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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花郎道:“不不不,你不用忍着,我知道你对这样的日子一定十分痛苦,心里向往着坐看花开花落的桃源生活。”
    陆栖鸾崩溃道:“你这都是从哪儿听说的?”
    折花郎理直气壮道:“空穴哪能来风,你们东楚所有关于你的话本都是这么写的啊?”
    陆栖鸾:“……”
    陆栖鸾最终放弃了和这个愚蠢的西秦人沟通,心里正暗自琢磨着如何整顿一下东楚的话本市场,马车速度忽然便慢了下来,远处依稀见得道旁有一盏青灯,借着薄淡的月光细看,又觑见一杆酒旗随着夜风飘摇,原来是一家客栈。
    折花郎十分警惕,环视一圈儿,未看见放哨的人,心中略略有些疑惑,驾着马车驶近时,路过客栈一侧的马厩,他忽然一惊,折扇上寒光一闪,像是射去一支暗器去那侧,没有打中,只传来一声马匹打响鼻的声音。
    待看去时,才发现只是一匹没有系缰绳的黑马,因这马个头极高,眸子还是红色的,看上去像是妖物一样,才让他大惊小怪了些。
    折花郎心里总有些不安,打开车门对陆栖鸾道:“我已在此地提前布下毒氛,你来露个脸就是,待诓得他们宝藏所在,我便直接带你走。”
    陆栖鸾双手被缚住自然也不能到哪儿去,只给了他个白眼,道:“易门里的高手不少,至少抵得上我身边枭卫的水平,万一失败了,你能以一敌几?”
    “那得看他们有多少人来接应了。”
    折花郎看上去胜券在握似的,扶下陆栖鸾,便往客栈里走去,推开门时,门内不似他所预想的那般肃杀,只有一个人,背对着他们好像在看一封信,看完,便用桌上的油灯点燃焚烧殆尽。
    折花郎神情一松,走进去道:“所幸,只有一个。”
    陆栖鸾定定地看着那人的背影,等到他拿起桌上放着的刀起身时,她才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折花郎疑惑道:“怎么了?”
    陆栖鸾用一种他已经凉了的眼神看着他:“不,你今天一个人都打不过。”
    折花郎道:“什么意思?”
    陆栖鸾已经熟门熟路地撤到一边的桌子后,目光怜悯:“就是忽然觉得……和你官匪勾结,不如和他官官相护来得放心。”
    折花郎不能理解,但很快,耳边惊风一震间,他狼狈闪身朝一侧躲开,只听一声极具破坏力的碎响,客栈的门带着门框被横刀劈断,可怜的门轴坚持了不到一息,整扇门便轰然倒塌下来。
    那人……只是随手一划,好大的力道!
    那人没有追杀,微微转过头望向一侧,轻声询问道:“来早了?”
    陆栖鸾笑了:“这回刚好。”
    折花郎已无暇分析他们在打什么暗号,只知道这样的破坏力,先前也就在西秦时见过一回。他来对东楚的武力一直抱着轻视的态度,以为不过土鸡瓦狗,任他来去自如,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怪物在。
    当即脸色便一肃,腾身逃开数丈,看了看四周,竟发现这客栈里到处是四溅的血液,寒声道——
    “我记得你,你不是匈奴人……难道是东楚的朝廷走狗?”
    月光刚好自窗口倾洒而下,照得披着夜色的人眉睫霜冷,他仍十分寡言,抬眸间,腥寒的杀意与极快的刀光同时掠出。
    折花郎从未有过如此逼命时刻,引以为傲的轻功在碾压般的武力面前显得左支右绌,连忙高声道——
    “等一下!我有话说!”
    陆栖鸾在一旁道:“有话牢里说。”
    折花郎道:“陆侯难道不想知道,你那个真的未婚夫表兄被我藏到哪儿去了吗?!”
    陆栖鸾还没说话,苏阆然便一刀斩碎了他手中铁骨折扇。
    苏阆然面无表情道:“她不想知道。”
    陆栖鸾哎哎哎了一阵道:“过年呢别这样,我还要跟爹有个交代,你把江琦绑哪儿去了?”
    折花郎已带了伤,又惊又险地躲开致命一击后,喘着气道:“我把他带到邻州的一个勾栏院去,他已经乐不思蜀了,你放我一马,我明天差人送来那处的地址。”
    “你若是跑了呢?”
    “江湖规矩,出师不利拿钱买命,今日算我大意了,往后绝不来惊扰陆侯。”
    陆栖鸾看向苏阆然,后者淡淡道:“无妨,宵小而已。”
    陆栖鸾道:“把和易门约好的宝藏地址留下,你可以走了。”
    折花郎撇了撇嘴,手里拿出一样蜡丸一样的东西,一边还抱怨道:“刚刚还相谈甚欢,马上就翻脸无情,还真是名不虚传。”
    苏阆然本来放下的手因这一句话再度按上刀鞘,但折花郎这回见机得快,手一翻把那蜡丸捏碎,顿时一股烟雾炸开,他借着烟雾将轻功提至极致,瞬息没入身后树林中。
    远处遥遥传来大笑——
    “如此有趣的佳人怎能不相扰?你那表兄在泰州有妻小,根本就没来,今日仓促,来日折花郎再拜访!”
    陆栖鸾呛咳了一阵,啧了一声,道:“这家伙真是条狐狸,可惜那宝藏的下落。”
    “我来时,易门三十余人在此。”
    “你杀人了?”
    “穷寇未追,放他们钓更多的余孽也好,另已查明易门所敛黄金尽在此客栈酒窖下。”
    陆栖鸾眼睛一亮,蹭过来道:“真的?快带我看看!”
