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待见璇玑是因为那璇玑不待见我, 可是和陌晟尧没有丁点关系。”席昱若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
“是吗?”苏沉央故意挑了挑眉, 脸上写满了质疑。
这回席昱若倒是没再回他, 直接又丢了他一个白眼。
玩笑总归是玩笑,还是要言归正传,苏沉央可没忘了这次来的正事, “对了,你可识得一个叫三清先生的人?”
“三清先生?”席昱若在脑海里搜索了一番,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 摇了摇头道,“不认识。”
“昨日青翠一共交代了六个人,分别是黎妃,清罗, 璇玑, 还有为了让青翠接近你帮忙打点的两个宫婢和一个小太监,她并没有提到三清先生这号人物,但是昨晚在查案的过程中,我发现还涉及到了一个人,就是三清先生。”
“哦?怎么说?”听得出他语气中的认真, 席昱若隐隐感觉到这三清先生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据青翠所说,此案的幕后主使是黎妃,给她传达黎妃命令的是清罗, 璇玑给了她面皮方便她作案,而后璇玑又收买了内务府一个专门看管喜帕的小太监对你的喜帕上洒了硫磺。可我们的人查到这璇玑的面皮和硫磺,便是从三清先生手上得来的, 而且,最近我们的关注点一直都在黎妃身上,反而忽略了一件事,你有没有想过,这青翠怎么会平白无故对你有那么大的敌意?”苏沉央看了席昱若一眼,条理清晰的娓娓道来。
若不是苏沉央这么一提醒,席昱若还真给忘了,青翠仅仅只是漪澜殿里一个寻常的杂使婢女,平时都没有和席昱若接触的机会,她对席昱若的恨意是从何而来?而且若不是因为对席昱若怨念太深,单单凭着黎妃的指使,青翠是万万没有做不出前日宴席上那般偏执激烈的事情来的。席昱若一开始确实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可奈何这两天心事太多,烦心之余她就给忽略了,“之前想过,后来倒是给忘了。”
“你看你那脑子,都能成些什么事?”苏沉央一言不合就开始恨铁不成钢的数落。
“你先别管我的脑子能不能成事,且说你自己的就是。”席昱若可不想听他数落,聪明的又扯回话题。
“说说说,这就说,就是因为这个疑点,我昨晚又特意跑回大理寺审了一回青翠,但是她服用了极乐丸太久那时脑子已经不太清醒,我只能从她那些不完整的只言片语中得知她之前是对你没有敌意的,是因为璇玑带她见了一次这位三清先生才对你有了那么明显的敌意。”
席昱若点点头,表示理解,极乐丸是什么东西,她自然是知晓的。
寻常人若是服下极乐丸,会在刚服用后的那一刻钟内欲仙欲死,感觉到了人间天堂般美妙至极,可等到过了那一刻钟后便会变得全身痒痛交加,往往能折磨得人痛不欲生,一些意志不坚定的人往往熬不过这一关便会咬舌自尽。而直到半天后,服用之人就会渐渐地丧失神智,意识癫狂,最终在两天后七窍流血而亡。
想来那青翠也是因为扛不住那痒痛交加的感觉才老实交代了的,可她倒霉的是,便是摊上了苏沉央这厮。苏沉央有本事给她喂下此药,却没本事拿出解药给她解毒,更没本事配出解药来,所以落到了苏沉央手里,她就只能认命。只怕,这青翠已经快要不久于人世了。
说到底,这青翠也是个可怜人,原本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婢女,她完全可以平淡安稳的度过此生,如今却身不由己的被黎妃给无情推进这个巨大的漩涡之中,还落了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凄惨得很。
