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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沉沉, 南边的窗敞着,雾霭和着夜风灌进屋中, 是朦胧暧昧的暖意。
    已是六月天, 软塌上一丝*不挂的两人蜷抱做一团, 早捂出了一身的汗,却仍不舍得分开。
    或许因为实在是热得慌, 双目轻阖的杜言疏下意识往里挪了挪, 又被引之拉了回来,反而抱得更紧了。
    自从引之与小叔双修后,深入神魂的诅咒就进入了长久的休眠, 再没发作过……这一点, 是两人都未曾预料到的。
    天青的眸子里了无睡意,炯炯地盯着面上潮红未退的小叔瞧, 像按捺不住心中的欢喜般,时不时朝那微烫得脸蛋吻去,又担心将对方惊醒,小心翼翼的,蜻蜓点水。
    小叔虽平日不爱热闹, 而今也差灵奴在归荑园布置了许多红色物件,水红帐幔随风而动, 在逐渐暗淡的光线中似一抹胭脂雾。
    嘴上不说,杜言疏内心是十分重视与引之这门亲事的,虽不至于大红大紫,却也为彼此添些喜气。
    小叔, 你总是这般不坦诚,不坦诚得可爱……
    正当他心满意足地将小叔搂在怀中,觉得再圆满不过时,回廊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叩门声不大不小,在寂静的空气里有些突兀。
    杜言疏睫毛轻颤,细长的眼眸裂开一条缝。
    “言疏,为兄有些事想与你说。”
    眨了眨眼,浅淡的眸子水雾散尽,蹭的一下坐起身:“稍等……我整理下。”
    声音低哑中含着一丝惊惧,门外的杜言明瞬间明白过来,一张脸彻底红了,自己来得太不是时候,咳……他是没料到,清冷疏淡作息规律的弟弟会在光天化日里干那事……
    虽然之前也吃过一次亏……
    本想就此转身离去,忖度片刻,又觉着回避得太刻意反而尴尬,只能佯作云淡风轻的形容:“不急,等你方便了我再进。”
    杜言疏面上也红了,燃了烛火,手忙脚乱披衣穿鞋,胡乱洗漱梳头,朝镜子看了看,呼吸一滞,颈项间竟有一枚深红的吻痕,衣领完全遮不住……
    引之已从从容容穿好衣衫,笑微微的从镜子里瞧他,视线也落在颈项间的红点上。
    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杜言疏冷冷道:“以后收敛些。”
    “侄儿明白。”说话间引之已贴着小叔背后,手臂环过腰将人揽入怀里,通过镜面四目相对,引之的眼里满是笑意,哪里有一丝知错的懊悔。
    杜言疏正欲轻声斥责,颈项间凉凉的酥麻感让他身子一哆嗦,话语差点儿化作低吟泄露而出,他险险吞回肚里。
    引之此刻已将头埋在他颈项间,伸出舌叶细细的舔*弄那抹红印。
    “引之,别闹了,二叔突然寻来定是有要紧事。”他再发不出脾气,语气轻飘飘的无奈。
    引之抬起脑袋,迅速在小叔红潮未褪尽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手。
    “兄长,请进罢。”杜言疏将自己潦草收拾妥当,心神仍未完全定下来。
    闻言,门外的人顿了顿,才推门而入,看到立于言疏身侧的‘宋离’,神色一滞,总是捎着笑意的桃花眼暗淡下来:“宋公子也在。”
    虽是意料之中的事,真真实实出现在眼前,还是对他造成了一定的冲击。
    引之笑得恭敬:“横竖无事,来陪陪言疏。”
    他这句言疏讲得十分流利,听得杜言疏嘴角抽了抽:“你且先回随室罢,我与兄长有事要谈。”
    “好,晚些时候我再回来。”
    此言一出,杜家两位公子皆红了脸,意思再分明不过……
    待引之出屋掩好门,杜言疏与兄长相对而坐,用灵力加热壶中水沏了茶。
    “为兄没想到,你与宋公子交情这般深厚。”说话间杜言明抬起眼,看到弟弟衣领下隐隐约约的吻痕,鲜红色泽上泛着水光,说不尽的意乱情迷……似被烫着般忙移开视线,端起茶杯遮掩:“只鬼族之人自在风流惯了,又喜习采补之术,为兄担心你吃亏。”
    杜言疏沏茶的手顿了顿,旋即淡然一笑:“兄长莫担心,他待我很好。”
    闻言,杜言明神色微妙,自家宝贝白菜被猪拱了,还替那猪说话,心情顿时十分复杂,嘴角抽了抽:“那便好……”
    碧盈盈的茶水腾起氤氲雾色,衬得杜言疏一张脸影影绰绰,神情不甚分明:“兄长不赞成这亲事?”
    沉吟良久,杜言明正色道:“事已至此,言疏你欢喜便好。”
    “因对方是男子?”杜言疏微微蹙眉。
    杜言明淡淡摇了摇头,神色闪烁,他哪里有资格介意性别这事儿。
    “因他是鬼族圣君?”杜言疏不依不饶。
    迟疑片刻,杜言明又摇头:“为兄并非如此刻板之人。”
    “那兄长……”杜言疏彻底懵了,他将心中最大的三个顾虑挑明了两个,兄长却全然否定了。
    “为兄是担心你没考虑仔细,一时冲动将来后悔。”杜言明定定的看着弟弟,语重心长,毕竟据他所知,言疏与这位鬼族圣君相识不到半载,如此仓促决定终身大事委实让人放心不下。
    杜言疏嘴角微微扬起:“……我并非一时冲动。”
    顿了顿,面上的笑意更深了:“我做的决定,无论最后什么结果,我都认了。”
    彼此花了这么多年,经历诸多变故,千帆过尽终于看透自己的真心,如何由得他再装糊涂充楞,自然是认了,彻彻底底的。
    “言疏,你这些年忘不掉引之,终日郁郁寡欢,近来又经历了柏旭的事儿……一时心神恍惚,别被心怀叵测之人趁虚而入了。”他终于将心中顾虑说了明白,顿时松了一口气。
    在言疏面前提起引之,也是禁忌。
    杜言疏怔了怔:“兄长认为我对引之……”
    “无论是引之于你,还是你于引之,为兄都……看得分明,也最放心得下。”
    浅色的眸子掀起一丝波澜:“所以,如若我要娶之人是引之,兄长不会反对?”
