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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云入画卷》
作者:乌云登珠
文案:
一轴徐徐打开的初唐画卷,一段可爱灵动的年少情思。
大泽湖畔,他为她炙烤鹿肉;
香积寺中,他带她赏白梨花;
鸾凤鼓上,他如飞鹰一般为她起舞……
繁华敦煌、神秘高昌,迤逦如画的古丝路上胜景不绝;
夕照大城、星光圣地,大气壮阔的初唐时代,国与少年,热血成长!
——欢迎进入大唐西域风云际会的故事。
感情走向:身心1v1;结局he。
故事背景:本文背景是架空的初唐时代,求勿考据,不胜感激。女主金手指粗大,求不喷。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主角:秦嫣 ┃ 配角:翟容 ┃ 其它:互宠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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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摩尼
贞观四年,初春。
莫高窟西北一百里处,有一处湖泊名叫大泽。
此刻红云卷尽,暮色四合。
大泽边停了一支准备明日进入敦煌城的乐班。乐班中的人吃过了饭,都回马车早早休息了。留着一个小姑娘独自一人坐在大泽边,一遍又一遍练习着同一首琵琶曲。
小姑娘名字叫秦嫣,她觉得很饿。
日落之前,车队在大泽边停下休整,她就被师傅赶下马车练琵琶。
师傅嫌弃她弹得不好,拿铁条打肿了胳膊,又罚没了饭,饿着肚子弹到如今。她手里弹的这首曲子并非寻常曲目,名叫《归海波》。据师傅陈应鹤老先生说,这首曲子糅杂了一百多首琵琶曲中最难的技巧。如果她能弹熟透,以后学任何曲子都能得心应手。这曲子本来师傅不想教她这种小姑娘,是她一路上卖乖、讨好、嘴巴甜,缠着音律教头陈应鹤老先生,哄得老先生答应单独教她。
《归海波》真的很难弹,她稍微一分神,曲子“咯噔”一声又卡住了。
“又是这里!又是这里!!”曲音刚断,车队里一辆马车的窗帘就被狠狠拉开,弹出一颗银霜满鬓的头来。陈应鹤老先生冲着秦嫣道:“再弹不过这个坎,今日不得上车睡觉!”
旁边一辆马车的窗帘也拉开,一个名叫玉蕊的姑娘笑眯眯露出头:“花蕊儿,你用些心。天黑歹人出没,当心月儿黑黑,让你两片娇花碾成泥!”
“呸!”陈应鹤先生冲着那姑娘狠狠吐了一口痰,“尽开黄腔,带坏小丫头子们!”
允和乐班并不大,班主邵康带着两名胡姬,陈应鹤老先生是音律教头,还有她们十二个姑娘,再加上几位雇来的马车夫。
秦嫣重新抱好琵琶,认真弹奏起来。她想,只要琴技好,就会有饭吃。
敦煌那么大,这随后一个多月,她一定会过得很快活。
在允和班,秦嫣的名字叫做“花蕊”。
这小乐师“花蕊娘子”的身份,是她冒用的。
前几天,主人莫血将她送入“允和乐班”,让她混入敦煌城潜伏下来。一个多月以后,石/国使者会来到敦煌,她需要在唐国土地上刺杀那名西域来使,达到“星芒圣教”以恐怖行动,震慑唐帝国的目的。
可是,以她一路上的所见所闻,还有师傅陈应鹤先生对于唐国城池的描述,她发现,这次任务和先前她在西域各地执行过的任务完全不同。唐帝国是个壁垒森严,兵马众多之地,哪怕她能够刺死石/国使者,也不可能逃出城池。
她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足足吃了两个蒸饼才缓了过来。她决定,实在不行就不帮星芒圣教“干活”了,以“花蕊”小娘子的身份,在唐国好好享受几天美好的小日子。
秦嫣对学琴的事儿不愁,扎实练习总有效果。心中担忧的则是允和班班主,那名叫邵康的男子。
她老觉得他怪怪的,平日里几乎不跟她们打照面,吃用都是那两个美貌胡姬亲自服侍。而且吃得特别豪奢,有一辆马车里装满了他的食物,有不少贵重的食材。秦嫣一路观察了好几天,认为班主和胡姬应该不是寻常做乐班生意之人。
尤其是,她还发现,除了她们的车队,还有一支胡人商队模样的马队,总是忽远忽近地跟着允和班。秦嫣曾经假装去解手,稍微走近了一下,看到他们走动时,那脚步显然都是练家子。
难道说,她混进来的是个假冒的“允和”乐班?
