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煌本就心慌慌,听这话忙叩头,自己也知道贾府家大势大,贾赦能说这话,自然也是有能力做到的。今日自己落到他们手里怕是要遭罪了。况且自己本就是个送信的,并没有对贾政如何。若是让自己领了全部的罪,自己也是太亏。可是若是真招了了,怕是要蹲上多年的大牢了。邢煌正犹豫着,便听贾赦又道:“你还真是蠢笨呢,幸苦一场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你冒死来送信,人家得钱却不带着你。真是蠢到极点。’
邢煌听了这话,心里更是怨恨,怪不得让我送信呢,送完了也不让我回去,找个地方等着。分银子也不带着我,听这话的意思,说不定贾府已经都得了信呢,指不定马上就把人都抓了。邢煌越想越怕。就听贾赦一拍桌子:“你若是识时务,就速速招了。否则就别怪我贾府了凶狠。”
邢煌吓得缩了一下脖子,心里纠结着要不要老实招了,此时屋内又进来了个人,一见跪着的邢煌,开口便道:“就是他!就是他!就是这个人!”此人便是今日运菜进府赶驴车的把式。邢煌一听,心里暗叹:“完了完了,自己送信的事怕是被人盯上了。那些人若是没抓到,便吃不了官司,可是自己现在这样又被人认出,可是逃脱不了。这世上断没有自己倒霉担罪,让旁人自在逍遥的道理。
贾赦瞟了眼邢煌,见其心事重重。便又加了一句道:“现在你若说便说,等那群匪人拿住了,就轮不到你讲了,到时候你连戴罪立功的机会都没了。我也懒得与你费口舌,你也不想想街上那么些人,为何单单捉了你回来?你再不开口,我便先送你去衙门领上而是杀威棒。在贾府怕是会脏了我府上的地。”贾赦这话一下就戳进邢煌的心里了。
邢煌此时身上抖的如筛糠一般,原有的几分小机灵早就都吓得魂飞魄散了,跪在地上一下子把什么都招了,姓甚名谁啊,哪里人士啊,军中是什么职位啊,受何人指使啊,怎么绑架的贾政啊,如何看押的啊,怎么被派来送信的啊,诸如此类等等等等,跟倒豆子一般统统说了个明白。说完邢煌磕头如捣蒜只求贾赦开恩,贾赦听得心中一惊,今日真的是歪打正着了。
只是再三拷问,邢煌也不知如今那群人将贾政关到哪里去了,毕竟自己出发时,他们也说要出发,并且后续若是得了银子,自己也只知道去客栈等着,旁的一无所知了。贾赦命管事的将邢煌所言统统都记录下来,又让邢煌按了手印,这东西打算日后作为个凭证。不过虽然邢煌说了不少,但是贾赦还是又犯了愁。不过好歹此番倒是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有知道这些人本就是兵将出身,军里定是有记录的。如此看来去寻王子腾,此事还必须求其帮忙了。
事情问得差不多了,贾赦命人先将邢煌仔细绑了,好生看管,千万不能让其逃脱了,此人乃是一个关键所在。又急急去贾母处跟众人知会一声。众人听了过往,无不又落了一番泪,感概贾政命运多舛,虽然现在捉住了一个贼人,但是还是不知音讯,心内也更是焦急。
众人商议了一番,众人皆觉得此事应去寻王子腾,王夫人也命人套上马车同去。
见到王子腾,贾赦将此番事情摘拣一番说与其听。王子腾不愧是带兵行伍出身,原本贾政之事自家妹子也求其帮着寻找,也一直没有音讯,今日得了寻,还听闻竟是兵将所为,更是气恼。忙命人找来过去曾是义忠亲王的旧部,细问过去其军中是否有邢煌所招供的那班人。最好问得一位,还真的知晓这伙人,说是那群人中为首的本是王爷的卫队一员,余下的都是些小兵,如今倒是还能寻到花名册知到其老家祖籍。因为老王爷坏了事,兵荒马乱的也不知道这群人去了何处,万没想到这群人如此大胆,竟然做出这样的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王子腾和贾赦细细商议一番,倒是有了个主意,自己先派精兵百余人直奔冀州,自己的兵将脚程都快,两日便到,再让贾珠押着银钱跟在后面,这银钱也不用真的,做些假的对付便好。自己再派百十人在一旁小心护卫着,以保路上周全。到了地方,匪人必然见钱眼红,自己将那间客栈里里外外围起来,看他们如何将银钱取出。一旦遇到贼人,必然能捉住,等捉住了,将那伙人好好拷问,定能救出自己妹婿。
