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翎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脸上还带着几丝笑意,看得皇上啧啧称奇,他可是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性子的。
“依她的本意,是想求一个郡主的称号的。”
“你也同意?”皇上问道。
萧翎随即摇头,道:“儿臣都未娶妻,怎好先认下女儿,再者,她名义上毕竟是范家女儿,无论怎么说都不应该越过范家。这郡主,是别想当了,儿臣也没有做爹的兴致。此次前来,不过是想求父皇给她一个县主的名头罢了。”
县主不同于郡主,大齐所封的外姓县主还是不少的。
皇上摸着短须想了会儿道:“也不是不可。”
这小精怪对于萧翎来说本来就不一般。原来只不过是一条稍通人言的锦鲤,如今突然变成了人形,可见是个不俗的,有些神通也未可知,没准什么时候就能治好他儿子呢。
就冲着这点,也要先安抚安抚她。何况皇上本身就对这个小精怪极为感兴趣,若不是萧翎拦着,说什么他早就去成王府亲自看看了。
“你既然都亲自过来求了,朕便给赐她一个郡主的封号。德公公,磨墨。”
德公公领命,小步上前,将桌案上的空白圣旨摊开,添了点水于砚台之中,细细地碾磨。半晌,待墨磨得透了,德公公方停了动作,恭敬道:“皇上,好了。”
“嗯。”皇上微微颔首,提气浸墨,思衬片刻便在圣旨上写了起来。
这般封赏的圣旨,皇上不知写了多少了,寥寥数笔便成了形。忽然,他顿了顿,抬头看着萧翎道:“你说,朕应该给她一个什么封号呢?”
“嘉宁二字即可。”
皇上听了后,复又埋头,一气呵成。
俄顷,他丢了笔,拿起圣旨左右看了看,颇为自得:“这可是朕拟的圣旨,也是朕给她的封号。于情于理,她有应该亲自过来谢恩,你说是不是啊?”
萧翎无奈,绕来绕去还是绕回到这个问题上了。
阿遥的事他从未想着瞒过父皇。初时听到这个消息,父皇就闹着要去见阿遥,只不过被萧翎拦了下来。他不让父皇见,一是为了不引人注目,二也是因为当时阿遥身上还有许多不确定因素。
萧翎不确定她是好是坏,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故而,他不愿意让父皇贸然前往。可如今,这册封的圣旨已经写好了,今儿过后,恐怕京城里都知道成王府多了一位嘉宁县主,想瞒,也瞒不住了。
思及此,萧翎答应道:“父皇莫急,后日儿臣便带她进宫谢恩。”
“算你识相。”皇上终于满意了些。
父子二人在御书房里说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话,德公公屏气凝神地站在一边,也不打扰。只等皇上说好了,成王殿下准备出宫了,这才动了身,亲自过去送。
萧翎一路拿着圣旨,回了成王府。
正院这边,两个教养嬷嬷刚好放了阿遥休息。她还在喝水呢,忽然耳朵一动,就听到外头说王爷回来了。阿遥放下茶盏,兴冲冲地往外跑去,留下福公公高声喊着让她跑慢些。
阿遥才不管呢,跑出了院子,果真见到萧翎往这边走了。且他手上还拿着东西,阿遥不认得圣旨,但是直觉告诉她,这一定就是了。
她急忙冲上去。大抵是冲地太用力,一时间克制不住力道,停不下来,所以猛地抱住了萧翎的大腿。阿遥个子矮,这么看着就像是特意迎接萧翎的样子。
萧翎语气莫名:“就这么盼着本王回来?”
阿遥扶着他的大腿站稳了,脚趾头还有些疼,所以懒得理他,直接上手抢了那圣旨:“这是我的是吧,我的圣旨,是吧?”
她仰着脑袋巴巴地望着萧翎。
萧翎应了一声。
“哇,皇上真是好说话。”阿遥赞叹道。
萧翎心中不快,明明是他前去求父皇的,否则,换一个人试试?