席昱若在医术方面,尽得朝宗先生的真传,自然能够配出那极乐丸的解药,但凡她对青翠能有一点恻隐之心,这青翠也许就不用死。可是,她却眼睁睁的看着青翠的生命在一点一滴的的消亡,没有对青翠产生一点同情。因为她知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黎妃既然能找上青翠必然有黎妃的理由,一个恶人是不会去找一个善人协助她作恶的,这青翠,死不足惜。
“那你可有办法查出这三清先生到底是何人?”席昱若追问道,她关心的只有那个神秘的三清先生。
“毫无头绪,所以我才想着来问你一下,看看你的印象里有没有这个人。”苏沉央吐了一口浊气,他也是对此事一筹莫展才来席昱若这碰碰运气,想着她好歹是一个大宣的郡主,没准就真的认识那三清先生呢。可是目前看席昱若的表现,显然是让他失望了。
“没有,我也没有听说过。”席昱若微微皱眉,她刚刚还特意重新又想了一遍,但还是毫无所获。她在大宣生活了十六年,从不曾听过三清先生这号人物。
“这三清先生可是个隐患。”苏沉央提醒道,他的语气中带着难得的郑重。
“这我知道。”席昱若颔首,这三清先生仅仅和青翠见了一面,便令青翠死心塌地的变了想法,这样的人,定然不是简单的角色。
“那你接下来有何打算?”苏沉央问道。
“没有打算,就按原来的路子走,把璇玑,两个小宫女还有那个小太监,全都交给大理寺依法处理,至于三清先生,暂时先搁着,一时也急不得,等他再次出现了再说也不迟。”席昱若缓缓说道。树欲静而风不止,等着吧,她有种直觉,不用她特意去寻,那三清先生就会自己主动送上门来。
“嗯,只要你能做到心中有数便好。”苏沉央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也不再追问。
“放心吧。”席昱若对着苏沉央扯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他们两个虽然老是拌嘴吵架,但实际上,感情还是极好的。
“那我就先走了,昨晚熬了一宿,我得回去补个眠。”正事已然说完,苏沉央起身打算离开。
“去吧,早点回去休息。”席昱若应道,顿了顿,才继续道,“对了,有空多帮我去看看聿儿。”
“知道了。”说这话的时候,苏沉央已经走到了门口,听到席昱若的声音也没回头,只是背对着她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便离开了关雎宫。
青翠一事总算是结了案,席昱若把人交给大理寺卿后便真的没有再插手,不管是判刑也好,施刑也罢,她都没有理会,由着大理寺按照律法全权处理。
而陌晟尧对此事也没有表现出任何反应,宫里总算是又恢复了风平浪静。
可黎妃那边,虽然席昱若没有找上她,但黎妃心里始终有个结,她心知席昱若一定知晓她参与了此案,并且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但席昱若就这么放她一马,就像是在她头顶悬了把大刀,让她老是担心着这把刀不知何时便会掉下来伤到自己。
一连十几日,陌晟尧都会派人送红枣乌鸡汤过来,这不,晚膳后,那名宫人又送来了一碗汤。
席昱若看着那盛着汤水的浮雕叶纹碗,黛眉一蹙,本能的产生排斥。
她是从医的,自然能瞧出这汤都只是寻常用来暖身补血的,本身不存在问题,所以她才顺着陌晟尧一连喝了这么多日,可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身子又没有毛病,这陌晟尧一连几日都送这汤来也未免太过奇怪,所以,这次送来,她怎么也不肯再喝下去了。
咸阳宫。
陌晟尧刚刚和军机大臣议完事,他正疲惫的捏着眉心,眼也不抬地朝着下首回来复命的宫人问道,“怎么样?娘娘都喝了吗?”