不管真假,敦煌城明日就能到了,秦嫣继续练着琵琶。随着手指流动,《归海波》首次流畅地从她的指尖滚珠而出。
一曲弹毕,秦嫣心中通透愉快,正要乘胜追击再来一遍。
一只手拍了拍她的琵琶,她愕然转头,见到一个黑衣人弯着腰看着她。此人扎着一块黑巾,只露半个脸。秦嫣顿时想起方才玉蕊给她开的玩笑,心头紧了紧,抱住琵琶死死盯着对方。
他若真的要将她的“两片娇花碾作泥”,她务必先发制人!
手中木拨子转成一个尖锐的角度,就要出手……
两人四目相对……
秦嫣蓦的住了手。
对方只以黑巾遮了下半张脸,上半张脸很清晰:此人眉若墨画,眸如晨星,额角的皮肤白皙如玉……
她将木拨子收回:生得如此标致的少年郎君,怎么会夜黑风高来“碾”她?
第2章 花蕊
黑衣小郎君直起身,轻轻一撇头:“你,随我去那边。”
秦嫣依言看向马车队那里,但见,师傅陈先生,马车夫,还有十一位姑娘们,都躬身蹲在一辆马车的背后。那黑衣小郎君将她带到允和乐班众人处,让她也蹲下,轻声道:“各位,此事与你们无关,你们莫要声张。”
秦嫣听得身后一声碎响,回头看去,邵康班主的马车上牛皮、竹片、铁块飞溅出来,班主邵康循空直上仿佛一只灰鹤。一名高大壮实的葛衫老者,手中挥着一支三尺鎏金镗,风声呼啸地向邵班主砸去。透过马车的车轮,她看到另一面一名灰衣的道长,正和那两名胡姬打成一团。
秦嫣心道,对方是来捉拿邵康班主的?
她记得还有一支伪装成胡商的马队就在附近,想来这支马队也会来助阵吧?果不其然,她看到那队人马发现了此处的异常,正从黑暗中向允和班的车队冲过来。月色下,这些“胡商”满面狰狞,眼看着就要冲到这里来了。另有五个黑衣人立即现身而出,挥刀迎住了这支杀气四溢的“胡商”队伍。
秦嫣身边的这位黑衣小郎君则没有动,守着他们这群乐师、马夫们站着。
秦嫣想起陈老先生胆子小,不知遇到这些人会不会吓到。她挪动膝盖,爬到陈应鹤身边:“师傅。”陈老先生叹口气,一把年纪遇上如此杀人越货之事,着实吃吓不小。秦嫣闻到他身后传来的浓烈尿骚味,想到他嗜好喝酒,又吃了惊吓,会不会是……她低声道:“师傅,徒儿给你取件衣裳来。”
陈老先生羞愧难当,捂着脸面不说话。
秦嫣正要爬向陈老先生的马车,她的后颈突然被抽紧,人被凌空拎起来:“你!爬来爬去做什么?”