阿遥没管萧翎是不是不快,忙不迭打开了圣旨,然后脸上露出了瞬间的茫然。
不过,她立马冷静下来,将那圣旨从头到尾每个字都细细地看了一遍,神情专注。她看了很久,一边看还一边认真的点头,偶尔发出一声沉吟,好像在看宝贝一般,郑重地不得了。
阿遥似模似样地收好圣旨同萧翎说道:“写的真好,果然是皇上的手笔。有了这道圣旨,从今以后我就是郡主了。哎呀,身价倍增啊。”
阿遥背着手洋洋得意。
萧翎的神情有瞬间的皲裂,好在,他暂时还不想拆穿阿遥。
没过一会儿,后头又来了小厮。小厮行至萧翎面前,行了一礼:“王爷,张院正到了。”
“知道了,速将他请至书房。”
“是。”小厮应声退下。
萧翎原还想吩咐阿遥先回去,未料想,他一回头,人却已经不见了。不远处,阿遥将圣旨塞到怀里,走的极快,脸上还有些心虚。
作者有话要说: 更啦!
☆、被骗(修)
萧翎同张院正在书房碰面之后,又去了别处。整个下午,都没有看到过他的影子,府上的人也不知道他去了那里。
阿遥大概能猜到他是去做什么了,所以心中很是紧张,一个下午都是抱着自己的册封圣旨,胆战心惊,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别人抢了去。
她好不容易得了一个郡主的封号,可不能再收回去了,谁都不行。
到了晚间,福公公他们也没有等到萧翎回来,阿遥饿的肚子疼,忍无可忍地发号施令,让厨房的人即可给她将晚膳送上来。
福公公也被她闹得头疼,原还想再等等,可是眼下也不敢让她真饿着,只得吩咐下去先按着阿遥的意思上菜。至于王爷的那份,福公公也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备好了,别等到王爷回来了还得现做。
这一等,又是将近一个时辰。
阿遥如今毕竟还是个孩子身,不禁困,一到晚上就想睡觉。她也没空管福公公是否还在担心,洗浴之后就爬上了床。
福公公面色迟疑。实际上,对于今儿早上阿遥在王爷床上醒来一事,福公公心中另有想法,他觉得阿遥一准是趁着王爷起身,自个儿偷偷爬上去的。要不是阿遥看着年纪实在太小,福公公都要以为她别有用心了。
府上别有用心的丫鬟,还是不少的。
这回,阿遥再一次地觊觎王爷的床,福公公觉得她脸皮简直太厚了。福公公斟酌了语气,委婉道:“姑娘,咱们王爷性子清冷,一向不爱让人近身的。”
阿遥听了他的话,再看着自己霸占了最中间的位置,颇为理解地点点头,卷了被子,顺势滚到最里面。
这样,她就不会近萧翎的身啦,完美!
福公公脸色黑了一下,道:“姑娘,您还是换个地儿吧,否则王爷回来要生气了。”
“大胆!”阿遥掀开被子指着福公公怒道,“知道我是谁吗,竟然这样说话!”
她可是大齐新晋的郡主殿下,倒要看这老公公有多大的胆子敢同她作对。
福公公被她突然而来的威严吓了一跳。
阿遥冷哼一声道:“有空在这里教训我,不如去教训教训你们王爷来的痛快。要不是他死乞白赖地非要让我陪着他,你以为我稀罕?”
福公公不信,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看着极为精彩:“王爷怎么可能会这样,你可别污蔑王爷。”
“啧,我又没说什么,竟然还恼羞成怒了。”阿遥看了他一眼,一脸我不想跟你计较的表情道,“你既然对你们王爷这么维护,容不得我说半句那今晚上就睁大眼睛好好瞅瞅,看你们王爷会不会把我赶下床!”
福公公被唬地哑口无言,怔怔地退下,他心里仍旧是不愿相信阿遥的说辞的。
王爷是什么样的人,他最清楚不过了。那样高不可攀,那般高山景行,怎么可能会像阿遥口中说得那样荒诞,这是污蔑,污蔑!