“回禀陛下,娘娘……娘娘说她的身体已经无碍,不需要这些药膳……”那宫人嗫喏的答道,声音中带着压制不住的心虚。
“所以就是没喝,对吗?”陌晟尧直接把话接了过来,面色骤冷。
“回禀陛下,是的,娘娘……娘娘她的态度很坚决。”那宫人吓得慌忙跪下,冷汗涔涔,没人知晓他现在顶着多大的精神压力。关雎宫里那位主子,就是倔着不喝他能有什么法子,人家是皇后娘娘,他总不能硬逼着人家喝呀。
“把这红枣乌鸡汤热一下,重新送过去,看着她喝下,若是做不到就别回来了。”陌晟尧又冷冷的下了命令。
“奴才……遵命。”那宫人口头上应着,心里却叫苦不迭,这两个主子一个比一个还倔,还真是为难了他们这些中间跑腿的奴才,如果不是在陌晟尧面前怕触怒龙威,他都想哭出来了。
可是,陌晟尧做了吩咐,这差事纵是再怎么为难,他也只能接下。终究还是顺从地把那汤又热了一遭往那关雎宫送去了。
眼看着再次捧着那碗红枣乌鸡汤归来的那名宫人,席昱若和他大眼瞪小眼许久,看他大有她不喝他不走的架势,无奈扶额,心知定是陌晟尧给他下了非让她喝下的死命令,只能妥协接过汤碗。
作者有话要说: 求书评求灌溉呀我的小天使们,我这么爱你们为毛你们一点也不爱我,555555555好委屈~
☆、高烧
高烧
夜幕很快降临, 轻轻涤荡去了白天的喧嚣和浮躁。
用过晚膳和汤药的席昱若并没有去前去入寝, 而是一直倚在贵妃榻上等着陌晟尧过来, 毕竟,红枣乌鸡汤一事,她总要找他问个清楚的。
可是这一夜, 她等了许久,甚至到了第二天破晓时分,陌晟尧都没有过来。
而且不止这一天是这样, 一连十日过去,陌晟尧都没有再踏足过后宫,更别说和席昱若见面了,就连席昱若几次跑去御书房找他, 都被张宝禄以陛下公务繁忙不见任何人为由给挡了回来。
由于太过反常, 席昱若甚至都想过陌晟尧是不是有什么事出宫了,他的人或许现在并不在宫里,可是后来她又很快打消了这个疑虑。
因为她听咸阳宫的人说,陌晟尧确实是在宫里,并且每日早上他都会去上朝, 但是上早朝后他便一直呆在御书房,不曾有过外出。
陌晟尧既然在宫里,却一直闭门不出, 谁也不见,这一切的一切,总让席昱若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陌晟尧的反常仍然在持续, 席昱若的等待也在持续。
这日夜里,关雎宫却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熟人——念夏。
念夏身着一身夜行衣,披着夜色翻窗而来。
她来的时候,席昱若正歪在窗户边的美人榻上看书,缥色曳地水袖对襟纱衣,暖白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 ,外罩桐花纹纱袍,挽飞云斜髻,簪水玉兰花簪子,飞霞妆,勾远山黛,妩媚端庄。屋里只有一个寻儿守在一旁,敛秋和其他人都不在,静悄悄的。
察觉到有动静,席昱若本能的将书从面前微微移开一点,分出一点余光看了窗子一眼,见到来人,立马放下了书,“怎么这会子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主子,”念夏四下看了一眼,一拱手,表情凝重的直奔主题道,“小公子出事了,小公子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席昱若一听这个消息,猛得站了起来,瞬间失去了冷静,此时的她再也顾不上陌晟尧会不会过来的事,匆匆忙忙就换了夜行衣随着念夏出宫了。
夜阑人静,除了微风轻轻地吹着,除了偶然一两声狗的吠叫,景都冷落的街道是寂静无声的,所以衬得席昱若所乘坐的马车发出的哒哒声格外清晰。
一路上,席昱若心急如焚,她频繁的催促车夫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马车停在了景都闹市中心的一处小院落外。
正所谓大隐隐于市,在这繁华热闹的闹市中最容易隐藏身份,席昱若把聿儿安排在这里也是极聪明的做法。
一下马车,席昱若就如一阵风似的进了大门,一边往聿儿的房间奔去,一边朝着前来迎她的拂冬急急问道,“怎么样?聿儿怎么样了?”
“小公子他,还是老样子,高烧不退。”提到聿儿的病情,拂冬的脸上也是写满了担忧,可席昱若无心去注意她的神情,只是一个劲得往屋里跑。
言语间的工夫,席昱若已经冲进房间到了聿儿的床前,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用自己的额头抵着聿儿的额头感受了下体温。
听别人描述和自己亲自感受确实是不一样的,就像是此刻,席昱若在触碰到聿儿滚烫的额头那一刻,差点崩溃,眼泪终是忍不住唰的一下就掉了下来,由于心急担忧,席昱若说话都带着几分颤抖,“熙春你不是会医吗?有你在聿儿怎么还会烧得这么厉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公子在两天前突然发起低烧,奴婢刚开始也以为他只是寻常风寒,所以就根据症状开了药,小公子当时服了药后也确实是退了烧,看不出什么异样,可谁知道到了昨日夜里就又突然烧了起来,而且越来越烧,这烧势来得十分奇怪,后来奴婢给开的那几副药完全失了效用,奴婢才赶快让念夏去禀告主子,都是奴婢的失责,没有照顾好小公子。”熙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小脸上带着几分苍白,不得不说一向稳重自持的她现在也慌了手脚,说话都带着些许哭腔。
虽然心急的很,但席昱若还算有几分理智,她一边听熙春说着话,一边手上的动作也没闲着,把聿儿里里外外检查了一番才作罢。
聿儿的症状看起来就是寻常的小儿发烧,其他的一切都好,并无异常,对于熙春的医术席昱若还是信得过的,按理说聿儿服药后很快就会退烧,怎么也不至于发展成现在这样昏迷不醒。聿儿的这场发烧来得十分古怪,就连席昱若这一时之内也有点拿不准主意。
席昱若蹙眉想着,脑子里突然一个激灵,这种症状,莫非……莫非是淘气的聿儿偷吃了她的白炎丸?!