贾赦想了又想,这法子也许就是现在唯一可行的法子,现在也只能如此了。府中众人忙忙碌碌收拾东西不提,史菲儿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反复琢磨此事。史菲儿想着觉得这群人胆子不小,也不算是纯莽夫,此事既然能想到不让送信的人知晓藏匿贾政的地点,必然收银钱也不会是那么简单的靠蛮力而为。想来想去,史菲儿将临上路要走的贾珠叫了来,又是好生交待了一番,还让贾珠将之前立了功的那条狗也带上,以备不时之需。
众人路上种种事项不提,一路到了冀州寻得了云达客栈,王子腾的人早早便到了,在客栈外面换了便装盯着客栈。贾珠进店,便点名要客栈中的地字号和泰房。掌柜一听忙追问:“客官可是姓贾,来自京城?”贾珠自然一愣,点点头。客栈掌柜见其应了,便取出封封好的信递给贾珠说道:“客官此番来送货,只需要将东西放进屋里便好,这店钱商家已经付了,因为有了急事,所以要过几天再来取货,就不劳烦贾家客官久等了。那位客官说,您看了信便可知晓。”贾珠细问送信定房人的模样打扮,客栈掌柜连连摇头,说是想不起来了。
贾珠急忙拆了信,只见那信上只有寥寥数字:将银钱送进房内,不可留人,你等皆去兴达客栈,待事成,初九便有你家贾老爷的消息。
第二百八十八回
贾珠将那信反反复复看了多遍,字迹像是出自家父之手。瞧着墨色也不算太过陈旧, 家父蟹信之时应该还算无事, 贾珠暗暗想但愿老天保佑, 此番能够一切顺遂,原本就定下了将计就计的, 贾珠收了信,便叫人将装着银两的大木头箱子往屋里搬。
云达客栈是两层,天字号房皆在二楼, 地字号房俱是一层。房间也没有用惯用的一号房、二号房这样的标识, 反而是每间都单独有个名字, 取了些诸如和顺、康顺之类的名字。而贼匪指定的房子则是在一层紧里面的一个单间,拿了钥匙, 贾珠领着一票人往里搬东西。贾珠借着机会在屋子里仔仔细细观察了一番, 这间房陈设很简单, 一张床、一张桌、四把椅子, 一个衣柜,东西都是半新不旧, 进出也只有一扇门。贾珠之前也问过先前此间屋子, 何人曾经住过, 掌柜摇头口称实在想不起来了, 左右都不过是来往的客商, 住个三五天便走的,更迭频繁的很,那日主顾之所以选这间, 只因为客栈都住满了,只余下这间罢了。
贾珠领着人将箱子都安放妥当了,也仔细将四处都检查了一番,连四周的墙壁都敲了一遍,也没发现什么异常。贾珠心里暗想这样的房间要是进出也只有门口这么一道,若是要搬动这么多的箱子,没有一点动静是不大可能的。贾珠暗自琢磨这些匪人要如何才能将这么些银钱不动声响的搬出去呢。况且自己舅舅的兵马已经早早就将客栈围住了,只要是进出客栈,定是能捉拿得住。
贾珠将东西都放置好了,又专门管掌柜的要来纸笔。提笔写了两张封条转身贴到了这房间门上。跟在一旁的掌柜不解问道:“客官这是何意?”贾珠笑笑道:“原本就是给人送东西,按理说自然是见了人,交付清楚才最为妥当。但我此番却是有事耽搁不得,不得已才为之。我和主顾是熟络自然两不相欺,但存你这客栈却是生地,是头一遭。我信不过,也是自然。我今日贴上封条,主顾来了若是封条未动,货品有误是我的责,但若是主顾来了门上封条动了,便是你的事了。反正房钱早已支付,你还有何话说?”掌柜听了,脸上讪讪,不再多言。贾珠又捎带手检查了一番,这才离去找那个兴达客栈去了。
这个兴达客栈却是在冀州府的另一端,云达客栈在冀州府的东南角,而兴达客栈则是在冀州府的西北角。贾珠算了算路程,走小路最快从兴达客栈赶道云达客栈也要有走一个时辰。贾珠心想,这伙贼人中定是算好了的,那边动手,等自己得了信赶过去,估计人早就逃走了。
贾珠在客栈定了房假意住下,在柜上问了一番,此时还没有人给自己留下口讯或者信件,贾珠想今日已经是初八,明日便是初九,若是那伙人得手了,明日这边定是会收到信。如此来看那伙儿贼人要是想拿银两必定是今日行事。今日可是打足了精神,万万马虎不得。
