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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借着天黑,周盟主专注看地形之际,牧谨之暗暗拽住仇韶手腕。
    仇韶整个人像被毒蜂狠狠蛰了下,诡异的颤栗又噼里啪啦窜进胸口,他对自己的反常简直无所适从——
    两人的手都冰凉得不相上下,但他体温却在肌肤相触后毫无理由的高歌猛进,一瞬之后,牧谨之松了手,声有倦怠:“尊主,听话吧。”
    那么近的距离,仇韶居然没听清他说什么。
    二十念为一瞬,二十瞬为一弹指,星点之火烧便三千世界。
    仇韶平复着还在蔓延的颤栗:“……什么。”
    牧谨之重复了便:“县令招待我们晚饭的时候,尊主就心里有事没怎么吃下东西,忙了一晚上,再怎么也得先休整下,再说磨刀不误砍柴,周盟主,你说是吧?”
    仇韶眉头一皱,不明白牧谨之为何与周野如此熟稔,他们白教的事,何必给外人来掺合一脚。
    仇韶对周野说了什么仿若未闻,心道等解了燃眉之急,总要找个机会问问两人是何关系才好。
    离黎明还有约莫一两个时辰,四周林立的野木树冠遮天盖日,什么光都被隔绝在外,牧谨之收拾了些干树枝准备抱进破庙生火,仇韶见层层乱藤枯木挡着前路,身后又不断传来牧谨之与周野商量事的低语声,细细密密的,叫人无端生厌。
    仇韶也清楚自己是打打杀杀中的翘楚,比起对谋略一窍不通的自己,周野的确是个更好的讨论对象。
    仇韶嗤了声,他才不愿与两人为伍,独自抬手,以气为刃劈开眼前障碍——
    他起招极其利落,并且带着一股凶残得浑然天成的劲,顿时漫天残木污泥横飞向两人身上。
    仇韶自顾自的舒坦了不少,“怎么,本尊亲自动手开路,你们难不成还有意见?”
    牧谨之慢慢看了仇韶一眼,拍掉自己身上的杂草烂泥:“尊主,您这样很叨扰主人的。”
    仇韶眼里闪过一丝迷惑,十分不解,但又莫名不愿与牧谨之有四目相对的可能,故而定看前方,“荒唐,这里荒山野岭哪里来的主人家。”
    牧谨之左右看了几下,显得很谨慎,又做了个小声点的手势,“真的,这儿的猎户经常会听到诡异的哭声,尊主你想啊,老树属阴,三十万归不了家的阴魂葬在这,可怜他们身死异乡,连个墓碑也没,身体血肉早就融在你我脚下草木中……”
    咔擦,仇韶不自觉捏断一截枯木:“…………”
    “所以啊,先到的是主,我们是客,是不是该客随主便,别扰人清净呢?”
    三人一路踩过残藤断枝朝庙走去,直没怎么出声的周盟主附和道。
    “的确,仇兄你如果以后一个人走夜路,特别是这种夜路得小心为上,如果午夜时分听到背后有声音叫你,千万不能回头。”
    “怎么,周兄你也遇到过?”牧谨之道。
    “人在江湖,多多少少会碰到。”周盟主生了副让人信服的嗓子,“以前幼时与师傅在深山里修行,每月都要去山下小镇买米粮,有次遇着点事回得晚了些,走在夜路上时猛地听到有人喊我名字,我本能回头——那晚月光很足,有个五六岁的红衣小童坐在地上,说与父母走丢,央求我带他回去,其实我也奇怪为何忽然身后有人而我不知,但又不可能留下小孩在这,于是我背上他往镇子方向走。”
    牧谨之听得津津有味:“周兄高义,路见不平当然不会弃之不顾,那孩子究竟是什么来路?”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把他安全送回去,下山的路我走过无数回,其实闭着眼睛都能走下去,但这次却十分奇怪,走了足足一个时辰也见不到尽头,小孩双臂本紧紧揽着我脖子,但那双手越来越冰,而且勒得越来越紧,来到处枝叶稀疏的岔路口,借着月光定睛一看,那手臂上布满尸斑……”
    这会夜风正大,吹得头上叶子哗哗啦啦地响,跟有人在上头手舞足蹈拍手掌似得,仇韶压根半个字都不想听,他实在受不了这两人的胡言乱语,尤其周野,不远万里跑来管闲事就算了,谁说武林盟主寡言少语沉稳靠谱的?明明是老妈嘴婆婆心,满口谣言!