席昱若忽得将目光转向一旁站着的拂冬,“拂冬,你去看看我的白炎丸还有几颗?”
“是,主子。”拂冬领命下去,很快便又重新走上前来,“主子,白炎丸少了两颗。”
两颗?席昱若听得这个数字气极反笑,若不是床上的小人儿此时高烧昏迷不醒,她还真想把他提起来打一顿,两颗,他偷吃的还不少!这个混小子,他倒是真的敢,若不是她今夜赶来得及时,怕是他连今晚都熬不过就会丢了一条小命!光是想想席昱若都觉得心有余悸,后怕得很!
可纵是心里再怎么气极,再怎么后怕,得知真相的席昱若终究是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她来了,她赶上了,来不及想太多,便赶紧吩咐道,“拂冬,你去把白炎丸的解药给拿过来,熙春,你去熬一碗猪血汤过来。”
等到拂冬把那解药拿过来喂聿儿服下后,席昱若看着周围的担忧的一圈人,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才开了口,“这个混小子只是偷吃了我的白炎丸,现下我已经给他服用了解药,待会再喂下一碗熙春熬的的猪血汤后,不出两个时辰便会痊愈,大家不用担心了,今晚我会留在这里守着他。”
席昱若这边的闹剧刚刚落幕,那边的关雎宫里便重现了个大明的华景宫里一样的情景。
夜静得像一潭水,好些宫殿都熄了烛火,似乎所有的生灵都已经睡了,一切显得那么安谧,唯独,关雎宫里,仍旧亮如白昼。
关雎宫的奴才齐刷刷地跪了满地,而陌晟尧此时正坐在关雎宫主位上,他在等,在等席昱若。
他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席昱若,寻儿也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出她的去处,一众奴才更是说不出头绪。
可奇怪的是陌晟尧这次并没有发怒的迹象,只是十分平静的坐在关雎宫主位上,一言不发,就连关雎宫的奴才们不配合他也没有生气,但是即使是这样,关雎宫里的奴才们还是很识趣的跪在那里,毕竟他们还不想死,陛下的心思谁都摸不透,这一时没有发作并不代表着一直不会发作。
景都院落里。
虽是心知聿儿已没有大碍,但席昱若还是不放心的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时不时的给他擦擦额头上的虚汗,再换条凉毛巾。
席昱若说的没错,聿儿确实是在两个时辰后悠悠转醒。
“娘亲?”聿儿刚刚睁开眼睛便看到席昱若守在一旁,还以为自己是做梦,迷蒙地试探道。
“嗯。”席昱若一边答着一边再次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在这两个时辰里她的这个动作已经做了不下百遍,熟练得很。
“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席昱若柔声问道,聿儿现在已经完全退了烧,她也终于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头好痛。”感受到母亲的关怀,聿儿用小手捂着脑袋如是说,他确实是有点小头痛,是昏迷了太久一时还没缓回来造成的,但是还远远没有痛到他不可接受的地步。
“很痛吗?”席昱若把他的小手拿下来握在自己手里,又问。
“嗯,很痛很痛。”聿儿睁着一双迷蒙的大眼看着席昱若,眸子里有着说不出的真诚。
“你活该!”刚刚还温柔平和的席昱若突然变脸,将掌心里的那只小手摊开,“啪啪啪”接连打了三下。
“啊!娘亲!”聿儿吃痛想要挣开她的控制,可那只小手却还是被席昱若稳稳的抓在手里,他无奈之下只能用手去掰席昱若的手。
“这只手拿下去。”席昱若照旧冷着脸,语气不容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