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郄得知王氏把周嬷嬷跟红绫遣散了去,也就一笑,继续跟傅嬷嬷道:“关于婚约的事情,傅嬷嬷能不能再仔细的给我说说?”
傅嬷嬷点头,与陈郄仔细说来。
当初跟陈郄的生母傅莹的生母交好的闺中密友姓赵,单名一个蓉字,也是有了好几代底子的书香门第人家,后来嫁了如今的吏部侍郎冯道学,生有二子一女,长子冯青就是跟陈郄有婚约的人,如今已经是童生,据说过两年就要下场考秀才。
两家在陈家没回京之时并没有往来,但当初原主在京城外家住着的时候却是往来频繁,后来各种变故之下,冯夫人也一直没有说要撕毁婚约过。
两家定下婚约之时,家世相差不离,都是新科进士外放为官前程似锦,如今一个是吏部侍郎,一个是七品末流官员,这门亲事就有些门不当户不对。
但读书为官人家信守承诺,即便如此,这门亲事也还算数,要真嫁陈郄自然也嫁得进去,且对陈郄而言,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了。
陈郄听傅嬷嬷说完婚约,伸手摸了摸扎着手绢的额头,最后叹了口气,道:“嬷嬷,这门亲事算了吧。”
傅嬷嬷脸色一变,“姑娘说的什么胡话!”
陈郄指了指额头,根本就不用把理由说出来。
傅嬷嬷心里也发苦,嘴里却是道:“不过是磕磕碰碰了一下,迟早会好的。”
就是换现代,要没有手术,自己额头上的伤口也会永远有痕迹下去,迟早会好这话也不过是在安慰人。
但陈郄谋算的却还是其他,“就算不说头上的伤,就我这般的家世,与冯家有何助力?”
大户人家联姻,不管是这个时代还是她曾经所处的现代,为的都不过是资源的互换与重组,所谓真情真爱,在□□裸的利益面前,那都不过是个笑话。
傅嬷嬷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有点不甘心,道:“两家都交换了信物的,这也是姑娘唯一的出路了。”
门不当户不对的日子自然不好过,但只要过门生了儿子,坐稳了正室的位置,这日子就能过下去,也总比被王氏胡乱配人的强。
“况舅老爷们也快回京了,只要拖到那个时候,姑娘这婚事就稳当了。”傅嬷嬷又道。
陈郄摇头,“嬷嬷你也说过,我在舅家之时,冯夫人跟舅家多有往来,然而我回陈家之后,联系就没了,也是等陈家到了京城,这才又重新有往来,然而这往来也不够频繁是不是?”
傅嬷嬷点头,“是。”
陈郄就道:“如此嬷嬷就该明白,冯夫人跟我母亲当初的确姐妹情深,所以就算现在也还愿意承认这一桩亲事。可承认跟欢喜从来都是两回事。当初我住在舅家,她来往频繁,等我回到陈家连半分信都不曾有,再到现在同在京城往来不多,就足以说明了冯夫人心里的想法的。冯夫人与我母亲定下婚约,自然不只是因两人感情好,怕也有外祖父位居高位的的缘由在。如今外祖父早已仙去,我与舅家感情又不深,且父亲还一直位居低位不得志。一家之长子从来都要担起门户,要娶了个对他对家族没有助益的妻室,是多大的损失,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到时候这笔帐要算的话,怕冯夫人只会记在我的头上了。”
“与其进门当个不受宠的媳妇自己把自己给郁闷死,何不卖冯夫人一个好,好让她对我心有愧疚,愿意护我一二,也总比身边没人可靠的强。再者,我若不先出手先得了冯夫人的庇护,等着太太出手,让冯夫人顺水推舟了断了这门亲事,到时候才是叫天天不灵了。”陈郄盘算着道。
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陈郄见得多了,论低嫁就说她在现代的父母,好在她母亲家世尚可聪慧独立能够及时抽身,说高嫁如她继母那般苦心筹谋二十年又如何,最后在她父亲眼里也不过是个弃之如履的保姆。
更别说别家那些高嫁的儿媳妇在男人面前在婆婆面前的那副怂样,这种日子陈郄自认为她可不愿意过。
傅嬷嬷知道陈郄说的全都是道理,也是实话,却还是忍不住道:“舅老爷就要回京了呀,姑娘。”
陈郄笑着道:“嬷嬷,舅爹也不是亲爹啊。”
亲爹都靠不住,何况舅家,人一辈子能永远靠的只有自己,要原身舅家靠得住,她何必谋划冯夫人的愧疚之情。
无势就要借势,这借势也要考虑借得到还是借不到,这位还愿意跟陈家有点往来的冯夫人,可比断了往来的舅家靠得住多了。
傅嬷嬷见陈郄如此坚定,也不再劝,就道:“那姑娘想要如何做?”
