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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二这里是喜事儿,可老大那边,唉。
    “去请大老爷过来。”总归是他的媳妇,还是要跟他好生商量一番。
    李夫人眼红红看着贾赦领了人去贾母处,坐下来又是泣泪,只觉得头上悬着利剑,或许下一时就会砍下来。
    “太太,您可别这样!让丫头婆子们看见可不好。”李夫人的奶娘冯氏忙上前宽慰着,她两个小子都派出去哨听了,此时还没回来。
    “有什么不好……我还能有什么好。”李夫人苦笑,“琏哥儿这般小,能顶什么用?老爷怎么对我,你是知道的,旁的不说,前几天才生个姐儿下来。好玄不是个哥儿,要是个哥儿,到时候只怕我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第19章 好处
    不论奶娘丫环怎么劝,李夫人实在是挂念家里人,时不时走到门口张望,只盼着谁回来跟她说一句,“家里没事了,爷们都放回来了。”直到小丫头掌灯,把烛台一一点亮,她也没见着一个人。
    奶娘冯氏领头端着四样粥品,后面两个丫环并十二样小菜摆上桌,“太太,您吃点东西吧。我刚才打听着一个消息,咱家的事,那位要是肯搭把手,或许就能明白一二。”
    李夫人顿生希望,“是谁?”
    “您快用点粥。”这是她打小奶大的,奶娘冯氏把李夫人跟心肝一样的疼,见李夫人拿起银杏小勺开始用粥,她才道,“就是您的弟媳妇,二房太太王夫人。”
    “……她,她一向沉稳乖巧,最守规矩不过的,哪里会管我的事。”李夫人懒懒得放下勺子,觉得奶娘是病急乱投医。
    奶娘直接捧着粥拿起勺子喂她,原本生琏哥儿时候身上就落下病根儿,强撑着管家理事不说,如今心思沉重,连茶饭都不进该如何是好?
    “太太可想差了,若是平时便也罢了,此时她刚刚又怀上身孕,不论是二老爷还是老太太,都更看重她一分。再说她的哥哥乃是王子腾,京城节度使,只要他肯,说不定不是打听消息,人也能捞出来呢。”
    “真的?”李夫人一口一口咽着粥,听着奶娘所说,也有几分道理,她又有些为难,“我素日里与她相处只是淡淡,此时去求她,她能肯吗?”
    “太太不试试怎么知道,您把那些贵重的首饰或者书画字贴厚厚准备上一份礼,说破大天去,咱们也是妯娌,看在亲戚情分上,她总会答应的。”不管怎么样,得先让太太打起精神来,就算是李家完了,她好好在贾府里,已经生了个哥儿,立得稳稳的。这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再有什么事儿,也不会带累到太太身上。
    李夫人忙道,“那赶紧把我那刻丝五福穿花百鸟朝凤的料子拿出来,只怕只有这个还能让她看得入眼,还有我娘给我陪嫁的观音像,她平日里修心念佛,若真有菩萨三分慈悲之心对我,那就阿门陀佛,我一辈子念着她的恩。”她忙叫准备起来,好不容易都搬到桌上细看,李夫人仍觉得不足,耸肩坐下望着烛火叹道,“奶娘你是不知道,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她那样的人家出身,多少东西没见过……”前几日随手一千多两花出去让儿子开销,只买了处种了松树的荒山,人家眼皮子都不眨一下,何等的阔绰大方。
    “这……”奶娘冯氏被唬住了,她只觉得自家养的大姑娘嫁进了金山银窝,最是富贵不过的诗礼簪缨之族,若是这些仍不够足,那王家可真是,真是,“唉哟,太太,您想想,就得是这样的人家,才能助你一助呢。”
    “只盼着是这样。”李夫人手握紧了拳,“把琏哥儿抱来,今儿晚上让他跟我一块儿睡。”
    “是,太太。”
    王桂枝悠悠醒转,方一睁眼动弹,就看到贾政穿着中衣撑起身来,一手抚上她的肩,一壁道,“来人,把煨着的固胎八珍汤拿来。”
    固胎,原来她怀孕了!
    王桂枝一听就明白,原有得不快郁闷一扫而空,她怀孕了,那起码一年贾政不会碰她了!单这一件就是万幸!
