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我脑子里还有虫呢!”
“你脑子里不光有虫。”她皮笑肉不笑的转过头看我,继续嘲讽,“还有水和淀粉,一晃悠全成浆糊的那种!”
“我说真的呢!我这脑子里的虫子怎么办啊?一见那谁就疼的厉害!”
“那你怕什么?反正你后半辈子都做好不见他的准备了。”
“那我也不能一辈子不见啊!万一——”
“万一啥?”
我想到他就无比落寞,缓缓道,“万一……我想他了呢?”
“肉麻!”马莉苏总结,“不知道,看造化吧,不过……解铃还需系铃人。”
“嗯?你……什么意思?”
“自己悟吧哈哈哈哈……”
我狐疑的盯着马莉苏半天,我总觉得她知道点什么,回忆起当初的种种,和所有的人都好像隔着一层一般。
我对他们没有什么感情,即便是对着沈如诗,也只是公式化的救她,附和她,我每次为她受伤,说白了就是在走形式,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这些人的感情越来越不受我自己的控制,我从一个油盐不进的围观者变成了一个谁都放不下,舍不得的——圣母心泛滥的——戏中人。
大概日久生情便是这样?
尤其是唐舜,他的一举一动都在牵动我的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他一次次打着他师妹的名义救我的时候?还是那个午后,太阳正斜斜的打在他的身上,他拿着医书,一脸认真的模样撞进心里了才让我对这份感情挥之不去?还是那如胶似漆的小半年“夫妻时光”里对我无微不至的照顾让我动容?再就是如今他已忘了我却还对我……一切都杂乱无章。
我舍不得把他让给别人。
不就是失忆吗?慢慢来总会想起来的!我可做不到看他抱着自己的孩子指着我问我是谁的时候,他一脸挣扎的说不记得了。
哼!景昱仁!你自己的老婆自己看着吧!满世界的给谁送!
要想达成我的目标,那不管对的错的,先帮你拿到皇位好了!
我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外面的车夫忽然的问话,打断了我的思路,“咱休息一下吗?夫人?刚好这儿有个茶棚。”
我看了看还睡着的青灵,以及一脸嫌弃的马莉苏,还是决定休息一下,吃点东西。
“那休息一下吧。”我对车夫道。
青灵这时也醒了过来,不好意思的对马莉苏点了点头。
马莉苏率先下了车,在茶棚找了个位子就坐下了。车夫去茶棚的一边料理马匹,而那里早就栓了一匹马了,看起来……还挺好看的。
正值冬日的晌午,官道上也没什么人,茶棚里只坐了三五个人,其他人还都是赶路的平民模样,单有一人,穿一身白衣,腰间佩了武器,手上正拿着一把折扇在看。我四下里望了望,那匹马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这个人的。只是这人的气质,怎么那么熟悉呢?
“像谁呢?”我喃喃道。
“看谁呢?”马莉苏用胳膊肘碰了碰我,我扬了扬下巴给了她一个方向。
“……不是吧,这么大岁数的,咱就别下手了吧?”马莉苏对我道。
青灵却“噗嗤”一声笑出来,迟疑着问,“敢问可是马莉苏马姑娘?”
“正是小祖宗我!”说完马莉苏还撩了一下她引以为傲的——非主流发型。
等伙计端上了他点的包子和茶水,那白衣人便低头用餐。我们点的东西也上来了,我这才收回了目光。
再一抬头,那里没了踪影,连马也不见了。
“所以阿苏你这两年多的光景去了哪里?”青灵把餐具放在一边,大眼睛水汪汪的望着刚刚还在吹牛,现在却哑口无言的马莉苏。
“……”马莉苏内心复杂的给了我一个救命的眼神。
“吃饱了咱们就走吧?”我及时救驾。
马车一路颠簸,青灵上午睡饱了,下午就来了精神,大概真的是太想我了,抱着我的胳膊便不肯撒手。我也挺心疼小姑娘的,无亲无故的一个人在三七堂,结果好好的又跑去了东林堂。
“你怎么还去东林堂了?”马莉苏先我一步替我问出了口。
青灵低下头,大概是组织了下语言,这才缓缓解释道:“是老堂主把我送到东林堂的。”
“你不是一小就在三七堂长大的吗?怎么还去东林堂了?”
“因为……”她抬起头眼里似乎有泪光,望着我道,“因为老堂主怕奴婢在堂主身前,会提起你。”
“提起她怎么了?”马莉苏指着我问道。
青灵低下头去,长叹了一口气,“大概夫人还不知您走了之后发生的事吧。”
我听了她这句话,心里猛地涌上一股不安,就像看恐怖片一样,明知道下一帧画面可能会把自己吓死,可还是好奇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无声的抬起头看青灵。
“堂主当时,差点为了您死掉了。”
我神经一下子紧绷起来。
“知道您不见踪影的消息以后,堂主便又如疯了一般,拼了命的要出去寻夫人,可是他当时伤重,连床都下不得,等他平静下来,就一直喃喃自语,奴婢去端药的时候才听他说,他说错了话。”
“说错了话?什么话?”马莉苏问道。
我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
“嗯,当时夫人走的时候,我并不在身前伺候,所以并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只是后来才听说好像是问什么人是谁。”
青灵见我如遭雷击一般的模样,便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别管她,你继续说。”
“嗯……”青灵迟疑了一下才说,“然后堂主就被老堂主制住了,给他疗伤医治,因为边城的气候不好,老堂主便带堂主回了三七堂,住在兰厅边上的一间厢房中,勒令堂主不得随意走动,尤其不能到之前……”青灵顿了顿,“不能到之前夫人您和堂主共同居住的婚房去。”
“这老头想干什么!”马莉苏气的直拍车厢的背板。她朝我望过来,我目不斜视,根本不想看她眼睛里的心疼。
“其实说来也怪不得老堂主的,”青灵解释道,
“刚开始回来,堂主即便到了那婚房,也无非是坐在一处发呆,而且都能控制住情绪,只是这次一起回来的还有个老嬷嬷,这嬷嬷我们并未见过,而且只要她一出现,堂主就又开始变得狂躁。”青灵又仿佛陷入了回忆,“那日我正趁堂主不在,收拾屋子,堂主却在那个嬷嬷的搀扶下来了,还未等坐下便忽然发起狂来,闯进屋里,掐着奴婢的脖子问奴婢说——”青灵抬眼看我。
只一眼我就心里一震,明知道不应该听的,可还是控制不住。
只听她说,“画儿是不是又不要我了。”
我心脏骤然紧缩,猛的抬手捂住胸口。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您别吓奴婢啊!”青灵赶忙伸手扶住我。
我摆了摆手,马莉苏说,“没事儿,她心绞痛,一会儿就好,你继续说,然后呢?”