福公公气气咻咻地出去了,带着两袖怒火,隐忍而不可发。
阿遥把人气走了,这才重新躺好。她虽然说的气势十足,可是心里对萧翎会是怎么个反应一点都没有把握。
不过,经过昨晚一遭,阿遥已经不想再打地铺了,既不好睡,又伤自尊。再则,阿遥也发现了,她每回同萧翎接近时,墨玉都会有些反应,她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是知道总归是好的。若是要证实自己的想法,还要再进宫一趟。
阿遥心中思绪万千,一时间竟然睡不着了。
外间还是灯火通明,福公公带着程七、映雪几个仍然再守着。待萧翎回府的时候,已经入夜了。
匆匆用了晚膳,萧翎便回了房。然后,毫不意外地看到自己床里头鼓起了一个小身子。连头带脚,全都裹进了锦被里,密不透风的,倒也不嫌热。
萧翎未曾理会,径自去了里间洗浴好。再出来时,屋子里仍旧是静悄悄的,唯有烛台上的烛光间或跳动着,光影投在落地屏风上,幻灭不定。萧翎缓缓往床边走去,还未出声,就瞧见那里头的人颤了一下。
萧翎抽了一下嘴角,装作未看见,直接躺了上去。
阿遥感觉被子陷了下去,心中一紧。她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不知道应该解释解释呢还是应该装死。
算了,思考了一会儿之后,阿遥还是打算抵死不认。反正圣旨已经被她藏起来了,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萧翎想要算账她也不怕。
无人说话,但是彼此都知道对方是醒着的,也大致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半晌,萧翎翻了一个身,面向床内侧。
阿遥瞬间不抖了。
萧翎冷着脸,伸手拽了一下被子。意料之中的,没能抽出一点来。那被子里的人,反倒是滚地更远了,爪子紧紧捂着脑袋,身子几乎是贴着墙。
萧翎凤眼微微眯起,眼中浮现些许复杂的神色,然而很快便消失无踪。
“你把被子都卷起来了,本王盖什么?”
哦,原来是为了被子。阿遥吐了一口气,从里头伸出半个脑袋,看了一眼萧翎立马又缩回去,悄悄松开了一点被角。
“给你。”阿遥瓮声瓮气地说着。
萧翎捏着那仅有的被角,脸色越黯。
阿遥毫无所觉,反而觉得自己很机智。她这样偏安一角,不过是不想和萧翎正面对上而已。她从前什么事情都不用做,什么人也不用见,每天只需要看着老巢就行了。如今来了人世,总觉得矮人一截,尤其是面对萧翎的时候。
眼下,她都这样示弱了,萧翎应该也不生气了吧。而且,他今天没有将她赶下床,这真是件好事,阿遥庆幸着。眼眸弯弯,衬着额头那菱形印记,笑得像一只小狐狸。
未等阿遥庆幸多久,耳边又响起萧翎冷然的声音,语气里处处透着危险。
“你早就知道那鳞片的事?”
“嗯?你说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我都困了。”阿遥妄图用拙劣地转折岔开话题。
“本王说,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本王看到你的尾巴,故意让本王动了心思,故意拿着鳞片换封号?真是打的好主意啊。”
萧翎想起今儿下午的事,便忍不住想将这小怪物拖出来好好教训一顿。
张院正遗憾的话还回响在耳边,萧翎面对这样心虚的阿遥,不知道是愤怒多一点,还是无奈多一点。也是他蠢,竟然就这么被骗了,萧翎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
阿遥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甚至一拳将萧翎打死逃跑她都想到了。不过,她终究还是想过的安稳一些,于是一咬牙:“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萧翎嘲讽一笑。
嘲讽过后,萧翎却也不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了。阿遥等一会儿不见萧翎说话,心知这件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
此番也算是万事大吉,她弄到了圣旨,成功地摆脱了地铺,断了萧翎的念头,又保护了她余下的鱼鳞,十全十美。
她真是聪明。
萧翎不知道阿遥正在自得其乐,要是知道,兴许也不会这么快降了火气。少顷,他道:“后日你随本王一道儿进宫。”
“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