    再一盘算,这肚子里怀的,多半就是贾宝玉了。
    无妨,宝玉来了就来吧,反正只要有贾珠在,他不爱四书五经有什么关系,学学诗文,等大了,让他开个胭脂馆,让他真真正正得做个怡红公子好了。只是他那多情公子还是对着其它姐姐妹妹们少点情才好。真要是喜欢黛玉,两个人好也就罢了,他这种多情的个性跟段正淳有什么区别,只不过他年龄小些,任性恣情,虽不涉于淫,亦不涉于恶,但总归是太过四处涉娇……他既然知道林妹妹的心思,与她互许知己,又何必屋里房里外面,这个嘴上的胭脂想要吃一口,那个女孩子漂亮想弄到自己家里来呢?
    这个古怪的毛病还是得扭过来的。
    其实宝钗也罢,黛玉也好,只要贾府能维持如今的状态,两相情悦,娶谁都好,她都没有意见。
    贾政见她眼里欢喜,笑道,“可是高兴了。”他移了位置与她挨着坐在一处,让人把炕桌抬上来,上面摆着汤钟并几样蜜果粥品小菜,满满当当,“唉,只是我被白打了,没处伸冤。”
    王桂枝想到自己刚才还打了他一个耳光,以为抽正了她,正得意呢,努了下嘴,把脸朝着贾政一扭,“那你打回来呀。”
    “你呀!”贾政顺手便摸了一下夫人的脸,温润如玉,“晚饭都没吃,快用些汤吧。”
    他一说,就觉得肚子都要饿穿了,王桂枝伸出手端起碗来,正要喝,却不防刚刚醒转,手足血脉未畅,差点儿就把碗摔在床上,还是贾政眼没错连忙端好扶稳,他瞧着王桂枝瞪圆了眼,好像不敢相信自己如此娇弱的模样,乐道,“好夫人,我喂你吃吧。”
    “……我自己能吃的。”王桂枝去抢碗,她又不是几岁的幼童,也不是没怀过孩子,哪里就有这个样子了。
    本来是想把碗递回的,贾政却瞧她娇怯,怪让人喜欢的,又不想还了,“快过来,爷喂你。”
    这个不要脸的!
    王桂枝真不想理他,她自拿手捡了一颗蜜枣含在嘴里嚼着,“老爷自用吧,再给我盛一碗来。”
    贾政笑恼,“你看她们敢不敢。”他凑到王桂枝跟前,“乖乖的,让爷好好喂你吃。”
    形势如此,王桂枝也就一勺一勺让贾政喂着把一碗汤用了。
    这男人真有毛病,对比下冯子木,也没这样奇怪。同样是怀了男人的娃儿,她那时候怀宝宝,冯子木尽了自己全力体贴,确实是辛苦,又要上班赚钱,下班便买菜洗衣服做饭,帮着带娃儿有时候都能睡着。
    而贾政——谁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难道这真是命里的主角光环,还是个受精卵就让父亲看重起来?
    王桂枝让自己的想象吓得打了一个寒颤,瞎想什么。
    “冷吗?这才几月份……看来是得好好补补。”贾政见她用了汤,也不敢让她吃的太饱,挥手又让没动多少的东西撤了下去。
    我还想吃呢……王桂枝刚想伸出手拦,没等她开口,两个丫头安静无声得把桌子抬走了。好吧,生在这样的人家里,贾政这个当爹的根本不用做冯子木要做的,他最多也就是这样表现一下而已?
    这可已经是人家的第三个孩子了。
    这样看来,王夫人身子骨不错,还是易受孕的体质,却一直保养不算错。珠儿虚岁十七,元春虚八岁,如今肚子里再怀一个,差不多都相隔着八岁。
    怕夫人冷,贾政便搂着她一个被窝里睡,彩云轻轻放下帘子,彩霞不再烧香,只换上一碟子新果子。
    小小的空间里静谧安稳,王桂枝懒得动弹,缩在贾政怀里,觉得他身上的味道挺也干净。胃里有了食,渐渐全身暖和柔软起来,闭眼没一会儿便睡熟了。
    翌日。
    贾政自己给贾母晨省,回道,“太医道才刚上身,早期反应有点厉害,全身犯酸,没能来给母亲请安。”
    “这有什么,让她好生休息安养。她好生再给咱们贾家养个孩子,开枝散叶,这就是最大的功劳。”贾母乐道,王夫人再怎么不会说话,但她生养了贾珠,元春,如今又怀上了,就是什么都比不过的好处。
    李夫人在一边坐着,心中焦急,原想着王夫人给老太太请安,她把琏哥儿放在老太太这里,大可以就跟着王夫人回荣禧堂,顺便请她帮忙。可没想到真如奶娘所说怀了胎,却像是怀象不太稳,那怎么好去打扰呢?