秦嫣手中的琵琶被抖得,“哐”一声落在地上。捉住她的正是那黑衣小郎君,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杀气:“不许乱动。”
秦嫣吓得一动也不敢动,黑衣郎君将她放下。
秦嫣在地上趴了一会儿,闻着师傅身上越发酸臭,小声哀求道:“郎君,你行行好,我师傅身上脏了。我要给他拿身衣服。”
那黑衣小郎君也闻到一股味道,问她:“你师傅的衣服在何处?”秦嫣指着近旁的马车:“就在这里,手一伸就拿到了。”小郎君上下看着她,说:“去拿,动作快一些。”
秦嫣动作果然很快,不过几息便取回了衣衫,这些天她对陈应鹤老先生服侍周到,对他的衣物摆放都熟悉。她跪在陈老先生身旁,道:“师傅,换衣裳吧。”
“嗯,哎,乖徒儿。”陈老先生叹气道。
秦嫣握着师傅脱下的外衣,努力用手撑开:“师傅,我替你挡着。”
陈先生开始解中衣,脱裤子。秦嫣个头小,用力张开衣衫也挡不住陈老先生,眼看着老先生一个干瘦的身子露将出来。小郎君指着一个乐师道:“你去帮着拉一下。”
那乐师刚站起来,但听得一阵风声过来,随着一声惨叫,一名胡商打扮之人在他们面前被斩落头颅,大片血花飞溅到这群乐师、马夫身上,众人惊叫起来,纷纷抱着头蹲在一起。
黑衣小郎君将尸首拉离这些百姓,转头看到,秦嫣还在努力张着手臂,给师傅遮挡身子。他走近两步,默默伸出左手,将她怎么也撑不起来的一片衣角扯起,为陈应鹤老先生遮盖羞处。秦嫣发现了对方在帮助自己,转头看着他:“谢谢郎君。”
小郎君平视前方,神色漠然。
秦嫣看着陈老先生换好衣裳,将脏衣服裹起来,放在一边,说:“师傅,等一会儿我替你洗干净。”秦嫣低头“呀”了一声,引得陈老先生和那小郎君都望向她,方才跌落之时,她琵琶的凤凰台、弦轴都摔了个粉粹。乐班的琵琶是借给她们使用的,等赚了钱要还。她钱还没开始挣,先折了一把琵琶。
秦嫣不敢多吱声,将琵琶放在身后。
不多时,邵康班主和两名胡姬,还有那队假冒的“胡商”都被降服了。手持金镗的褐衣大侠和灰衣道长,带着那五个黑衣人手脚利落地处理着俘虏和死尸。此刻又有敦煌军方派出的人手来接应他们,黑衣小郎君便招呼着众人,打算离开大泽边。
那灰衣的道长没有上马,特地走到允和班乐师们蹲着的地方,请他们站起来:“请问诸位,方才练琴的小娘子是哪一位?”
“请问道长有何吩咐?”秦嫣走上去。
道长五十上下的年纪,看着很和善:“小娘子,你那曲子弹得不俗,师傅可在。”
“在的,”秦嫣转头对陈应鹤先生道:“师傅,这位道长问起您。”
陈应鹤不耐烦道:“跟他们说,你师傅不爱见外人!”
“陈老先生!”那道长发出喜出望外的声音,疾步走上前去,一把握住陈应鹤的手臂:“哎呀,竟然是陈老先生在此,幸会幸会!难怪教出如此佳徒!在下冲云子,与你徒儿查士洛是好友,在长安时常听他弹琴。”
陈应鹤脸皮抽动半日,道:“驻云门的冲云子道长?听徒儿提起过你。”
冲道长热情招呼:“老傅,快来!当年《秦王破阵乐》的曲作者,陈应鹤老先生在此。”褐衣光头大汉斜持金镗,走过来见陈老先生。
秦嫣只知道师傅琴技很高,胆子很小,没想到竟然如此有名。
两位大侠寒暄一通,告诉陈老先生,这假扮邵康班主的人,真名叫髁拉赫利。原是盘踞在阴山以北的一名匪首,常年在东图桑和中原国的连年对战中,浑水摸鱼。此番东图桑败溃,这赫利老贼欲逃往西图桑投靠自己的姻亲。他在居延泽将真正的允和乐班所有人都杀了。自己冒充班主,然后高金聘请陈应鹤老先生为音律教头。
陈老先生从长安回来,隐居居延泽,本为归乡养老。他是长安城琵琶圣手查士洛的师傅,有他在,邵康班主的身份就没有那么容易被识破。至于秦嫣这些小乐师、小舞伎,则是临时招募。
髁拉赫利要以这些乐师为自己身份的掩饰。并不会真的进入敦煌,一旦混出河西,就会大开杀戒,将整个车队的人均灭口。
陈先生听得后怕不已。
秦嫣听得也跟着后怕不已。
三位老人谈得兴起,冲云子道长转头对那黑衣小郎君道:“宜郎,寻点酒来。今晚我要跟陈先生不醉不归。”陈老先生忙道马车上就有,让秦嫣去取了酒水来,三位老者席地而坐。陈应鹤回头见姑娘们和马车夫都还站在原地发愣,轰他们回去睡觉。秦嫣跟在队伍中抱着破琵琶,匆忙回到马车上。哀怨地想着:她的晚饭呢?
到了车中,一辆车里睡六个姑娘,可是谁也睡不着。玉蕊说:“你们看见不曾,那六个黑衣人都生得俊得很,不知能否说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