“然后堂主便落泪了,接着便发起狂来,说要把夫人在意的人和事都毁了,不信您不回他身边,幸亏当时老堂主及时出现,把我救下,又敲晕了堂主,才算过去,而那日之后便再也未曾见那嬷嬷了。老堂主也是为了奴婢们的性命考虑,便把几个贴身伺候过您的都送去了东林堂,紫玉姐姐和琅岐便都服了死药,对您的事情只字不提。”
我深呼吸了几次还是忍耐不了,泪水如决堤般喷涌出来。
马莉苏揽过我的肩膀,轻轻地拍着,“阿苏,他没忘了我对不对?他一直是记得我的,对不对?”
马莉苏也不说话只是无声的安慰着我。青灵也在一边,好像知道说错了话,想拍拍我或者安慰两句,却不知所措。
还不待我缓和情绪,只听一阵嘈杂之声。
“外面怎么了?”马莉苏扬声问车夫道。
“似乎是贴了皇榜了,小的去看看。”车夫在车外答道,没一会儿,他气喘吁吁的跑回车边,道:“回……回夫人的话,皇……皇上……皇上驾崩了。”
☆、公举
我们飞车赶到都城边时,那里已经严密封锁起来。
“这不会是等着逮咱们呢吧?”马莉苏撂下帘子问道。
我捏了捏下巴,迟疑道:“不能吧,咱不配角吗?”
“说的……说的也是哈……”马莉苏蹭了蹭鼻子。
我干笑了一声,表示一点都不心虚……
“咱们不如乔装打扮一下,混进城去,也好探听诗主子的下落,夫人您说呢?”青灵见我俩都不再出声,便提出了一个自认为可行的计划。
我转头看了看青灵,一只手抓住了马莉苏的袖子,唤道:“苏……苏啊。”
“诶。”
“那啥,您要不掐指算算,咱这回是凶多吉少啊,还是命不久矣啊?”
“……”马莉苏面部抽搐一会儿,转过头苦着脸说:“臣妾做不到啊……”
我们最终也没有进到城里去,打发了车夫回东林堂送信,便在官道边上的林子里休整等待能进去的时机。
这条路是进都城的必经之路,除了些寻常打扮的城中人,和附近村落的农人外,竟然还有不少佩了长剑长刀之类管0制刀0具的武林打扮模样的人。
我见到他们忽然就来了精神。
我刚站起来,就被青灵猛地一拽,这才闪过了从后面疾驰而过的马,马上之人一身白衣,再疾驰的马背上竟然还能回身对我拱手,明明人已经走远了,可那声音却似乎在耳边一般,对我致歉道:“对不住,吓到姑娘了。”
“诶,你看刚刚过去那个眼熟吗?”马莉苏还是没收回她的目光,只是蹭到我身边来问我。
“好像在哪儿见过呢?”我一边回忆,一边对马莉苏说,“走走走,咱们也进城。”
“城门口那个样子,咱们会被抓的!”马莉苏严肃的拒绝了我。
“都是武林中人,江湖儿女,怕个啥!”我说完扬了扬手里的扇子,“唰”地一声打开了,在胸前扇了扇,大摇大摆地……混进了一伙儿剑侠打扮的人群中。
这群人都是白色衣衫,一根青色的带子系在腰间,身上的武器各不相同。这伙人安静的前行,也没有任何交谈,似乎也并不相识。
就好像只是恰巧穿了同样的衣服,恰好同一条路要进城的陌生人一般。
“诶,我怎么感觉气氛怪怪的?”马莉苏用胳膊肘碰了碰我的,悄声说道。
我没理她,只是一直盯着走在最前面的一个女子,看那个背影,我努力辨认,才失望的发现那不是沈如诗。只见她递了一个牌子给了守城的侍卫,那侍卫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那个牌子,这才递还给了那名女子,接着挥了挥手,身后的卫兵们方才放行。
我挤在队伍的中间,竟然没有侍卫发现我们。我这才松了口气,接着悄悄的脱离了队伍。
我们躲在一条暗巷里,等到天彻底黑下来,我们才敢摸索着往王府走去。
“这真的是都城吗?”马莉苏喃喃道。
我也不禁怀疑起来。
原本平日里一到晚间就会热闹起来的街道上空空荡荡的,只有三两个行人偶尔路过,街边的铺子也是开门营业的在少数,太安静了,这完全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