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幼幼愧疚起来,用公筷给傅明礼夹了块鱼:“这个很好吃,你多吃些。”
傅明礼顿住,看着碟子中晶莹剔透的鱼肉,一时没了反应。
“老爷。”刘成站了出来,犹豫要不要帮他换个碟子。
督主喜洁,几乎没跟人同桌吃过饭,能跟柳茵茵一起吃饭已经显示了对她的重视,这公筷虽然干净,可到底是碰触过她的碗的,现在她擅自给督主夹菜,督主定然不悦。
傅明礼抬眼扫了他一下,刘成怔住,很快便反应过来退后两步。
“多谢。”傅明礼缓缓开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拿着筷子,将鱼肉夹了起来。
“尚言!”夏幼幼赶紧拦住他,傅明礼和刘成同时看向她,便见她殷红的小嘴轻松道,“你还没‘汪汪’呢。”
“……”若不是看她一脸坦然,他定以为是发现他在哄她,所以要反击了。
“……”刘成一脸惨不忍睹的看着傅明礼,心想对不起了督主,您自个儿挖的坑,奴才想不到能救的办法。
面对夏幼幼期待的眼神,傅明礼咳了一声,将鱼放下道,“突然想起,我的伤还未好,似乎不能吃辣。”
夏幼幼眨了眨眼:“那你在清水里涮涮再吃。”这鱼味道实在太好,虽然知道他平日里应该吃过许多,但总觉得他一口都不尝还挺遗憾的。
刘成幽幽看向督主,想看他打算用怎么样的办法将鱼给扔了。
“我不喜吃鱼。”傅明礼道,随后便看到夏幼幼失望的眼神,他心中一角泛软,差点答应“汪”一声了。如果不是旁边有人盯着的话。
刘成:奇怪,总觉得督主好像不悦的看了他一眼,可他只是在一旁守着,什么都没做啊?一定是错觉,刘成敛容,更加专注的看着督主。
夏幼幼遗憾的看向傅明礼:“是么,那为何还要设这道菜?”不能跟心上人分享美食,真的是人生一大憾事。
“因为觉得你会喜欢。”傅明礼淡淡道。
夏幼幼的眼睛亮了一瞬,有些不好意思道:“是么,多谢。”她的尚言果然是个有风度又温柔体贴的翩翩公子啊。
一看这姑娘的表情,刘成便知道她这是放过他们督主了,忍不住默默为督主保住了贞操(?)松了口气。
“那你给我吧,不要浪费。”夏幼幼将自己的碟子往前推了推,抿嘴笑着看向傅明礼。
傅明礼嘴角微微上扬,见公筷还在夏幼幼那边,便用私筷将鱼从自己碟里夹给夏幼幼,只见夏幼幼虔诚的看着鱼肉,郑重的“汪”了一声后才开始吃。
傅明礼顿了一下,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夏幼幼迷茫的看向他,便看到仿佛千树万树梨花开一样的美好景象。这人真是太好看了,像雪一样凉薄且美,一时间她口中的美味好像也被比了下去。
傅明礼嘴角很快放了下来,眼中的笑意却没有减上半分,他愉悦的看着夏幼幼道:“多吃些。”
夏幼幼下意识的吸溜一声,确定自己口水没有掉下来后害羞的低下头,老老实实的低头吃饭。
这顿饭吃得太饱,一放下筷子她便感觉到了困倦,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眼角泛红染着一点泪光。刘成麻木的看着她,心想就连吃完就要睡的习惯都跟阿柔一样,若不是年纪不对他可能也会觉得是阿柔投胎了。
“困了便回去休息。”傅明礼温和道。
夏幼幼点了点头,接着想到了什么:“午睡完我能进城一趟吗?”