贾珠换了身衣服,这回换上的衣服是自己日常衣服,不是早些时候压货的买卖人的打扮。贾珠在客栈里留下几个人带着几个人躲开客栈掌柜,便去了冀州府的望江楼。
望江楼可是史菲儿的产业,如今全国各个州府自然是有一家的,而且位置在州府的最繁华之地,显赫好找,菜式新颖味道又好,平日里又经常布粥赠饭,在老百姓中的口碑非常好。是来往客商吃饭的首选之地。至于酒楼里面的掌柜的要么是从贾府里出来的,要么就是和贾府沾亲代故的。而管理全国所有望江楼的大主管则是早先时候贾母的贴身丫头黄鹂。
贾珠来望江楼自然不是为了吃饭,而是和自家舅舅的兵将约定好的碰头的地方。毕竟围个客栈,把客栈里的人都捉了,对于兵将而言都是易事,但是此番最重要的事便是要解救贾政,要是这样打草惊蛇反而将贾政置于危险之地反而不好。
贾珠在望江楼找了个雅间,掌柜见其一脸富贵模样自然不敢怠慢亲自接待,贾珠将临行前贾母给自己的一个小铜牌拿出来晃了晃,掌柜立刻诚惶诚恐起来。这铜牌看着不起眼,但是却是身份的象征,表明是贾府里的有身份的人。掌柜这还是头一遭在冀州见到有人拿这牌子。贾珠也不多言,让掌柜布置了一桌好菜,但没要酒。毕竟今日有事,怕喝酒耽误了。实话而言,贾珠自己也没什么胃口,但是今日还要仰仗着舅舅那些兵士卖力气,这些好菜是用来打点那些军官的。
不一会儿领兵的将领也到了。那兵将姓秦名朗,见了贾珠还专门为自己布置了一桌好菜,倒是对贾珠印象好了不少,觉得此人虽生在富贵钟鼎之家是个少爷,但还懂人情世故。见贾珠眉头紧缩,面现愁容,那兵将也出言宽慰一番,并且还掏出了张图,上面画着此番自己的派兵布阵,贾珠瞧着倒是觉得安排的很是严密。贾珠自然也是将自己这边情况都说与秦统领知晓。二人此时倒是都想到一处去了。这么严密的防守,对方要如何才能在眼皮子底下取走那么多箱的银两呢?他们如此行事,自然也是能料得贾府不会安排很少的人出来,为什么即便如此还是敢这样铤而走险呢?
二人想来想去也没了主意,贾珠便招呼秦统领先吃菜。此时酒楼的掌柜亲自端了盆菜上来,说是这是此地的特色菜,要趁热吃才好。说罢将菜搁上桌,贾珠本来就没什么心思吃饭,只是瞧见掌柜端上来一个有手掌大小黑乎乎蛋一样的东西,贾珠倒是有些奇怪,心里好奇,这东西要卖相没卖相,要滋味也没滋味的,怎么就算是特色菜了?
掌柜倒是不以为意,大概见的多了吧,便用火折子引出火星来,往菜上一点,那菜顿时升起了三尺高的火焰来,烧的那东西噼啪作响,过了片刻火焰落了,掌柜用个小锤在上面轻轻砸,不消片刻就敲出了个鸡蛋大小的洞,这才对贾珠和秦都统做了个请享用的手势。
贾珠道:“掌柜这是何物?”掌柜笑道:“这菜取名富贵红火,本就是为了讨个口头彩。不过在本地还是颇受欢迎,本菜效仿叫花鸡,用荷叶将各色食材包裹严实,外面用本地的泥呼实,放在火堆里炙烤,上桌前淋上火油,一点便着,取个红火的意思,里面都是上好的食材,凑了个富贵。”
贾珠点点头,“掌柜您这个富贵红火倒是帮了我的忙,一会儿我可要好好赏你。”掌柜听言自然欢喜,谢过之后便下去了。
掌柜走了,贾珠瞧着秦朗道:“秦都统,方才这道菜倒是给我了个提示,我也不知道想得对不对,说出来给都统听听,若是不对,就请都统见笑了。”
秦朗道:“贾公子但讲无妨。”
贾珠将方才看过的那张防护图取了出来,手指轻点道:“这间客栈我们已经严加看护,屋里我也贴了封条,若是平常之时,想要将银两取出着实不易,但若是忽然起了火,那时候这街上一乱,怕是就算是明着往外搬东西,也没人会说个不字。”秦都统瞧着图纸点点头。水火无情,一旦这客栈着了火,那么的确如贾珠所言,到时候即便自己有人,但是也是要救人为先,那时候若是先抓人,怕反而要激起民愤了。
贾珠又道:“不过我虽如此想,但是仍觉得要是从火中抢银钱风险太大,按照那群贼人的行事风格而言,倒有点不大相符。方才我琢磨着,那间房我里外都仔细查过一遍,但是仍有疏漏。”
秦朗一听,急忙问道:“哪里疏漏?”
