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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激将法,最适合对付傲气的熊孩子了,小霸王咬咬牙,说对!我记得的!
    打发了那边,牧谨之被其他熊孩子簇拥到一边,他们滚的雪团子很不成气候,稀稀拉拉,牧谨之朝仇韶挥手:“来,一起来堆啊。”
    仇韶:“……你陪他们,我不会。”
    小萝卜头盯着仇韶,有几分怜悯与狐疑:“仇叔叔,我爹说你可厉害了,无所不能,你连雪人都不会堆吗?”
    仇韶沉默地蹲了下来,握起一团雪,往雪团上一啪。
    ……瞬间,整个成型的雪人垮成飘雪。
    “对不起。”仇韶的声音也垮在碎雪中。
    牧谨之:“……师弟的力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大啊。”
    为了安慰熊孩子,牧谨之只好取了屋檐挂着的冰凌,给每个小朋友做了冰雕,平平无奇的冰块在牧谨之刀刀雕琢下,迅速成型为元宝、佩刀、小马,熊孩子们看得开心,将补偿后心满意足地抱在怀里,生怕被人窥视。
    “师弟,这是你的奖励。”
    仇韶微讶,也不知牧谨之是什么时候准备的,他看着牧谨之口中所谓的奖励——
    一朵不属于这个季节,饱满盛开的花。
    “喏,师兄说话算数,送你的。”
    牧谨之没有信口雌黄,还真是有备而来,那花由冰雕而成,从花枝到层层花瓣皆栩栩如生,如浑然天成,毫无刀痕刻迹,阳光折射在上面,居然也有了晶莹的色泽,妍丽非常。
    “怎么不说话,是不喜欢吗?”
    寒冬腊月里,牧谨之一说话口中便呵出白雾,让那张英俊的脸都快融化在一缕缕的热气中,徒生出一点难以言说的距离感。
    仇韶嘴上是没说喜欢,但身体早就先一步动手,争着抢着似的夺到手上,不过刚一上手,那心就悬起来了,那是朵月季,花杆雕得极细,他两手握着,觉得十分棘手,生怕自己的鲁莽会坏事,觉得哪儿都不是安放这朵花的好地方,哪怕是放身体里,也怕体温会不小心伤害到它。
    “上次的桂花师兄实在很喜欢,所以谢礼还是得有的,礼尚往来,以后再来不难嘛……而且……”牧谨之嗓音沉沉:“普通的花只能保持很短的时日,但这个应该可以保存一个冬天。”
    仇韶晓得人们都喜欢用送花来互表心迹,文人墨士如此,江湖儿女也爱这套,他以前多少对这种老套的习俗不以为然,甚至不明白一套烂俗的手法为什么千百年来用不腻。
    但现在,仇韶一下知道了答案。
    大概是这两者都同样的无辜、美好、却又逃不过任人宰割的命运。
    当你在乎,准确点说——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你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统统都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你是把软肋,未来、性命一并屈膝奉上,由此昭告天下,从现在起你已心悦诚服的将任人伤害的权利拱手让出。
    如此重礼,收花的人岂能不惶恐,说是如履薄冰都不为过,岂能只用浅薄的谢谢来做回答?
    “那冬天之后呢?”仇韶想到以后,忽然有些难过,“一样会融掉。”
    “如果它凋谢了,我们也不用难过,反而应该高兴才对。”牧谨之仿佛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他看着仇韶那微带茫然的脸,以及还挂着零星寒霜的睫毛,长空飞絮,牧谨之的话中有未尽的温柔。
    “冰融了……那就代表冬天快要结束,春天就要来了,不是很好的意头吗?”
    是吗,是这样吗——
    在牧谨之心中,漫长的寒冬始终会过去,可等待真的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吗?每一份等待都能有你所希望的结果?
    两人站在大雪中,寒冬腊月的天,土地冰封万里,但周围惺忪的雪松却闪闪发光,白得过分,仇韶手握冰花,险些被四周的光激得落下泪来。
    他低头碰了碰花瓣,确实是冷得很,但与此同时,仇韶却又感觉自己吻在了灼火之上,让他不由好奇起来,如果是春天,这会是什么滋味呢?
    第75章 最终回:花开时节又逢君
    湖畔无人雪自落,噗嗤一声撒向冰面,冰湖一角碎了个大口子,春天的温度就先从这无声无息冒了出来,两堤旁的抽芽长个,一只只野鸭踩着松软的泥土跃下水,游向远方空蒙的山色,到了夏季,白教外头更是一片柳浪莺狂,碧涛湖面上十里芙蕖,尤其冒得最高的那几朵,叶尖儿跟点过翠似的,绿的要淌出油来。
    教中那帮还未成亲的年轻弟子光着膀子溜进水里,使坏地去晃女眷们赏莲的小舟,惊得姑娘们花容失色,娇嗔连连,胆大的弟子叫着心上人的名字,举起花,荷叶田田,水面倒映着姑娘春风满脸的脸庞,人面荷花交相辉映,竟分不清哪处更艳。
    在莲池更深处,远离欢声笑语的地方,有什么东西砸进水中,惊起几丛鸥鹭。
    仇韶落水了。
    真可笑,对于一个在江南长大,善泳的人而言,落水本是小事,可偏偏他抽筋了。
    天人尚有五衰,武功再好的人,也是有自己无法预料的事发生,否则怎么会有善泳者溺这个说法呢?
