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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沐不应声,也没回头看久路,过片刻:“那她为什么不要我?”
    “不是不要,就像小蝌蚪一样,她在等着你去找她。”
    “为什么别的小朋友不用找?”
    驰见想了想,撑起身体靠坐着:“是不用找,那是因为他们有别的困难要克服。其实每个小朋友出生时,身体里都缺少一样东西。”他样子认真,此刻面对孩子,有种别样的沉稳,问:“你们班壮壮是不是还不会数苹果?”
    小沐不明所以,点点头。
    “所以他缺少的是智慧,需要他自己战胜困难,用心学习,等到会数苹果了,才能聪明起来。”驰见又问:“朵朵呢?她喜欢哭鼻子,对吧?”
    “对啊。”他完全被吸引进去。
    “朵朵缺少坚强,她每次摔倒必须自己爬起来,学会不哭鼻子,以后大家才会更加喜欢她。”
    小沐好像听懂一些,主动提起俊俊:“他不跟我们说话也不一起做游戏。”
    驰见点头:“不够乐观。”
    驰沐阳不禁悬起小屁股,半跪着问:“那我呢,那我呢?”
    “让我想想……”驰见手肘撑回床上,另一手的食指点点太阳穴:“想到了,你不够勇敢。”
    驰沐阳眨着大眼睛,等老爸把话接着讲下去。
    然而,驰见未开口,也未抬头看久路,两人之间却无比有默契。
    她声音轻缓,接着说:“所以小沐要通过自己的努力,遇到很多危险之后找到妈妈,才会变成一个勇敢的男孩子。”
    驰沐阳回头看她,目光三分抗拒,却迎着她的视线,没有退缩:“那我现在勇敢吗?”
    “当然。”久路眼眶湿润,笑得有些哽咽:“你找到我了呀!知道吗?这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儿!”
    小孩子都爱听赞美,其实那些大道理他一知半解,但隐约明白了其实不是妈妈不要他,而是自己必须成为一个勇敢的小骑士,要走很多很多的路,就像小蝌蚪一样,去四处找妈妈。
    他眼中还含着泪,却是笑出来:“小沐想妈妈的时候,很少哭哦!”小家伙儿微微抬眉,语调自豪。
    久路喉咙哽住,再怎么忍,都被他这句话逼出眼泪:“……那你不来抱抱妈妈吗?”
    她朝他张开手臂。
    小沐埋着头,抽抽鼻子,忽然爬过去,一下子扑到久路怀里。
    他叫出一声,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
    驰见别开头,戳了戳眼尾,“儿子,”他笑着:“那天说见到妈妈,第一件事儿做什么?”
    驰沐阳在她怀里抬起头,声音小小:“什么?我忘记了。”
    驰见提醒:“生宝宝很疼……”
    小沐眼睛一亮,抹干眼泪,凑到久路唇边吹了两口气:“给呼呼,呼呼妈妈就不疼了。”
    久路凑过去亲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掉眼泪。
    她贴贴他的脸,过片刻,再次将小家伙抱入怀中。
    后来小沐又睡着,他昨晚知道要出海很兴奋,睡得晚,今天提早醒来,哭过这一大通,更加疲惫。
    久路放他躺回床上,驰见递来湿润毛巾,把小朋友的手和脸仔细擦了一遍。
    驰见站床边,凑过去抱她:“以前怎么没发现,眼泪还挺多。”
    他声音柔软,带着点儿调侃的调子,把久路的头按在上腹部,低垂眉眼看她。
    “你就别看我笑话了。”久路闷闷的说。
    她将毛巾递还回去,这会儿冷静下来,很是难为情。
    驰见轻轻笑,毛巾翻面儿,按在她的脸上,缓慢擦拭。
    温度还是温热的,久路被他捏着下巴,舒适地闭上眼:“你说,儿子起床不会赖账吧?”
    “没准儿。”
    她蓦地睁开眼,表情立刻紧张起来:“你说真的?我没开玩笑。”
    “不禁逗?”
    久路努嘴:“又不好笑。”
    驰见把毛巾扔一边,捧起她的脸,安静的看了好一会儿。
    她哭过以后眼皮略肿,鼻头通红,脸颊又亮又润透。
    驰见拂走久路脸颊碎发,凑下去亲她额头:“宝贝儿,别怕。”他轻哄:“雨过天晴了。”
    这天之后,久路返回救援队。
    那天险情是大家共同经历的,陈哥从医院回去,早把收获的信息讲给其他几人听。
    曾倩恍然大悟,一拍头,脑中某些零碎的片段拼凑起来,竟没觉得多意外。
    kane反应相对要浮夸,见到久路时,一把抱住她,脸上表情丰富,直说自己没戏了。
    大家嘻嘻哈哈,花招不断,愣是押着久路去餐厅,狠宰两人一顿才肯罢休。
    半个月后,恢复潜水训练。
    这天久路换好潜水衣,站在俱乐部的游艇旁边等kane。
    没多久,kane夹着配重袋,满面春风地跑过来。
    “等多久了?”