    “老太太,姑太太打发人来。”
    贾母一听是贾敏的消息,忙道,“快叫进来。”
    第20章 厉害
    一个打扮得素整的青衣婆子便走进来,朝着贾母纳头就拜,“小的陈婆子,给老太太,老爷太太小姐请安。”
    “嗯,起来回话吧。”贾母见是她给敏儿陪过去的陈婆子,看她神色,并不是什么大事,便轻松歪回到靠枕上。
    陈婆子弯着腰,恭敬道,“是。”
    “敏儿叫你来,有什么事啊?她身子如何?林姑爷最近书看得怎么样?前几日我让人送去的金丝端砚可用了?”贾母一样样问着,甚是关切。
    李婆子笑着答道,“有老太太想着,奶奶样样都好。暑气一过,近日来奶奶已能多用些……”
    贾政不耐烦听这些,看母亲听得专心,干脆就给贾母身边的依人使了个眼色,站起来悄声离去,刚跨过门口,就听到陈婆子那句,“二太太让珠大爷大姑娘送的信,奶奶看了,十分开心,觉得珠哥儿已然进宜了,此次开科,何不姑侄俩一同下场……”
    胡闹!林姑爷虽是钟鼎之家却是书香之族,自有底蕴且苦读数十载,学富五车,就算此次不中下回也应得中。
    珠儿才多大的年龄,就算聪慧,才刚刚读书几年,哪里就敢下场一试?妹妹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事不对,贾政停了下步,交代丫环,“让珠儿来书房见我。”什么时候夫人还让珠儿给她写了信?让妹妹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定是恼了。可为什么恼呢?
    啧,这种什么事都想要瞒着他的感觉,怎么让人觉得,这么有意思。贾政唇边泛起一丝淡淡得微笑。
    自己的枕边人,相处十几年,突然转了性儿,已经让他觉得意外。
    一语中醒梦中人,也不知道是谁或者是哪本经书让他夫人这般大彻大悟了?难道竟不是他以为的左性?
    是以为如此就能欺过他去?那就看着,到底是谁要认输。
    贾政大步而行,女人心果然海底针,与人斗,奇乐无穷,与夫人斗,更是奇乐无穷。
    陈婆子回到林家在都的别院,看到贾敏正坐在堂上等着她,心里暗叫不妙,却不敢不上前回答。
    贾敏下巴微抬,眼眉轻扫,艳红朱唇如豆,美极煞人。
    “你见着她了没有,我让你说的说了没有?”贾敏见陈婆子不出声,冷道,“你是怕了,没敢说。也罢,她可是贾府的二太太,老太太总见着了吧。”
    “回太太,见着了。”陈婆子后背都出了汗,小姐在闺中的时候就极得老太太的宠爱,万般尊贵,第二回才摞下的牌子。亲事精选的姑爷林海,同样是列候之家,人品高洁不说,简在帝心三代之后仍袭了爵,人也长的俊俏,与小姐是天造地配的一对。夫妻恩爱,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等两老高堂一去,就剩下些堂族,没甚亲支嫡派。
    如今林姑父正在书房悬梁苦读,以备应考,满府上下都唯小姐示下,威严日盛。
    一想到妈会替自己敲打王夫人,贾敏便开心起来,“老太太怎么样?我不太自在,没能亲自去她跟前瞧瞧她老人家。等我好了,一定上门与她说笑,你可说全了?”
    “老太太好着呢,一看到我,老太太就忙问太太你好不好,还问给老爷的砚台好不好使,另外还让我带了些新鲜蕈子并果子。”陈婆子忙道。
    一听到新鲜的蕈,贾敏便恼了,“好了,你下去吧。”这个王夫人,以前还好些,现在倒能起来了,还会插人软刀子了,知道她能干,一进门就能怀上哥儿,生下珠儿那样的好孩子。还在她面前炫耀起珠哥儿会办事了,能干了!不就是想笑话她一无所出嘛,还敢叫珠儿说什么向如海学习,呸!她会安什么好心?王家家门全都是些武夫,她连什么叫诗都不会品!