贾珠指了指脚下:“地下!我虽然敲了墙壁,没发现暗格夹层,但是这地下并没有检查。”
秦朗皱眉想了想道:“可是你那些箱子已经将屋里都堆满了,若是地下有异样,应该当时便能发现吧。”
贾珠摇了摇头:“有一处,床底下我并未查检,虽说床下我瞧过了,没东西不假,但是因为地下狭窄,我并没有搬开查验。若是真的有人挖地道进屋,哪里或许有些可能。”
秦朗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虽说贾珠所言只是一种可能性,但是也不是全无可能,若真是房里有地道,外面再放上一把火,到时候一乱,可真的是麻烦大了。
不过此时贾珠倒是笑了,秦朗倒是颇为不解,问道:“若是如此你怎么反而不愁了?”
贾珠笑道:“我在那堆箱子里面藏了两条猛犬,是教导好的,若是非我们的人去,定会大声吠叫。”
“有这等盘算,你竟然不早说!”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也不知道会不会帮了倒忙。”贾珠解释道。
“如此倒是好办了。”秦朗道,“我料想贼人即使偷运银两也不会选择在白日。定是在夜晚才行,我倒是想起来这间客栈是没有养看门狗的,如此我们便已犬叫为凭。若是晚上真有动静,我便带人直接将客栈里的人都抓了查问。”
贾珠一愣:“那官面上?”
秦朗笑笑:“这个公子不用担心,来之前王大人已经和冀州官面打了招呼,说是有残留的叛匪,让我们来清剿,让冀州官员配合配合,本来这里就有王大人的旧部,自然都不是问题。不过方才提到若是有人要放a火的话,倒是要提前多调些火龙来,以防万一。”
贾珠连连点头,“秦都统思量周密,愿此番能擒住那可恶的贼人。”
第二百八十九回
贾珠和秦朗又仔细计划了一番,觉得没有什么遗漏才罢了手。此时饭菜都已冷, 贾珠甚是觉得过意不去。秦朗倒是劝解道:“此番本就是身有要事, 你挂念家父, 我有军命,心事烦忧也没有心思。带等诸事解决了, 我等再好好庆祝一番也不迟,那时定要喝个不醉不归才好。”贾珠听闻,对秦朗更是欣赏, 自然是点头应允。
且说众人都如同熬鹰一般瞪着眼睛守到了后半夜, 可那客栈一直都是安安静静没有动静。众人都在想或许今夜都已经无望了。只能等天明后, 看看贾珠那边是否能收到什么消息。众人皆是有点气馁,又熬了一夜自然是开始犯困。哪曾想忽然就听见猛犬狂吠, 不是别处正是来自客栈之中。
秦朗点头笑道:“这贾府珠少爷还是有点妙算, 不知道这事是否真如其所猜想。”忙命令自己的兵士将那间客栈彻底围住, 自己又亲自带了一队人马直接杀进去, 直奔贾珠昨日存放银两的那间紧里头的房间里去了。
要知道半夜犬叫,引得这一条街巷之中的狗儿都叫了起来, 此长彼伏的, 一时间街面上不少的家里又都掌起了灯。还有些胆子大的甚至开了门一探究竟。客栈里也是有客人的, 不少人也觉得奇怪, 开了房门, 还没来得及唤掌柜小二,便有士兵呵斥,称在捉叛乱的贼寇。客栈里住的基本都是商客, 自然是怕平白惹上麻烦,立刻退回房内将门窗都遮严实了。街面上的百姓听到官兵如此说,又瞧见客栈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都缩了脖子,乖乖关门回家不敢多言。
若说贾珠此番猜度还真是对了。这间客栈本就不是老实做本分生意的。这间客栈是黑白两道的生意都做,不过来往的商贾之人并不是都知道,对于正常客户这样的掌柜便按照平常生意接待了。至于黑道生意,则不是那么简单了。这间客栈有几间隐蔽的房间就是专门给这帮人准备的,里面或有暗门,里面或有暗道,总之是可以藏匿东西的。当然这样的生意并不便宜,而且通常掌柜是两头吃,甚至是三头吃。