    久路说:“刚到。”
    “你知道吗?一个人潜水有多孤单。”
    久路笑说:“这不来了?”
    她今天扎了满头小辫子,中间穿插彩绳,一缕缕顺到脑后去。身穿纯黑湿衣,这种合成橡胶材质的潜水料弹性极好,能够紧紧裹住身体,把她每一分凹凸曲线完美勾勒出来。
    kane看着她,感觉她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同了,笑得那样耀眼,积极又真诚,好像整个人从内而外散发一种魅力,令人陶醉。
    kane摊摊手,夸张的说:“没追到你,真是半生遗憾。”
    知道他不是来真的,久路竟然开起玩笑:“我对你的遗憾表示抱歉。”
    kane哈哈大笑,背地里讲驰见坏话,幼稚得像个小孩子:“我应该告诉你,他那天简直逊透了,一个大男人在海里大哭大叫,样子有多丑,你都没看见。”
    久路心口一缩,能够想象出他那时的样子,不禁抿唇淡笑。
    kane撇撇嘴,“其实他没我有味道。”
    久路点头,朝他竖起大拇指。
    “所以,你要不要改主意?”
    “就不了吧。”久路说:“他逊透的样子,我好像永远也忘不掉了。”
    “好吧。”kane装作勉强的点点头,“不过幸好,我还能和你一起来潜水。”
    她不明所以。kane平时作风开放,一个没忍住,掌着久路后脑,脸颊贴近她轻碰了下:“你潜水的样子,他见不到。”
    久路下意识朝旁边看去,蹭蹭鼻梁,顿几秒:“事实上,他能看到。”
    “什么?”
    “他今天也来了。”
    kane:“……”
    驰见靠着不远处的铁栏杆,微绷着唇,目光阴恻恻地看着他们。他穿一身分体潜水服,颈肩和腿侧是深蓝,其他纯黑。长腿随意交叠,显得笔直修长,胸肌腰腹轮廓紧绷硬朗,这么看去,高大壮实。
    他旁边地上还放着面镜、脚蹼和氧气筒等装备。
    水肺还没学,一身行头倒是挺讲究。
    kane干笑着隔空打招呼,遮住额头说:“他不会以后都来吧?”
    “有可能。”驰见已经在叫她了,久路回头拍拍kane:“时间到了,走吧。”
    kane看着两人亲昵的背影,“还真是闲。”他酸溜溜的说,提步跟上。
    来到特定区域,驰见并没打扰她练习,俱乐部配有潜水buddy,他从基础开始,认真学习。
    在水里偶尔能捕捉到她的身影,那小小身躯异常柔软,像鱼一样自由。
    驰见忽然想起零八年的夏天,在齐云海底世界,他们看到一条红尾“美人鱼”,那时他对她说,如果里面的换成他媳妇儿,准比她游得还好看。
    想想也是四五年前的事情了,分开时觉得很久远,现在回忆又极短暂。
    如今亲眼见到,她就像海中精灵,一静一动,都让他着迷。
    返回的时候,驰见将她拢到身前,靠着坐在甲板上。
    海面微荡,夕阳正浓,天空接近粉紫色。
    久路看着前方,突然说:“我那儿有个潜水奖杯,是周克的。”
    驰见低头看她一眼,没吭声。
    “他和我爸私交很好,那年相约一起参加比赛,但我爸遇险没能回去,周克拿了名次,把奖杯送给了我。我一度觉得那奖杯很珍贵,虽然是周克得来的,却总感觉是我爸的旨意,让他把它带给了我,所以一直都小心保存着。”她说完没得到回应,转头看他:“在听我说话么?”
    驰见垂眼,哼着:“所以呢?”
    “你以前不是逼问过我?”
    “以前怎么不说?”
    久路想起以前,那段日子实在太混乱,他见到证词以后浑身充满戾气,像一只愤怒的刺猬,眼神能杀人。吵架时口不择言,什么难堪伤人的话都敢对她说。
    她一时负气,甩手离开,不肯解释半句。之后她早产,便没了机会。
    那时的他鲁莽冲动,她又固执倔强。
    四年的分离,好像是未经打磨的他们所必须经历的,谁都没有错,又错在太年轻。
    驰见说:“好端端提他干什么。”
    久路没有接着讲下去,知道他听明白了,回过头,在他下巴上轻轻吻了下:“爱你。”
    驰见蹭着她鬓角:“我也是。”
    安定的幸福来之不易,两人不再交谈,望着面前画一样的美景,享受这份静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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