“做什么?”傅明礼看向她。
夏幼幼腼腆一笑:“想给家里去封信,出来这么久了,我怕他们担心。”已经五天没出门了,若再不给柳茵茵去信,恐怕密语阁会觉得她办事不力,再派一个杀手前来协助了。
刘成看向傅明礼,傅明礼眉眼不动道:“往返太耗时间,你写完信交给刘成,要他去转交驿递便可。”
“……我能自己去么?”夏幼幼恳切的看着他,虽说“程宴”一介书生,她不应该不放心,可涉及自己的秘密,她还是亲自来做才比较放心。
“我给你去送便可,柳小姐何苦要自己跑一趟。”刘成忍不住道,他就不信她有非出去不可的理由,除非她要送的这封信会对他们不利。
夏幼幼为难的低下头,脑子里转了几圈后委屈道:“我想去逛逛都城的商铺不行么,自从来程府,我便一次都没有出去过。”
“……”是哦,这倒不好反驳了,刘成继续看着傅明礼。
傅明礼看着她嘟起的红唇,一点点如樱桃般漂亮,指尖敲了桌面两下后道:“如此,我便陪你一起送信,然后带你在都城转转。”
夏幼幼眼睛一亮,惊喜的看向他:“真的么?! 那我这便去写信,待午休后我们一起出去。”
似被她的情绪感染,傅明礼的唇角也勾了起来,夏幼幼含笑看他一眼,便脚步轻快的出去了。
“督主……”刘成皱眉看向傅明礼。
自夏幼幼一离开,傅明礼的脸上便恢复了冷然,不带任何情绪的扫了刘成一眼:“无妨。”
刘成颔首称是,规矩的站在他身后没再说一句话,不管督主做什么决定,他只管去做便是。尽管算是看着督主长大,可他们之间,从来都只有服从与与被服从的关系,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夏幼幼愉快的回了房间,找出密语阁特制的信纸写了些拖延的话,在香炉上晾干后,确定上面看不出字后才写上问候“父母”的语句,接着便跑去床上休息了。
因为心中藏着事,她只睡了一小会儿便醒了过来,干脆起身给自己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梳完又换件衣裳,看着镜中娇俏的自己,感慨一声活了十几年才发现自己是个美人。
虽然出去的主要目的是为了送信,但夏幼幼想到能跑出去溜达就忍不住开心,更何况这还算她跟“程宴”的第一次约会,简直不要太激动。
收拾好自己后便出门去了,刚到前院就看到了傅明礼和刘成,她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眨着眼睛问:“刘大哥也去么?”
傅明礼微微颔首,夏幼幼抿了一下唇,有些失落了。她还以为是两个人单独约会呢。
“你不喜欢他跟着?”傅明礼察觉到她情绪的低落。
“没有没有,……”夏幼幼抿着嘴笑笑,不好意思道,“刘大哥一起也好,人多了比较热闹。”
傅明礼点了点头,平静道:“他出去有别的事要做,不跟我们一起。”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不是说好了他护送督主和柳茵茵入城的么?刘成懵着脸看向傅明礼,接收到对方的眼神后顿了一下,憋屈道,“是的柳小姐,奴才不跟你们一起。”
“……真的啊,”夏幼幼一听是二人约会,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却还是克制的客套一下,“刘大哥不跟我们一起真是太可惜了,还是人多了比较热闹。”
“……”说这话的时候照照镜子去,看看脸上是不是写了不想让我跟着几个大字!
见刘成苦大仇深的看着自己,夏幼幼顿了一下后道:“那刘大哥先忙,等我们回来给你带糖炒栗子。”
……谁稀罕你的糖炒栗子!我有手有脚的不会自己去买么!没想到这个女人丝毫不肯掩饰自己的目的,若是以后真跟督主成了对食,还不知道要嚣张到什么地步。刘成恶狠狠的看了她一眼,冷哼一声离开了。
“……”刘大哥为何每次看起来都好像戏很多的样子,夏幼幼很是不解。
第9章
不出来时还不觉得,一出门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念外面的空气,就连官道两旁的马粪她都觉得好闻(?)了。
惦记着正事,夏幼幼忍下跑去集市撒欢的冲动,先随傅明礼一起去寄信。等到了驿馆,外面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夏幼幼撩起车帘看了眼后叹气:“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若是不带着他,自己可以直接溜进去把信放好,也不至于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排队。
