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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成不放心,走到他身边想把他搬到床上。却见程等深埋着头,睡得并不安稳。
    那张略颓的脸上尽是痛色,眉心拢起,眼眶微红,嘴里断断续续地轻喃着什么话。
    丁成凑近,这才听清。
    “阿珂,你为什么还不回来。”他说,“阿珂,你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了。”
    阿珂——那是丁成第一次从程等口中听到任珂的名字。
    这些年,他是一个旁观者。
    看着两人纠葛,看着两人成结。
    是情深缘浅,还是是情浅缘深,早已说不清楚。
    丁成长叹一声,随手磕掉燃尽的烟灰,目光悠然地望着远方的夕阳,话却是对身边人说的。
    “回去看看吧,”他说,“既然放不下,就干脆回去看看。你这样的状态,让其他演员压力也很大,不好。”
    一旁,程等埋着头,蹲在车边用水瓶撩水洗脸,听到丁成的话,手一顿,水流声就断了一秒。
    “她不想见我。”
    布满血丝的眼,直直地看着手心里残留的水。眼前出现的,是那晚任珂含在眼里的泪。
    要掉不掉的,却如一盆冷水浇在心头,控诉着他的罪行。
    他仗着她心软愧疚,逼她一再退让。
    可到底把人欺负得太狠,伤了她。
    这会儿,自然也没脸见她。
    丁成看他这幅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
    切了声,骂他,“瞅把你怂的!”
    “那就回去认错!”丁成唑着烟头,“老爷们儿能屈能伸,实在不行,你就站她眼前头,让她揍一顿!”
    程等默了默,留着胡茬的侧脸,有些许轻颓,却更加棱角明晰。
    他刚洗过脸,脸上还沾着水渍,被东升的朝阳照耀着,微微折射着光芒,平添几分明朗。
    “后天立冬了吧?”程等忽然问丁成,“是不是要吃饺子的。”
    丁成刚想说,你想吃饺子就去买,管它是不是立冬?
    可转念一想,忽地明白过来。
    “艹!”
    这臭小子!
    ——
    程等回b市那天,风很大,刮得人脸生疼。
    任爷爷听说程等回来,电话里就急吼吼地让他早点回家,家里中午包饺子,是他最爱吃的猪肉大葱,纯瘦肉馅的。怕吃着腻,还拌了陈皮末。
    程等心里暖得像泡在温水里,满口应下,又陪着爷爷说了会儿话,终于问起任珂。
    “珂珂不在家。”任爷爷长哎一声,“上个月,他们科室大主任在手术台上犯了心脏病,做手术前嘱咐珂珂帮他代b大医学院的课程。这不,她今天一早就去b大给学生上课了。”
    说着,任爷爷就让任妈妈拿来任珂的课程表,拍了照片,发给程等。
    程等看着那张清晰明了的授课安排表,觉得自己如果不趁机去一趟b大,似乎有些浪费机会!
    “杨昭。”他拍拍座位前面人的肩膀,“送我去b大。”
    杨昭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一秒后,忽然回神,“什么!b大?”
    丁成只说让他陪着程等一起回家吃顿饺子,可没说还要去b大啊!