    苏阆然垂首解着她手上的绸带,触手所及的肌肤已被冬夜的风浸寒,一手将之拢在手心,一手拂去她眉间的尘埃。
    他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淡淡道:“阔别日久,就只有这些?”
    “装什么,昨天晚上不是你半夜来吓唬我?”
    心照不宣,渐次抵近的呼吸间,却多了几分流转的暧昧。
    “我有点冷。”她有些迂回地说道。
    苏阆然嗯了一声,拥入怀里的同时,在她微微的躲闪中,低头吻下去。
    一别许久的,沾染上了北地风霜的气息包裹住了她,而她又在短暂的,因近君情怯的迷惑过去后,主动去迎接那份沉静又偏执的心意。
    她依旧很好看,像是春三月坚韧的藤萝,繁盛的花儿从枝蔓间渐次绽出,满裹着一冬的风刀霜剑,执着地沿着枯朽的墙篱向上攀援着,柔软的花不经意绽放在他窗前,相互凝望,静止了数轮春夏。
    沉迷于互相蹂躏的时候并未过于久长,因为客栈外已有大批军士的脚步声走来,苏阆然不得不放开,舔了舔她的唇角,让她有些失神的双眼冷静下来。
    陆栖鸾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窗外,道:“……他们来接我们了。”
    苏阆然应声,刚要出去,便听外面的人高声道——
    “陆侯被那淫贼捉去,怕是声名难保,今日须得将贼人射杀于此,决不能留活口!都听到了吗?!”
    陆栖鸾突然不想出去了。
    ……她手下的官员是不是太体贴了?
    “你突然回来,也没提前知会一声,他们看见了又要风言风语的。要不,你先躲躲?”
    陆栖鸾试探着问了一句,下一刻,整个人便被抄起来扛在肩上走了出去。
    陆栖鸾:“……”
    客栈外的军士心急如焚,张弓搭箭又唯恐伤到陆栖鸾本人,箭头都是朝下的,待看见有人步伐沉稳地从客栈里扛着个人出来,顿时紧张起来。
    为首的武官高声道:“贼人,放下侯……啊,呃?国、燕国公?”
    本该在北境戍边的人神色如常,丝毫不因肩上扛了个天底下最不该扛的女人有什么异状,淡淡道:“嗯,我们先回去,酒窖下有黄金,你们留在此地处理好。”
    言罢,他招来那匹赤瞳黑马,带着捂着脸没法见人的陆栖鸾,两人一马径直回遂州城去了。
    众人:???
    第172章 她的半世长宁
    “……我若不来,你打算就随他去了?”同骑慢行了小半时辰, 苏阆然终是忍不住问道。
    夜空中零零星星落了几点晶尘, 陆栖鸾把脸往毛茸茸的斗篷领里埋了半截, 闷声道:“我如果回答是,你会把我扔下马吗?”
    “不会。”
    陆栖鸾闻言刚想夸他明事理, 苏阆然又说:“我会把你劫到厄兰朵去。”
    陆栖鸾:“……”
    陆栖鸾:“别这样,我舍不下这京中的高官厚禄。”
    ……哦。
    苏阆然又不吭声了,陆栖鸾微微侧过身子,看见他依然如故时般疏淡的双眼, 不禁问道:“话说回来,听说你在北疆,遇到麻烦了?”
    “嗯,去载那场战事间, 匈奴前任大汗被其子劼阑篡位弑杀。”
    陆栖鸾自然是知道的, 那一场东楚亡国决战, 西秦饮恨帝京之前, 损失惨重, 同时匈奴那边也有了变数, 劼阑与左贤王勾结篡位,逼杀可汗后秘不发丧, 要求刚回厄兰朵的右贤王交出军权,要问其罪责。
    不过好在苏渊渟在匈奴威望极盛,竭力保下另一个仅剩的王储。劼阑虽恼恨,却不敢逼之太急, 提出优厚的条件意欲拉拢,又知道苏渊渟想把苏阆然带去匈奴,更是要把女儿嫁去作保。
    这也没什么好瞒的,陆栖鸾问一句,苏阆然就答一句,匈奴的近况、动向一一叙言,就是不提劼阑女儿的事。
    陆栖鸾问着问着没套得他的话,只得单刀直入地问道:“劼阑的公主漂亮吗?”
    苏阆然说:“没注意。”
    陆栖鸾不信:“那你怕是没仔细看。”
    苏阆然反问道:“我为什么要仔细看?”
    陆栖鸾忧郁道:“你爹一直觉得东楚的官场太深,想让你在匈奴留一条后路,娶个匈奴的公主是最好的选择。”
    苏阆然略一沉思,恍然道:“有道理。”
    陆大人终于找到了茬,幽幽道:“同朝为官,提醒你,叛国是要砍头充军三族的。”
    苏阆然道:“你的消息晚了,此事不可能。”
    “为什么?”
    苏阆然说:“你看这匹马。”
    陆栖鸾捋了一把马鬃,入手油光水滑,只晓得是匹经常被人伺候的好马,愣愣道:“这马怎么了?”
    苏阆然道:“劼阑的。”
    ……匈奴大汗的马在他手里,那这匹马的前主怕是已西去了。
    以陆栖鸾的聪明,自然也推断出匈奴如今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情况,这下至少保边境十年太平,想通了这一节,顿时眉眼弯成月牙,又蹭又挪地硬要转过来搂住他的胳膊道:“厉害,本官是不是又该对你论功行赏了?”
    苏阆然低头抵近她的额头,道:“你打算怎么赏?”
    刚得了宝藏的陆栖鸾心里飞快地算了笔帐,刨去水利民生和来年的军费,越算越抠,无赖道:“要钱没有,要权也没有,你看我怎么样?起早贪黑能吃能喝,闲了还能给国公爷逗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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