    水面交差错落的荷叶足以遮天蔽日,盛夏的光一丝都透不进湖里,湖水灌进仇韶鼻腔,他手脚抽搐着,越挣扎沉得越快,身体沉沉荡进湖底,远方划过绿波的桨声、采莲女口中悠扬清甜的小曲,飞鸟惊盘在空的鸣声全消失了,世界变得格外寂静。
    他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正将与这个世界逐渐剥离,剥得支离破碎残渣不剩,就在仇韶觉得自己要被完全淹没之际——
    一只手臂牢牢抓住了他——
    抓住了不断下沉的自己。
    那人应该是给他渡了口气,总之等仇韶再有意识的时候,自己已平躺在岸边,他刚睁开眼,上空阴影压来,接着嘴巴被撬开,一股温热的气息从唇间传入口中。
    仇韶心魂俱裂,意识到那是什么的时候,整个脖子像被人掐住,彻底吓醒了。
    男人一手托着他下巴,正欲再度贴近时,仇韶更是下意识地重挥出一拳,直中那人胸口,对方毫无防备地硬受了仇韶一拳,闷咽回一口血,用力支撑住身体,刹那惨白如纸。
    仇韶狼狈吐出几口水,忙不迭地擦拭嘴唇,直到那儿火辣辣,恨不得活生生搓掉下一层皮,直到嘶声裂肺的咳嗽稍稍止住,仇韶这才看清跪在一旁的男人——对方全身湿漉漉的,脸煞白如纸,水顺着脸颊滴答淌下,跟只落水狗似的。
    也许是刚从窒息中缓过气,他一时半会没认出那人是谁,周围景致在晕眩中褪去颜色,在无声的黑白里,仇邵的神志渐渐回归于平静,只剩一线若隐若现的影子,但当仇邵真正去思考想伸手捕捉的时候,它们却像镜中花水中月,在你即将碰触到的一刻散得无影无踪。
    春江水还乱,湖面尚有浮光涟漪,而水面上早已空无一物,仿佛之前种种只是自己臆想下的幻影。
    是了,仇韶花了半天才想起对方的名字。
    这是他的护法,姓牧。
    来教中时间不长,但做事聪明谨慎,很得教中上下的欢心。
    怎么现在偏偏被这人碰上了——
    “牧……护法,你刚刚在做什么?”
    牧谨之胸膛急促起伏,没说话,直勾勾的凝望着仇韶,双眼里像藏着一场失控的大火,仿若无人地吞噬着一切,直把人烧成一把又苦又涩的灰烬。
    “本尊问你!你刚刚在做什么?!”
    他这一嗓子凶煞吓人,湖那边原本停着的几艘采莲小舟纷做鸟兽散,牧谨之收回了视线,手背上凸兀的青筋狰狞如一条条不停蠕动的水蛭,他垂目不语着,像是在思考如何应对主上的问题,许久,牧谨之有些笨拙的站起,身体晃了晃,单薄的黑袍紧贴在精干的身躯上。
    “如您所见,属下在救人。”
    “救人!?”
    仇韶一想到刚刚发生的事,羞恼至极只觉自己遭了天大的委屈,全然顾不得对方方才还救主有功,“有你这种救法的吗!?
    牧谨之却没看他,而是专心拧着衣摆的水,拧了一次又一次,莫名给仇韶一种对方其实既小心,又伤心的错觉。
    “当然有,尊主您没事,不就是最大的证明?”
    “你,你,你——”
    这位牧护法脸上恢复了几丝血色,他倏地一笑,仿佛全然不察仇韶的滔天怒火。
    “属下年轻时有次无意救过一名溺水的女子,结果以男女授受不亲为由非要嫁给属下,那么多年过去,属下也是后怕不已,方才救尊主您的时候,其实心中也是忐忑得很……”
    仇韶:“……”
    “啊……算了不说了,都是陈年旧事,属下多嘴了,尊主恕罪。”
    多嘴,这两个字在牧谨之口中,显然还有更深层次一点的意义在。
    仇韶差点没捏碎自己手指骨。
    牧谨之这话里话外什么意思?还一脸的余惊未平,还不放心地提醒他?是生怕被他仇韶讹上不成?
    他身为一教之主,武林至尊,何曾受过这种奇耻大辱!
    “……牧护法多虑了。”仇韶平息住接近失控的情绪,心中已有了个主意。
    这个人,他非要以牙还牙不可。
    仇邵眼中闪过隐晦的,不为人所知的暗芒。
    “今日牧护法护主有功,本尊自当答谢,你下去吧。”
    如曾经经历过的无数次那样,牧谨之轻笑了声。
    “是,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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