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姨:“……”
关越瞬间意识到大事不妙,自己真的这么做了?否则天和怎么会知道,信用卡密码是他的生日?
天和:“……后来整个酒吧的客人,追在你身后,看你一边跑一边跳,一边快乐地朝空中撒钱,左一把,右一把,沿途跑向东站,把卡拍在售票窗口,用山西话大喊:‘买一辆八成新的和谐号,我要带着大家回去建设社会主义新中国!’。”
关越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
天和:“想看看昨晚我录的视频吗?十块钱看一次。”
关越差点就相信了,顿时五雷轰顶,正要起身,观察天和的表情,看出自己又被耍了,于是坐下说:“我喝醉了从来不发酒疯。”
天和:“你没喝醉过,怎么知道呢?而且要不是你这么做了,我怎么可能知道你的信用卡密码?”
关越马上道:“你猜的,以前我所有密码都是它,回国后一直没改,你没见过我喝醉,不代表我从不喝醉。”
天和:“所以从前喝醉以后跳着撒钱确有其事。”
关越:“从不。”
“小关。”方姨打断了天和的话,说:“你帮我看看?”
关越坐到沙发前,躬身检查航母,被踩碎的甲板背面,还有当初闻天衡与关越一起烫的字:送给弟弟天和。
关越认真地看了半天,天和家的傻蓝猫在他脚踝边蹭来蹭去,关越低头,那猫爪子挠了挠,让关越抱,关越便把它抱起来,一人一猫,对视一分钟,傻猫又主动把脑袋凑过来让关越摸,关越便以手指撮了撮它的脑袋。
八百年不说话的猫居然“喵”了一声,没一时闲着的鹦鹉反而静了,天和只觉得,今天的气氛怎么看怎么诡异。
方姨说:“小东小西的,不知道掉哪儿去了,我眼睛不好,得开扫地机器人扫一次,再在盒子里头找,说不定能找着。”
“关总,”天和哭笑不得道,“你不去公司吗,别管了,把猫放下,小心它尿你身上。”
关越说:“当年我也帮着做过,赔你一个。方姨别粘了。”
方姨笑道:“我倒是给忘了,小关的动手能力也很强。”
“算了吧。”天和说,“找你助理粘,我还不如买个现成的。”
那年暑假,关越住在天和家里,帮着闻天衡组装这个航母,两人做了快有一个月。虽然那折磨死人的过程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不过以前能做,现在当然也能做。
关越看了一会儿,起身将浴袍换回西服,出客厅时,又恢复了那生人勿近的霸道总裁模样,拿了门厅里挂着的车钥匙,说:“方姨,走了,空了再来看您。”
方姨笑道:“有空常来,替我朝你爷爷问个好。”
“关越死了——”金刚鹦鹉嘴巴上的丝带一抽掉,顿时大喊大叫,扑扇翅膀,气势汹汹地飞向大门,奈何脚上拴着链子,只能虚张声势地大喊几声。
方姨无奈道:“多好一孩子,干吗成天这么骂他?”
“我不知道!”天和的心情也是相当复杂,说,“二哥开玩笑地说了几次,它就记住了,好的不学。”
七月份,天和刚回国,在家里住着,于书房里看程序时,江子蹇偶尔来找他,几次问到关越,二哥闻天岳饶有趣味地点评了两句“关越死了”,被鹦鹉听了去,突然就学会了。
至于“a股又崩盘了”,则是闻天岳在书房里自言自语多了,被金刚鹦鹉学去的。说也奇怪,这鹦鹉自打从哥伦比亚被买回来后,整整六年时间没学会一句话,送回国不久,忽然醍醐灌顶,连学三句,还说得贼溜,更会翻来覆去,将这三句话进行各种组合。
天和正打算教它几句别的,譬如“人民币破七了”或“房价腰斩了”,要么学两句毛姆骂人的话也好。奈何这鹦鹉简直和关越一个德性,柴米不吃油盐不进,任你教它什么,它只会回敬你一句“关越死了”,后来天和也没力气再纠正它了。
还记得环球旅行时,关越带他坐豪华游轮去哥伦比亚玩,两人在圣马耳他上岸,逛港口集市时,关越一眼就看上了它,从水手手中把它买了下来——因为众多鹦鹉里,只有这只鸟一句话不会说,犹如一张白纸,值得好好教一下。
远渡重洋将它托运回伦敦后,天和偶尔下课回家,还看见关越朝着鹦鹉自言自语,想教会它说话。
但每次天和一注意到,关越就不教了,还被天和嘲笑过好几次,教鹦鹉说话看上去真的很傻。足足教了一年,这鹦鹉死活就不开口,最后关越只好放弃。