已这次让贾珠存放银两的客房而言,就是有一条地道,这个地道在房间的出口是在床底下,床板也是活的,这条暗道倒也不远,通到一街之隔的一个偏僻小院里。一般这间房子多半都是黑道中人交易用的,就是求个不见面而钱货两清的。因为有这个便利,通常附近一些山匪绑了人,索要赎金都是用这招。对于绑匪来讲非常便利。之所以掌柜能吃三头,则是有时候他们会从寄存的箱子中摸点东西出来。绑匪也不太在意,毕竟大头能安稳拿到了就好。更何况这本就是舔血买卖,能有这样的一个地方能平安交易本就不错了。日后说不定还能用的上,故而都睁一眼闭一眼算了。
可是今日,本来掌柜一瞧见贾珠带了好几口箱子来点名要这间房,而那几口箱子沉甸甸地,看起来可是不少装,本来这掌柜就是觉得此次定是个肥差,打算夜深人静的时候好好去摸摸看。哪想到这看起来有些贵气的公子哥还挺会来事,把门给贴上了封条。真是讨厌,不过这也难不倒掌柜。这间房在紧里头,背后和柴棚就一墙之隔,掌柜想去柴房小小地放把火,好趁乱浑水摸鱼一下,反正借着救灾冲了进去谁也不能说什么吧。
掌柜主意倒是打得不错,只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将柴火堆起来,刚泼了点火油,就听见客栈内有狗叫个不停。掌柜心里一惊,琢磨怎么客栈里会有狗叫,莫不是被人发现了。手里哆哆嗦嗦地用火折子打了火,许是因为柴湿,怎样都点不着,好容易起了点烟,掌柜赶紧交待小二看着点别着大了,就被秦朗的兵将逮了个正着。
屋外是怎样一番情景暂且不管,单说屋内此时是怎样的情况。那伙儿本来是兵将后转成了贼人,此番为了勒索甚是下了了功夫,在将贾政绑了的这些时日里,自然为了如何稳妥的取得赎金而费劲心机。这处客栈也是那伙人中有一个人与这掌柜有些瓜葛才寻了来。本来一切都是计划好的,先引着贾府人送钱来这边存放,半夜顺着地道将银两取了,之后再给贾府留一封信,接着再敲一笔。毕竟贾府家大业大,贾府二老爷就换五万两银子也是太便宜他们了。
这伙儿贼人也是聪明,不要银票,毕竟银票只要去兑就容易被捉,他们这伙人没有人瞧着是称钱的,去票号取钱太容易暴露,所以只能是求现银,可是现银一来很重二来则是很占地方,所以这才一次没有要很多,只是根据他们这伙儿人的能力而定,这五万两已是这伙人能力上限了。
这伙人自然不敢大白天从地道溜进去取银子,好容易熬到了后半夜,便忙不迭地从地道钻了过去,急忙忙将床板卸到一边,为首的瞧见屋子里地上几乎都快堆满的箱子,兴奋地差点叫出来。不过半夜三更,众人也不敢点明了烛火,只敢借着火折子将箱子打开,箱子打开一瞬,满满当当的银两让众人兴奋地眼珠子都泛了红。
为首的霍端一挥手众人便开始搬银子。但是怎奈箱子太大,若是放进地洞,怕是要把路就堵死了,无奈之下,霍端一面命人将床上的铺盖都撕了,用来当包袱皮裹银子,一连搬空了四个箱子,这伙人往返地道都有些累了,不过想着屋里还有那么多银钱没有搬走,各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红着眼咬着牙接着搬。
可是当霍端将第五只箱盖一揭开,头刚刚往前一凑,便被从箱子里猛然蹿出来的一条黑影直直撞到了头,霍端心知不好,可是还没等回过神,看清是什么,胳膊便被狠狠咬了一口。霍端吃痛,哎呀叫出声来,用力甩着,那狗力气甚大,霍端好容易才将胳膊挣脱了出来。霍端折腾了这一遭,屋里也是乱成一气,毕竟之前几个箱子都是银子放得好好的。头一次这伙人进来,还是带着家伙的,但是搬了两箱之后,觉得带着家伙搬运又累又麻烦,便索性将家伙事儿都撂下没带。结果反而现在出了事,一点办法也没有,况且之前搬银,就已经将屋里搞得乱七八糟,忽然蹿出条狗,完全搅乱了所有人的计划。屋子里又黑,这狗咬完人便开始大叫,众人做贼心虚,自然也是急忙想去逮狗,一通折腾,反而又撞翻了一个箱子,又一只狗蹿出,遇人便咬。
