”刘成一脸问号,不明白是怎么突然扯到糖葫芦上的,话说刚刚这姑娘进门的时候督主就说到糖葫芦了,莫非督主嘴馋了?这个想法一出现他就否定了,他们督主英明神武气度非凡,怎么可能像凡夫俗子一样嘴馋……不过万一呢?他们督主也就二十五岁,严格来说还是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