那时候,他们刚谈恋爱,天和十八岁,关越二十二岁,话不像现在这么少,对天和而言,关越就像闻家的三哥,虽然不擅表达,却把孤身在外的天和照顾得很好。
二哥也不像后来这么讨厌他——直到关越朝双方家里公布他们的恋情那天,招致了闻天岳剧烈的反弹。
“我让你照顾我弟弟,你把他上了?!”闻天岳几乎是朝关越咆哮道。
那会儿天和坚决站在了关越一方,甚至与一手带大自己的哥哥足足一年时间连话也不说,闻天岳所预言的,基本上最后都在关越身上应验了,这令天和在与关越分手后,对二哥心有愧疚。
却没想到再一年后,关越对闻天岳的预言也应验了,双方成功互掀底牌,在这场打脸反击战中,闻天岳终于落荒而逃——生活远远比电视剧更精彩。
如今天和细想起来,打小时候起,关越与他二哥就有着不明显的疏离感,平时不过是看在双方家长的面子上保持表面上的客套。关越自己也说过,他与闻天岳不是一路人,天岳是个骗子,他不屑与骗子为伍,谈不到一起去。
天和自己可以指责二哥,却不愿听到关越这么评价天岳,这也成为他们恋爱里爆发争吵的导火索之一。幸而关越十分崇拜他们的大哥闻天衡,认为他是个正人君子,许多冲突仍是可消弭的。
做人就该像闻天衡一样,堂堂正正,永不放弃,把闻家遗传的智商用在正道上。
在这点上,天和更像他大哥。
第11章
三天后。
普罗:“如果有需要,我可以为你预订下个月的机票。”
天和发现普罗作为助理非常合适,没有实体,不会打扰他,对互联网熟门熟路,除了不能替他拎包之外,连开车也没问题,还能多个进程同时运行,一边开车一边查资料一边和他闲聊。
“明天就走。”天和说,“我得想个办法,找到我二哥的下落。”
普罗:“现在你是被限制出境的。”
天和答道:“你知道那对我来说并不是问题。”
“找到又有什么用呢?”普罗说,“你期望他向你解释什么?”
天和也不知道见了二哥的面该说什么,寻思道:“他总得对我有个交代吧。有结果了么?”
“我无法在银行系统搜索到他的流水,”普罗说,“安保级别太高了。”
“当然。”天和答道,“反黑客系统也不是吃素的。抵达美国再看吧,相信我,我想入侵个系统比你快多了。”他真正的目的,只是借用一下师弟文森在纽约工作室的终端机。
普罗:“目前只能查到他在旧金山的入境记录,他也许已经离开美国。很大概率不会留在旧金山等你来找,我建议你延迟行程一段时间,直到国庆节假期结束,到了那个时候,你将有不一样的选择。”
“你的信用也破产了。”天和开着车,说,“上次你给我选择的路线,半路碰上关越。建议我打马球,又被他搅黄一次;还给我存了个关越的电话,害我在吴舜面前下不了台……”
“但我对他的行进轨迹预测准确地应验了。”普罗说。
天和:“然后我的航模也没了!我决定以后要与你的建议反着来。”
普罗:“你现在已经是了。”
天和说:“你简直就像以前的关越。”
普罗:“也许,毕竟我获得了他大多数时候的情绪,当然,也继承了一定程度上他对你的爱。”
天和听到这话时心里百感交集,沉默片刻,而后说:“谢谢你,普罗。如果你有实体的话,我小概率会把你当成我男朋友。”
普罗说:“虽然我不太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我会慢慢学习。不过我建议你认真考虑我的建议。”
天和在会所前停下车,答道:“我会的。”继而将车钥匙交给经理,进了江岳会所。穿着西服、沿途来来去去的侍应停下脚步,朝天和稍稍躬身。七月份兄长已经将股份全部转让给了江子蹇的父亲江潮生,以闻、江两家的良好关系,一家小小的私人会所虽然换了老板,却仍像没有变更过。
江岳会所坐拥别墅区环抱,位于青山绿水中,面朝曲文河,秋天天气很好,阁楼临江而建,四面挂着复古的纱帘。江子蹇今天在会所里约了人,招待吴舜找来的另一个朋友,叫上天和一起吃螃蟹。
天和拾级而上,吴舜正在栏杆前朝外眺望,朝他吹了声口哨。天和便抬头与他挥了挥手,笑了起来。亭阁里坐着一名中年人,江子蹇介绍后,天和打过招呼,吴舜笑着说:“今天蹭一顿子蹇的饭吃。”
江子蹇笑道:“这就是咱们工信部的……”
天和忽然想起,见过这中年人,惊讶道:“王叔叔!”