“着急了?”傅明礼问。
夏幼幼耸耸肩,悄悄往傅明礼那边挪了挪:“还好,有你陪着就不着急了。”
傅明礼的嘴角微微勾起,帮她倒了杯清茶,夏幼幼不觉得渴,但还是乖乖的把茶喝了,等放下杯子时,听到傅明礼说:“走吧。”
去哪?夏幼幼疑惑的看着他,傅明礼唇角微勾,下了马车后直接带着她往驿馆后院走去。
夏幼幼急忙拉住他:“等一下!这里是官驿,不能随便进的。”
“无妨。”傅明礼见她睁圆的眼睛里满是担忧,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
知道他是官家子弟,自然有些特权在,只是官驿这种地方,不是能随便进去的。夏幼幼皱眉,拉住他的袖子不肯让他进去。
傅明礼略微无奈的看着她,正在僵持时里面出来几个官员,其中一个被众星拱月般围着,夏幼幼拽了拽傅明礼的宽袖,低声道:“走啦走啦,去排队……”
话未说完,被围着的那个官员就已经往这边看了几眼,随后一脸的不可置信,抛弃身旁的人一路小跑过来。
“王大人。”傅明礼淡淡道。
“傅……”称呼还未念完,便看到傅明礼不悦的皱起眉,官员额头上冒出许多汗,强制将公公二字咽了下去:“您、您怎么过来了,也不找个人通报一声,下官好在此等候。”
“只是随意走走,”傅明礼看向正在发呆的夏幼幼,眼带笑意道,“这位是主管驿馆信件的大人,你的信交给他便行。”
“……”夏幼幼眨了眨眼睛,从袖子里掏出信件,正要交给眼前的官员时突然有些不放心,“不用麻烦吧,我去排队交给驿员就行。”
这人这么大的官,万一贵人多忘事把这件事给忘了怎么办,她那边可有个催命柳茵茵等着呢。
人不大戒心倒不小,傅明礼轻笑一声,看着她将信件小心的捏在手中,官员看了一眼后飞快的低下头道:“驿员正在里面整理信件,下官带二位去吧。”
说完便恭敬的在前方带路,夏幼幼看着他一直不曾直起的腰板,疑惑的看向傅明礼:“他为什么一直自称‘下官’,你又没有官位。”
“长辈有。”傅明礼低声道。
……懂了,看来这个程家可真是了不得。夏幼幼嘴角抽了抽,接下来便没有话了,等把信交到驿员手中后,她才算松了口气。
“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到?”夏幼幼问。
官员擦了一下脑门上的汗,恭敬道:“两日便到了。”
“这么快啊。”夏幼幼稀奇了,她以往发信,再近的地方都要五日以上才到,没想到都城的信使这么勤快。
官员讨好的笑笑:“这是下官的本分。”
夏幼幼也跟着笑,心想这还是第一次有当官的跟她说话这么客气,感觉还真不赖。啊,这该死的狗仗人势的味道。
可惜第一次仗人势,也不知道装逼的尺度是多少,见人家对她笑得殷勤,她便不自觉的也跟着殷勤起来,一张笑颜如春花秋叶般生动,官员看了一眼后飞快的低下头,面上却染出一抹红。
“交完信便走吧。”傅明礼突然道,不等夏幼幼答话,便直接牵着她向外走去,夏幼幼只好回头跟官员匆匆道谢,然后一溜小跑的被拽着走。
二人走了之后,官员还盯着门口发呆,半晌道:“这死宦官哪找的极品,跟着这么个阉人,可真是浪费了。”
“可不是,不能体会大人雄姿,这女人还真是可惜。”驿员拍马道。
官员嗤笑一声,见驿员要将信件放到马背上,沉着脸给了他一个栗子:“还真打算跟其他信一起送啊!还不快去叫个手脚利索的,给我连夜送过去!”
驿员唯唯诺诺的称是,拿着信便要出门,却在门口撞上了一个人,官员正要骂,看清是谁后惊了一瞬,赶紧行礼:“刘公公,您怎么来了?”
“信呢?”刘成眼也不抬的问。
官员一听便知道要的是什么,他为难一瞬:“督主刚走……”
“正是督主要我来拿的,”刘成不耐烦的看他一眼,官员立刻夺过驿员手中的信件,恭敬的教了上去,刘成看了眼信封上的字迹,想了一下道,“此事给我烂在肚子里,若是传了出去……”
“下官省得!下官省得!”官员哆嗦道。
刘成散漫一笑:“啊,对了,大人做官这么多年了,可惜到现在都不知道给自己的嘴安个把门的,三日之内辞官吧,也算咱家给大人留个体面。”
官员一激灵,脸色蜡白道:“公、公公,您不能……”
“毕竟你家中老小六十三口还在都城,若是遭了盗贼,恐怕会一个不留。”刘成拈着手指吹了吹。
官员头上出了密密麻麻的汗,哆嗦着跪到地上,带着哭腔道:“下、下官明白,还望督主饶过家中老小。”
他跪了许久都没有抬头,半晌后跌在地上,却发现刘成已经离开了。
驿馆大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