    她又一回过神,“慢着!”王夫人可不是这样猛浪的人,妈跟哥哥都疼她,她怎么敢?贾敏叫住陈婆子,她眉头轻蹙,“你老实说,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
    陈婆子只得尴尬道,“回太太,贾府里二太太王夫人,刚刚怀上身孕。”她的冷汗都下来了,要说小姐万般俱全,事事顺意,只这一点让她如鲠在喉。林姑爷家中原就单薄,一直盼着儿孙环绕,可两老高堂到死都没盼到,这一天天的,林姑爷今年都三十有三了……
    贾敏抖然就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她坐回到黄梨花木椅上,愣了好半天,一行清泪顺着下巴尖而下,“她的运气,怎么就那么好!我怎么就……”
    她身边的大丫头静香忙上前宽慰,雪丽努了下嘴,挥挥手让陈婆子退出去。
    陈婆子一出了门,双手作揖,“阿门陀佛,保佑小姐早日生个哥儿吧。”
    王桂枝哪里知道自己已经跟筛子似的满是破绽,还无故惹了以后的仙子亲娘小姑子贾敏,她让李纨在一边陪着,正问王药家的话呢。
    算日子已经两个月了,她得看看这样的小店生意如何,要是以前的王夫人百八十两哪里看在眼里过,可王桂枝觉得这事儿要是干好了,又不碍别人的眼,多开个几家,弄成连锁,细水长流的,都是现银子到手。等贾母把家里人都要交给她,她还能把家里一些多了的不合意用的奴仆们就这样放出去,要是不愿意干肯定请辞,大家好聚好散。只要大面上过得去就由他们走,他们能体面得出去,贾府又留下了慈善仁厚的好名声。
    王桂枝是万不敢小看这些人的,有些人只怕知道贾府的事比她还多呢!王熙凤那样打小如同男儿般养大的人物,杀伐决断,聪慧精干,一个心眼子比一万个人的心眼子还强的能干人,一时错了眼,都要挑她的不是,背地里说她的坏话。她是比不得的。
    其实都是被拘在贾府里的缘故,一个人的眼界除了读书,父母教养之外,也就是自己身处环境的一亩四分地。
    眼下这封建社会,女人出不去,奴仆们身家性命都系在主子们身上,那岂有不随着当家主子的喜好迎合的?
    再者是,王桂枝不想让元春进宫去,就更得让贾府有个好名声,才有好儿郎可以给她选呢。
    “太太……”李纨细细听了王药家的话,想着这又是母亲想让自己通些经济事务,只是太太又走了神。太太怀有身孕,实在是让人羡慕,应该好好养着。
    王桂枝眨了下眼,看王药家的气色倒还不错,便笑道,“我罚了你们家,你可是委屈了?”
    王药家的深深跪服,“小的干错了事,太太没拘了我们去发卖,已经是极宽厚仁德的,还让我们办事赎罪,小的们感恩带德!”
    “你这话说的好听,我也就信了。”王桂枝让她起来,她还是不太习惯让别人跪着,行个蹲礼福行就当是现代人互相说你好了,面前跪着个人算是怎么回事,“卖得怎么样?能支撑下去吗?”
    王药家的是真心觉得王夫人开恩,她在庄子上跟着忙乱,黑下心眛着良心收了别人的田租,主子一来,担惊受怕得,果然没有能包住火的纸,当时一想着自己只怕要被杀鸡敬猴,全家都没了个好,谁能想到太太还是护着他们,给他们安身立命。
    那些钱,一年也就二十几银子,要是天不帮忙,有时候还得让人欠着。可如今,一个月里,一家人不算拼命,她家也能收着这个钱。要是太太看着他们懂事,等罚那十万碗卖完了,能够求求太太,请太太继续让她家干这回子事就好了。
    “再有几个月,你们的罚也就够了。”王桂枝想抽些人去培训一下,“你们要是还想在继续卖,我派去的人你们用心教了,我另外再找一家。若是你不愿意……”
    “愿意愿意,太太只管安排我们。”王药家的忙道。
    “那就这样,除了要求你们一碗十个,十文一碗,不许变之外。你每月给我五十两银子当房租,剩下多赚的,都是你们自己的。”王桂枝想了下,“就先这样办五个月,要是不行,我再换人。”
    “一定听太太的吩咐。”王药家的喜得跟什么似的,只盼着如何更加尽心尽力,早日把罚得十万碗卖完,以后每个月除了五十两,剩下的可是她家自己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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