    仇韶爆呵一声:“闭嘴!”
    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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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四十七计
    牧谨之正听得津津有味,诧异道:“怎么了,尊主莫非很怕这些鬼神之事?”
    荒唐,他仇韶天不怕地不怕,还怕几句无稽之谈——
    他只是看不惯这俩人,走路便走路,非要做出一副琴瑟和谐兄友弟恭的模样!
    “本尊自然不怕,都是些没有根据的胡言乱语,有何可畏——”
    倏地,有什么毛骨悚然的东西在手背缓慢爬过仇韶手背,仇韶一懵,一个激灵抽回手。
    牧谨之当没看到他突兀的动作,笑了笑,帮仇韶把蜘蛛拍掉。
    “嗯,尊主不怕便好。”牧谨之道,露出一点玩味的笑意:“周兄才讲到一半呢,听听故事提提神,倒也是有好处的。”
    废弃多年的土地庙残破不堪,屋顶像风烛残年的老太那口稀疏欲坠的牙,撑死遮个三成的风,火堆生起来了,牧谨之握着树枝拨动火堆,不断地加入新的柴木,周野解下背上的重剑,横放膝上。
    那重剑玄铁打造,足有百斤重,周野一路背着奔走百里路,丝毫不见疲意。
    升腾的光照亮了三人,尤其最近的牧谨之,黑瞳里映着雀跃的火焰,比起庙外森冷的黑夜,他整个人都被融融的暖意罩着。
    仇韶定了定神,他伸出手,强迫自己专心烤火。
    他内力雄浑,加上一路奔波其实一点都不冷,但实在太奇怪了——
    只要牧谨之在自己视线范围内,他就总是心口闹腾,近了闹,远了也闹,跟自己说话也闹,不跟自己说话更闹。
    心乱、气燥、剑抖,对他这种程度的武者来说,随便一个都是能让他在比武中致命的死穴。
    等谷神医过来后,一定得找个时间好生看看是哪儿出问题了,再不行的话……
    果然还是找机会干掉吧……
    仇韶心里这样想着,闭起眼,用烤暖和的手指揉着太阳穴。
    牧谨之这个人,讨厌的地方很多,可说起优点……也并不是没有。
    比如……很能分担教内事务。
    ……做事快,而且牢靠。
    ……偶尔还挺有趣。
    ……体格不错。
    ……长得还成,尤其笑起来的时候。
    仇韶觉得头更痛了,可笑,死穴就是死穴,还分好看与不好看么?
    隔壁有一道视线,牧谨之递来一壶温好的水。
    “尊主,天冷,喝点水。”
    如此仓促的时间,牧谨之还不忘随身带个水囊,为了把水温热又不至于烧坏水囊,牧谨之的手必须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上,火舌时不时窜上,烧得他小指一侧通红。
    嗯,细心姑且也算一种难能可贵的优点,仇韶心里冷静地评估着。
    “大家稍作休息,等会我们分头出发,如同遇到尸人我们就以哨音为暗号通知彼此。”喝过几口热水,周野双手合住靠近嘴边,发出一段逼真的鸟鸣声,用了内力鸟鸣更尖锐,穿透力极强:“仇教主,记住是这个,等会——”
    “等会本尊与牧护法同去。”仇韶道。
    “哦?”周盟主有些意外。
    牧谨之若有所悟,但毕竟脑筋转得快,很快明白过来,遂笑道:“嗯,不瞒周兄,其实我路感不是很好,时常分不清东南西北,先多谢尊主体恤,不嫌麻烦带着属下。”
    周盟主咳嗽了几声,做出动容的神色:“原来如此,在下佩服。”
    仇韶收回烤火的手,两手搭在膝上:“嗯。”
    庙外虫鸣不停,火渐渐暗下,三人都合起眼稍作调息,没过一会,庙外西侧传来依稀的沙沙声,像是风在吹嚎,又像草木被野兽蹄子一点点踩折。
    “铮——”的一声,仇韶倏地睁眼,随手投掷出的碎石破风穿墙而出。