父亲还在的时候,天和就见过他,但那已经是十来年前了。
“果然还记得我。”那姓王的中年人打量天和,“你们闻家人过目不忘的记忆力,真是遗传的。”
这段往事就连江子蹇与吴舜都不知道,闻言彼此看看,都笑了起来。天和的记忆力相当好,甚至记得他叫王溯,当年在计划生育委员会,见过两次面,一次是在与父亲吃饭时,一次是父亲去世后,前来吊唁的宾客里。
但天和默契地不提半句往事,只是伤感地笑了笑,并朝吴舜递了个感激不已的眼神。看来吴舜为了帮他,说不定还求了他父亲出面,才请到这人。
吴舜示意天和看饭桌上,天和坐下时,发现餐盘里放着一封邀请函。
江子蹇笑着说:“王叔叔他们这个月底,会举办一场互联网高新技术峰会,和融辉办的那场本质上完全不一样……”
王溯道:“融辉已经决定与我们政府召开的峰会合办了,我只给他们三分钟时间,但我给你五分钟,你可以慢慢说,想说什么说什么,说个够。”
“谢谢。”天和低头看邀请函,再看吴舜、王溯与江子蹇,只能点头重复道,“谢谢。”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王溯说:“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年轻人,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你能走到今天,已经将太多的同龄人甩在了你的身后,遭受打击不要气馁,爬起来再战。”
天和点点头,说:“我一定会好好珍惜这个机会。”
王溯喝了两口茶,简单聊了几句就起身走了,饭也没吃,吴舜将他送出会所去,回来后示意走了,江子蹇与天和便松了口气,随意了不少。
“哎。”江子蹇说,“闻少爷,当官的一走,就原形毕露了,这可不好。”
吴舜笑着说:“还有个当官的在呢。”
三人一起大笑,天和面对政府人员时多少有点不自在,知道江子蹇也是,但有年龄差压着,实在没有办法。换了他们的父辈,想必就不会有任何拘束。
吴舜道:“我就说他不会留下来吃饭的,江子蹇,你也可以滚了。”
江子蹇喝了口茶,说:“我得找小凯凯吃肯德基去了,你们聊,螃蟹虽然不算太好,却也勉强能吃,吴舜你看着天和少吃点,别回去头疼。”
江子蹇正与足浴新星佟凯没羞没臊地打得火热,到了约定时间,跑得比兔子还快,又剩下吴舜与天和二人临江而坐。
“这家会所,好像是不对外开放的?”吴舜注视天和的动作,天和拆开邀请函信封,看了眼,里面还有一枚嘉宾别的镀金胸针。
“子蹇没告诉你吗?”天和手指拈着胸针,打开邀请函,扫了一眼。
吴舜愕然道:“不会又是你们家的吧?”
“现在不是了。”天和笑得不行,他的心情实在太好了,再多的钱,也比不上这封邀请函对他来得及时。
吴舜也笑了起来,说:“这是政府举办的科技峰会,融辉也只有三分钟呢。”
天和“嗯”了声,抬眼看吴舜,普罗在耳机里道:“后面还有三个字他没说,是‘喜欢吗?’。”
天和:“……”
普罗又说:“我只是提醒你,天和,你现在有点骑虎难下了。”
天和说:“动用你太大的人情了。”
吴舜想了想,答道:“不,我始终觉得有点奇怪,他已经安排宣传口的人把邀请函给我了,完全可以不用亲自来,可他坚持来见你一面,我就觉得有蹊跷,这个倒是得说老实话,你们原来早就认识呢。”
天和说:“父辈的交集,在我二哥接手公司以后,政府关系经营得乏善可陈,已经联系不多了。”
想了想,天和又补了句:“以我所知是这样,谢谢,吴舜,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吃螃蟹吧。”吴舜笑吟吟地说,“过了今天,你可得好好准备到时用的ppt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你经常偏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