此时霍端可不敢在此地多逗留,心里暗骂了几句,便叫唤众人赶紧撤离。众人被横生枝节都吓了一跳,况且已经搬了四箱银两,余下的下次再说吧,众人忙不迭地都钻进地道逃向暂住的小院。
霍端回到小院,凑在灯下,检查伤口,发现自己胳膊上都快被撕咬下了块肉来。自然是气愤不已,金疮药自然是没有,刮了点锅底灰敷上,又扯了块爱绑腿给自己绑上,这才止住了血。回头再看,自己这伙人身上也有不少人挂了彩。霍端也不是个傻的,今夜方才狗一叫唤,便知道这件事怕是要败露,此地也不应久留。好歹先前已经搬出些银子,此番也不算太亏,今日不如趁着夜黑风高,各自卷了银钱各自上路吧。
众人也是这番心思,经过刚才这么一闹,也有不少人有了此想法,反正钱到手就好,少点就少点,也够过活好些日子了,早些逃走早安生,便都拿了银钱到了院子中。不过此时倒有了个大麻烦,便是贾府的二老爷贾政。
本来霍端这帮人只为求财,并没有动过杀人的念头。而且他们还计划着在勒索几次呢。这个贾政自然是摇钱树,不会动他,可是现在今非昔比,若是还留着此人,岂不是日后的祸害?霍端叫人将贾政拉了出来,手里攥着钢刀指着贾政道:“我等原本只是图财,并不想害命,今日实则无奈,只得送贾老爷先上路了,到了阎王处,你也别恨我,要怪就只怪你时运不济吧。”说罢冲着众人道:“你我兄弟今日便一起杀了这贾老爷,一人一刀,免得日后有人反水,害的大家都不得安稳。之后便将今日所得都分了,山高路远,有缘再会。”说罢便要举刀向前。
贾政此时被吓得脸上没了血色,一旁的小书童程祥冲到近前护住贾政道:“你这等言而无信的贼人,既然已得了钱财,却要出尔反尔害我家老爷性命,简直禽兽不如。”
霍端一听拧着眉毛道:“我原本念在你是个奴才年纪小才留你活到今日,既然你自己找死,也怪不得我,今日便拿你祭刀,你先去那边等着,黄泉路上你们主仆俩个也好做个伴儿。”说罢,便要一刀劈下。程祥将眼睛一闭,脖子一梗,干脆等待受死。
哪知并没有等到这刀劈到身上,忽然小院中涌进大量官兵,那伙贼恶人本来心中有鬼,又不是官兵对手,不等反应便都被亲拿住了。而劈向冯祥的那把刀的手被一只大狗死死咬住,而此时霍端早已滚到在地了。
贾政见到官兵捉住了众位贼人,此番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忍不住老泪纵横。
第二百九十回
程祥等了半天,没等到刀砍在自己身上, 却见到大批官兵将这帮匪人踹倒在地五花大绑押到一边, 半天才回过神来。程祥张着嘴不敢相信, 又看了看身边的自家老爷,见贾政脸上也淌了泪, 这才算定了魂。
秦朗将贼人都捉住,便忙派人去给贾珠送信。贾珠本就忧心此事,哪里肯睡, 一宿便在屋里踱步。一得了信便骑了马来寻。待贾珠进了小院见到贾政, 忙上前跪下道:“儿子不孝, 这才来接老爷。”贾政见了贾珠,更是泪流不止, 贾政忙将贾珠拉起, 父子二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
一旁的秦朗也是个聪明的, 况且虽说自己猜度他应该是贾政, 还应该确认一番,但方才见贾政甚是狼狈, 想着这人本就是官员, 又是自己上司的亲戚, 还是皇亲, 若是如此和自己相见倒是不甚合体, 故而也不大上前,此番见到贾珠到了,又行礼认亲了, 心内想这样应该是没有错了。
秦朗冲着贾珠一拱手道:“此番恭喜贾少爷,今夜也是折腾了一宿,大家都有些劳顿,贾大人也是受了匪人惊吓,不如先请去休息,待贾少爷方便了,我再来拜会将公务了解了。贾大人、贾少爷意下如何?”