    怔愣了片刻,杜言明脱口而出:“那是自然——”
    片刻,瞧杜言疏面露欣喜之色,心中一紧,理解为弟弟因思念成疾魔怔了,蹙眉道:“言疏,现在再说这些已无用,既然你心中放不下,何苦委屈自己……”
    他虽然也十分喜欢引之,但作为兄长,他自然会希望弟弟早日摆脱思而不得之苦,寻得可以相伴相依到白头之人,可那位宋离的身份先不说,外界传言其手段歹毒狠厉,言疏与他相识半年绝谈不上了解透彻,自己对宋离更是看不透,很明显,宋离不是合适可靠的人选。
    “兄长当真不反对我与引之在一起?“杜言疏双目发亮再度确认。
    “……言疏你……是为兄失言了。”杜言明十分后悔提起引之这一茬,看言疏的情形,这心病非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
    杜言疏正色道:“兄长,我要娶之人正是——”
    话还没说完,门砰的一下被人猛然推开,杜家两兄弟齐刷刷看去,门外站着的,是已经变回原本模样的引之。
    “二叔,谢谢成全!”两颗小虎牙俏皮的露了出来,引之笑着还不忘朝杜言疏挤挤眼。
    杜言明保持着手捧茶杯的姿态,僵住了,面上是一派凝滞的空白。
    杜言疏看了看呆住的兄长,又望了望一脸春风得意的引之,张了张嘴,竟不知要说什么……
    末了,面上微红,低低斥责道:“越发没规矩了。”
    “侄儿不懂事,还请小叔多多管教。”
    “……”
    杜言明渐渐回过味儿来,眉目舒展了然一笑:“你们叔侄俩,都不懂事,都应该被管教管教了。”
    引之笑:“二叔打算如何罚我与小叔?”
    杜言明假意思索片刻,答道:“罚你们明日便把这堂给拜了罢。”
    天青的眸子弯成月牙儿:“侄儿领罚。”
    “……”
    “言疏,怎样?”杜言明笑微微的望向神色复杂的弟弟,面上的晦暗一扫而空。
    杜言疏叹了口气,嘴角却是上扬的:“一切听从兄长安排。”
    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无奈,现在就连兄长都站在引之那边……
    要是之后引之欺负他,只得自个儿关起门来调*教了。
    ……
    三跪,九叩首,六升拜。
    众人热热闹闹一场,龙凤红烛高照,杜言疏执彩球绸带引比他高大半个头的‘新娘子’入洞房。
    原本他不打算折腾这些虚礼,奈何兄长执意要办,说毕竟是修仙界与鬼族缔结婚契,总要有点风风光光迎娶‘新嫁娘’的样子,也算是给杜家冲冲喜。
    杜言疏无语,若对方不是引之,兄长恨不能连拜堂都省了去……
    “……!”他不过稍稍走了神,手中扯紧的绸带骤然一松,整个人被‘新娘子’打横抱了起来,唇角微微勾起:”小叔在想何事?”
    天青的眸子似笑非笑,微微掀起的涟漪下暗流涌动,瞧小叔与他拜堂神情恍惚,杜引之自然不乐意:“今时今夜,可不许想旁人的事。”
    “……你这是做什么……”游廊上人影绰绰,百十双眼睛盯着新嫁娘抱起新郎这惊世骇俗的一幕,惊讶得不动声色。
    杜引之笑得坦荡:“自然是要和小叔入洞房。”
    “胡闹,先放我下来——”
    “杜引之!”杜言疏急了,低声斥责。
    杜引之但笑不语,行了片刻,一脚踢开漆成朱红的门扇,屋中未燃烛,水红的帐幔浮动在清明的月光里。
    “小叔别着急,我这就放你下来——”
    “今后,我是不是该唤小叔一声夫君?”
    帐幔扬起又落下,耳边话语细碎温柔,湿热的鼻息缠绕而来。
    “不好“,浅色的眸子落了月色,光华流转:”叫小叔,一切照旧。”
    怔愣了片刻,小小的虎牙露了出来:“好,小叔,小叔小叔小叔。”
    “行了……”此情此景,对方如此喋喋不休地在耳畔叫唤‘小叔’,莫名有种禁忌的缱绻……
    “小叔害臊了?”
    “是……”四目相对,杜言疏坦然承认。
    “那今后可有得小叔臊的了。”引之笑,嘴唇贴上眼尾的红痣,清淡又温存。
    长发披散而下,红衣落了一地,杜言疏抓住引之的手,十指相扣,朝胸前的契印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即使魂契已经不再,彼此的羁绊却未曾消失,年复一年,这一世过完,还有下一世,年年岁岁,生生世世,不需要尽头。
    “小叔,下辈子,我还做你侄儿好不好?”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引之:我要永远做小叔的侄儿小叔:……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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