陈郄也不瞒傅嬷嬷,“也不是我想如何,而是太太想如何。”
傅嬷嬷一听,怒目道:“她敢如何?”
“我听嬷嬷说我的两个舅舅就要回京述职了,要我有靠山又怎好拿捏,怕太太心里也开始急了。她从来都不敢让我去死,不然我娘的嫁妆岂不是要还回去?可她却敢把我在舅舅回京之前嫁出去。等着我嫁了人,我就是找舅舅家给我出头,舅舅家可会?”陈郄笑着道。
如今一切起因说多少最根本的也不过是利益,继母算计她,最终的目的也不过是因为嫁妆。
古代嘛,能掌控儿女的,也无非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着她嫁了人,嫁妆给出去了,不论是多少,她舅家怕也不愿意给她出头。
其中缘由,也无非是到现代还有的劝和不劝离的想法,更涉及他们利益的是,要给她出了头,这门婚事必然就不成了,又得罪了她娘家让她不得回,那岂不是也要接回她养着她?
她之前可听人说过,在古代妇人离婚没什么好名声,还挺受人鄙视的,她是怎么看都看不出她这两家舅舅有护她的心来。
傅嬷嬷听得满脸心酸,不由得愧疚道:“姑娘!”
陈郄看傅嬷嬷的神色,心下也为原身可怜,所谓至亲,竟还不如一个奴仆有情义,道:“嬷嬷也不用心疼我,这路是人走出来的,我也没那么认命。”
“舅舅家就算不会管我的闲事,可只要冯夫人愿意护着我,想来等两个舅舅回京时候也不能袖手旁观了,到时候太太还能耐我何?”陈郄对着傅嬷嬷挤了挤眼。
拿一桩不好的婚事换一个能救自己的人情,这笔买卖怎么看都不亏。
对傅家而言,这许是胁迫,但只要能先摆平目前的事情,傅家喜不喜欢自己,陈郄才不在乎。
等着解决了目前的危机,下一步该如何,那也得要此事之后了,毕竟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几近于无。
陈郄吩咐傅嬷嬷道:“此事要尽快处置好为佳,早一步就能早一步掌握先机。”
傅嬷嬷下定了决心听陈郄这么一回,就道:“不如奴婢出府去寻冯夫人一回,把姑娘的处境说一说。”
陈郄点头,“退婚之事,定要先说。嬷嬷说了,冯夫人自会问,再说我的处境,想来更能得冯夫人怜悯。”
陈郄与王氏都在婚事上有所算计,等着傅嬷嬷借口出府那一日,王氏的侄儿与嫂子也到了。
王氏的侄儿名唤王奎,虽是当着吸血虫吸王氏的血,但也不怎的胖,反倒有些瘦,只是一张脸五官十分的普通,跟个瘦猴子似地难看,且没有半点富态的模样。
王奎的母亲出身不好,娘家也被夫家连累,这些年也就靠着王氏过日子了,虽在京中这日子过得还算惬意,不过要说日子再好,人也有自己的难处。
王氏嫂子的难处就是,自己儿子读书不成器,整日在外头乱晃,她也就想着娶了自家姑子的女儿好能一辈子帮衬自家。
但这种事,用脚趾头想也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