秦朗这话说的甚是稳妥,贾珠连连点头,冲着秦朗一通感谢。秦朗也不多言,冲着二人略施一礼,便挥手收队,重兵将押着贼人离开,只留下少数几个看守这小院。贾珠见秦朗收了兵,再瞧自己父亲,见其身上衣服破旧不堪,面容消瘦气色巨差,自然也是知晓这段时日自己父亲定是受了不少苦,心里又是一片凄然,眼泪又有些忍不住了。
这个小院自然是不能再逗留的,贾珠忙命人抬了顶轿子来,亲自将贾政扶上轿子,自己骑着马在一旁跟着,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回了客栈。本来客栈掌柜半夜被叫起来是有点糊涂,还琢磨着怎么这个商户是半夜出去谈买卖,方才急端端将客栈所有马都牵出去了,掌柜还担心这可别一去不回啊,把马都拐跑了,到时候天亮了自己怎么交待。正琢磨着呢,就见一票人马浩浩荡荡回来了,掌柜心里倒是安心了些。贾珠亲自搀着贾政进了门,贾珠身边管事的,掏出一锭银子丢给掌柜道:“快去稍上两桶洗澡水,再准备些温热滋补的汤水来,快去操办,办好了回来继续有赏。”掌柜得了银子,自然是不敢怠慢半分,忙招呼小二去做事不提。一会儿的功夫,便都准备得当了,掌柜忙恭恭敬敬给屋里送了进去,谁会跟钱过意不去呢。
贾珠让程祥吃点东西,洗洗澡先去休息。当初跟着家父出来了一票人,如今却也只剩下这么一个,看着也是受了不少苦,打算等回了府再去赏他。自己则亲自奉汤,伺候贾政吃了些。贾政这些日子虽然那些贼恶人并没有对其太过苛责,但是吃饭只不过是每餐给个馒头,若是那帮匪人高兴了,或许有个菜佐饭。贾政自幼在荣国府里长着,哪层受过这样的委屈。此番终于得到解救,又是贾珠亲自捧汤,忍不住又是哭了一场。
贾珠服侍贾政吃了些东西,让贾政觉得身上暖和了些,又安排人伺候着贾政去洗澡。今日诸人都劳累了一日,贾珠便安排诸人好好休息,自己守着家父,让其好好休息,待明日缓过来了,跟秦朗去了结公务,再带着家父回京。
贾政本来是想拉着贾珠说话,但喝的汤中本来就有些安神的东西,又洗了澡,心里一轻松,更觉得疲乏,拉着贾珠没说两句,便睡着了。贾珠此时心中石头才算是落了地,想了想,知道自家母亲应该还是着急等消息。忙提笔坐到桌前写了封信,简要交待了已经将家父救出一事,让府里安心。信写好,打算明日去望江楼置办酒席,一方面要谢秦朗此番多相帮助,一面又算给家父接风洗尘,再者顺道借用望江楼的鸽子送信,让府里人早点知道信,也好安心。
一夜无话,次日过了晌午,贾政才醒来,转头看见贾珠搬了个椅子坐在床榻边,头枕着胳膊打盹,贾政瞧着心疼,并不想吵醒,怎奈刚一动,床板一响,贾珠便睁了眼。见贾政醒了,忙又过来服侍,贾政自然是不肯,想让贾珠再休息一会儿,贾珠倒是不肯,说一会儿怕是秦朗要来论些公事。
果然稍晚十分秦朗便来了,此回贾政都已收拾停当。秦朗见了忙近前见礼,贾政自然知道此人就是昨日救下自己的军爷,更是格外感激,三人坐下一聊,贾政才知道此人是王子腾手下。
贾珠见贾政今日精神不错,便将此番诸事摘了紧要的跟贾政说了说。秦朗在一旁又将此番那群贼人的事问了问,认定了贼首,便要起身去办公事,贾珠也不好多留,只是告知今晚自己做东在望江楼请客,宴请诸位此番辛劳的兵将。此番秦朗倒是不再推脱,爽快应下了。