    只要一想到后面这位走进校门,就时刻存在着被人认出的风险,杨昭的内心就疯狂地拒绝着。
    然而,他只是个小助理。
    没有话语权。
    一小时后,杨昭顺利找到任珂授课的教室,并先行来到教室的最后一排帮程等占位,留后门。
    说来也巧,这间阶梯教室里的学生大多都坐在靠前的位置,只有零星的几人分布在座位中间偏后方一些。
    像杨昭这样,一进门就直奔教室最后一排座位的人——只有他一个。
    但他长相平平,有好奇的学生看到他,只觉得眼生,想着可能是其他专业的学生跑来蹭课的,就默默回过头去,继续温书。
    这样,反倒正中杨昭下怀。
    十分钟后,任珂信步走进教室。教案放在桌面上,她也不点名,随手打开多媒体,就着屏幕上的图例,开始讲课。
    全英文授课,杨昭听着任珂的声音,头脑发昏,手藏着桌下,噼里啪啦给程等发信息。
    片刻后,程等轻手轻脚地从留着缝隙的后门,摸进教室。
    他身上穿着黑色羽绒服,黑裤,黑鞋,头发被线帽压得软软的,有点贴,毫无发型可言,脸上也没戴口罩,反而戴着一副平镜,黑色的,样式又老又土。
    瘦削的背影看上去与教室里其他的男同学,几乎毫无二致,甚至要比其他人还略土气一些。
    土气。
    这个词若是放在平时,杨昭是决计不敢将它与程等联系在一起的。
    毕竟,入行十年,程等的穿衣搭配,早已自成一格,加之颜值太高,只要他不想,寻常衣服,根本压不过他的气质。
    今天也真是邪了门了。
    杨昭心里百转千回,程等自是不知。
    他只是安静地坐在座位上,悄悄地从角落望着讲台上的任珂。
    目光克制,心头难言。
    任珂的声音,清扬利落,一个个英文单词流水般划过人的耳畔,很好听。
    但她口中所述的每一个医学名词,都晦涩难懂,让程等的心,也跟着一并灰暗。
    他记得小时候,任珂很讨厌学英文,以至于英语这门课程总是不及格。
    每每她考得不好,就跑来央着他,“等等,你千万别告诉我爷爷你英语又是一百分!”
    “为什么?”
    “因为你是‘别人家的好孩子’呀!”她理直气壮,“你英语成绩越好,就越会突显我的差劲!有对比,才有伤害啊!”
    见程等态度有所松动,她再接再厉,“如果爷爷听说你英语也学得不好,我们都学不好,那就是英语太难,不怪我笨。”
    这是什么歪理?
    程等好气又好笑,敲敲她的额头,无奈地提醒她,“你英语只考了30分,老师一定会打电话到家里,通知爷爷的。”
    闻言,任珂就“啊”地一声,泄了气,“哎呀,那怎么办呀?”
    那时候的小姑娘声音软软,眉头紧皱,一脸苦大仇深。
    仿佛成绩不好,回家挨骂,就是天大的事。
    “等等,要不然咱俩换卷子吧!”
    她常常突发奇想一些莫名其妙的招数,例如互换试卷,改掉分数,隐瞒考试……繁不胜数。
    每当这时,程等总会尽职尽责且不厌其烦地提醒她,“阿珂,老师会给家里打电话的。”
    所以,你放弃吧。
    实际上对于一门课程的成绩,任珂并不会苦恼很久,她总是自顾自地忧愁一会儿,待发觉木已成舟后,便干脆放弃,破罐破摔。
    乖乖回家,等待迎接任爷爷的疾风骤雨。
    而她对英语的顾虑,其实另有原因。
    “等等,我爸说有空就带我去国外玩呢。可是我英语这样差,会不会刚下飞机,就走丢了呀?”
    她陷进自己构思的场景里,一时更加苦恼。就揪着他的手,扯来扯去。玩一会儿,又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开心。
    “等等!”
    她兴奋地喊他,“你英语这么好,如果我出国了,你一定陪我一起好不好?有你在,我就不怕丢了!”
    “好啊。”
    那时候,女孩儿笑容真挚,一派天真烂漫。
    少年应诺,满心欢喜。
    那时候,他以为,任珂的英文这样不好,即便出国,也一定不舍得离开他身边。
    可现实是,她不但丢下他自己走了,且十年后归来,早已练就一口地道纯正的美音。甚至可以从容地为最优秀的医学生们,讲解那些晦涩难懂的医学专业名词。
    讲台上,她目光安静,神色自信,美得令人心折。
    却是他不曾见过的风景。
    十年。
    他们之间,终究隔了十年岁月。
    那么,阿珂,你还好吗?
    这是十年后的程等,站在时光的这一端,最想对你——对那个徘徊在十年光阴里的任珂,说的话。
    “你好吗?”
    那个我不曾见过的——过去十年里的阿珂。
    我很想你,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  程小等:你好吗?那个我不曾见过的——过去十年里的阿珂。
    任小珂:不太好。
    程小等:???
    任小珂:十年,想你!
    程小等:︿( ̄︶ ̄)︿,给你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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