    沙沙声忽然停顿。
    数道黑影掠过墙头,惊惶的往林子深处逃窜,已经完全适应黑暗的仇韶与牧谨之打下手势,三人分头追击,片刻之后仇韶已追进林子深处,周围气温骤降,几乎没走几步就会发现几具分不清是人还是兽的白骨架子,加之灌木丛过于茂密,几米远的距离都能把人影淹没。
    仇韶单掌转着几粒碎石,怕惊到他们似的,他呼吸放得极轻,聚精会神观察着,哗啦啦草木声响,小小的人影从一侧窜过,眨眼间便不知去向。
    孩童被植入蛊虫后奔跑速度极快,仇韶却看得清楚,但他必须毫发无损的将人带回,没有完全的把握绝不贸然出击。
    指甲划破掌心,正常人闻不到的血腥气,对尸童身体里的蛊虫而言却是天籁般无法抗拒的美味,电火光石的一瞬,几道黑影霍地从四面扑来,那是野兽一样手脚并用的方式,快得没有章法,但仇韶显然更快,在不过转眼间,他的手已闪电般掠过这几个尸童身上的的八大穴位,尸童维持着张牙舞爪,张着血盆大口的姿势,齐齐呆滞住了。
    找到的这六个最高的也不过到仇韶腰间,皆是周身污垢,双瞳浑浊,仇韶一个个探过脉门,松了半口气,很好,蛊虫植入的时间不长,脉搏比之前那几个要强得多。
    仇韶屈指,正欲通知牧谨之过来汇合,离他最近的孩子猛地眼珠子一动,饿虎扑食般朝他冲来。
    蛊虫居然能冲破穴位!
    仇韶眼里一闪而过诧异,却并不慌张,他不愿伤害到这些孩子,故全用的是格挡的招式,一个尸童刚被掌风拍进草丛,另外几个又不知疲倦的接连着扑上,他们不知疲倦不晓疼痛,仇韶只好扯下束发的金线,先捆住他们手臂,他一手卡着挣扎得最为激烈的尸童,这会,晨曦的光一点点挤过枝丫交错的林顶透下,那尸童被光照到,顿时僵硬了片刻,眼睛呆呆望着上方,原本呆滞如死人的眼里布满着强烈的恐惧与痛苦——
    耳边是孩童喉间断断续续呜咽的痛苦声,仇韶猛地一晃,手竟不自觉松了半分。
    他脑子里像被人硬生生安了一鼎巨钟,钟声震耳欲聋,撞得脑子一阵晕眩,连孩童趁机一口反咬住了他手背也毫无知觉。
    记忆的阀门毫无预警被撞开,好多早忘了的小事蝗虫过境似得漫天涌来。
    ……第一次瞒着长老偷溜出教,第一次用轻功,第一次战胜敌手,第一次……
    ……师傅规定每天早上要挥剑五千次,他记性不好,挥着挥着就数错了。
    ……滴答滴答,血顺着剑刃滴在地上,百具尸体横陈地上,九门十二派,四百七十六人,全灭!
    密密麻麻,数不尽的画面同时在脑中涌现,清晰得如同昨日才经历过,但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但究竟是什么?仇韶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那是种道不明摸不着的感觉,好像你明明从未到过一个地方,却对那儿的一草一木都莫名的熟稔,究竟是为什么呢?
    真相有那么一瞬间曾摆在眼前,可当你拼命伸手去够时,却什么都抓不到。
    第52章 四十八计
    仇韶根本分不清这种异样感是否是疼痛导致的幻觉,他怔忪地看着尸童不留余地的抓着自己手掌吸食,满嘴的鲜血顺着嘴角流下,引得那几个被捆的也开始躁动不安。
    “教主!”
    先一步赶来的牧谨之箭步冲来,扯住尸童后颈一把丢开。
    仇韶垂下鲜血淋漓的手,觉得是有些痛,但又痛得极不真实,跟飘在身体外似的。
    嗡鸣声仍在,脑中涨潮的涨溢感好歹退下了,他定神一看,才发现对面牧谨之的脸白得吓人。
    “究竟为什么!”牧谨之一把抓住仇韶手臂,额上爆出青筋,尸童牙齿锋利,仇韶手背已沦为一片血肉模糊,深得几可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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