晚上宴客不必细说,贾珠将整个望江楼包了下了,专门宴请秦朗及各位兵士。秦朗倒是个办事谨慎的,此番因为救贾政,贾府的确是搬了不少赎金出来,那五万两银钱中,虽然都不是为真,但还有一万两还是白花花的银钱,是放在每个箱子上面迷惑绑匪用的。下面的则是用铅浇筑称元宝的模样骗绑匪的,这也是史菲儿想出来的,倒不是舍不得银子,只要有人敢大规模用假银子,被发现了自然会报官,如此官府自然会管,这样就是防止万一赎金给了,对方不放人,兴许之后还能有个线索。秦朗也是知道此事的,抓捕绑匪后,缴获了银两,秦朗便叫人将真银收一边,假的放另一边,因为按照惯例这些算是苦主的银钱,理应还给苦主,不过有些衙门会趁机敲苦主点钱财。不过此番秦朗可没有这个意思,一来秦朗本就是为人正直,二来贾府可不是一般人家,也得罪不起,三来经历此事后秦朗对贾珠倒是格外欣赏,大有结交朋友之意,故此更没有如此心思。贾珠听闻道:“此番多谢秦统领了,这里的一万两现银,我就烦请秦统领按功行赏,分发给此番辛苦的各位便好。毕竟山高路远辛苦诸位了。”
秦朗一听连连推辞,贾珠道:“若是单我也做不了主,此事是临出门前老太太专门交待的,我也不敢违命,本就是秦都统帮着我们府上免了灾祸,这也是应该的。若是真再让我抬着银子回去,怕是回去了要被老太太责罚了。”秦朗又推脱了几次,实在推脱不过这才依了。
贾珠又道:“此番因为这事让家父受苦,过两日待家父身体好些便回京去,但此番事经历蹊跷,家父又是个淡泊之人,回府之后便想多静养些时日,如此还请秦统领多多担待些,此事卷宗呈报上去,还是将家父之事少写几笔。”
秦朗自然也是明白,毕竟贾府的地位在那里呢,况且贾政的女儿又马上要做王妃,贾瑚还要取郡主,贾府如今有这事,传扬出去不但是其颜面有损,连皇家的颜面也不好看。秦朗点点头道:“贾少爷多虑了,我等本就是奔着捉拿叛匪而来,至于其他不过是顺带办理,我是军士,回去复命写呈文也只会报捉缴了多少叛匪,其他不是军务就自然不言了。”
贾珠领会,又是谢了一番,贾政不胜酒力,早早退席休息,只留下贾珠陪着秦朗一醉方休。二人越谈越觉得投机,都觉得相见甚晚。过了两日贾珠见贾政身体好了些,便架上马车回京。
贾府一众人因为得到了贾珠送来的信,得知此番顺利将贾政救了回来,阖府上下都松了口气。王夫人更是开心得直念佛。史菲儿也舒了口气,总算是一桩麻烦解决了。
不过这桩事是解决了,但对于贾赦而言,却有更烦心的事在等着自己。贾瑚因为忽然得知恩师辞世,一时难过竟然吐血昏厥,虽然没有大碍,但是贾瑚没调养两日,便要去恩师老家去吊孝。若是贾瑚身体好着,贾赦都会觉得要远行千里放心不下,更何况此时贾瑚还病着。贾赦更是不许。
贾赦也派了人去吊唁,顺便看看若是有什么事能帮助一下。不过一来一返也要好些时日,正愁着,没想到贾瑚因为无法亲去吊唁,自己竟然写了封呈表递了上去,说是因恩师过世,无法吊唁,在家悼念不宜成婚,故而要将婚期推迟一年。贾赦知道这事的时候,都快被气炸了。心想着怎么就不能让自己在府里过两天消停日子呢!怎么昔日里懂事知大体的贾瑚也来给自己添乱!自己当然知道贾瑚和彭泺师生感情深厚,可是那桩婚事是赐婚啊,怎么能自己呈表说推迟一年就推迟一年的,况且还是取九王爷的女儿,这回怕是连九王爷也都知道了,这可该如何是好。贾赦着实犯愁,一边不忍再责骂难过的贾瑚,可一方面又怕皇家怪罪贾府。贾赦现在都想要是自己被绑架了就好了。
第二百九十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