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像是怕吓到他,他故意压低了声音问她。
脑海中一遍遍回荡着刚刚看到的那一幕,方晴觉得她快要崩溃了,“我过不下去了,我实在过不下去了,我们离婚!我要离开!”
她歇斯底里冲他大叫着,慌慌张张将东西塞到背包中。“离婚”两个字深深刺中了康司景,他目光带着难以掩饰的痛意向她走过去,声音因为难受变了音调,“你说什么?你要离婚?”
方晴简直怕极了他,抱着背包一步步后退,一边后退一边冲他道:“你不要再过来了,你离我远一点!”
他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依然一步步向她走过来。
方晴内心充满了恐惧,简直怕极了这个男人,她随手操起床边的抬头扔在他脚边,怒吼道:“不要再过来!你不要再过来了!”
康司景脚步停下,那台灯碎片弹到他脸上划出了一条伤口,当即便有鲜血从脸上流下来,可是他却毫不在意。
他浑身紧绷得不像话,身体因为难受微微颤抖着,他闭着眼平复了一下内心汹涌的痛苦,再睁眼,他便急急的走过去,不顾她的反抗将她抱在怀中。
他吻着她的额头,抚摸着她的后背,柔声哄慰她:“你不要害怕,我刚刚下手有分寸,不会害了他的性命,我只是要给他一个教训而已。”
纵使他真的有分寸,纵使他真的没想过要害了阿鹏的性命,可是方晴想着刚刚那张在火光映照中冰冷又残忍的目光她依然感到害怕。
那样完全随心所欲的去伤害一个人,不管他有什么理由她都不能理解。
她觉得实在无法和他呆在一个房间了,趁他不注意,直接将他一把推开便快步向门口跑去,只是拉开门却发现门外密密麻麻站着一群保镖。
她转头向他看去,便见他紧拧双眉看着她,似乎很受伤的样子。
方晴转开头避开他的目光,冷笑道:“怎么?现在是要连我一起杀掉吗?”
她听到他轻声一笑,笑容中泛着苦涩,“你怎么那么傻,我怎么可能杀你啊?”
方晴深吸一口气,“那就放我离开。”
他一步步向她走过来,脚步很沉重,他走到她跟前,揽过她的头,在她的额头亲吻一下,用一种似温柔似凝重的声音对她说:“我放不开了方晴,我已经没有了退路。”
方晴被他带回了家关了起来,她没有了工作,没有了自由,连生活的乐趣也没有了。
其实她曾经想过要去检举他的,可是手上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再加上她其实心存期待,或许他有一天良心发现会自己去认罪。只是上次亲眼看到他那样对待阿鹏之后她才醒悟自己对他的信任多么可笑。
他怎么可能良心发现呢,他根本就是一个没有人性的残忍之徒。
他不是她的司景哥!根本就不是!
她不想再和他呆在一起,一秒钟都不想了,然而她却逃不开他的束缚。他给她铸造了一个华丽的囚笼,她被关在里面,暗无天日,却无法逃离。
这样的日子有什么意思?纵使他给她买再华丽的衣服又如何,纵使他对她温柔备至又如何?没有自由,过得再怎么华丽都没有意义,更何况这个男人早已不是她的司景哥。
她记得他曾经说过他是因为她才变成这样的,因为怕失去她,因为太过爱她。
这样说起来,似乎是她一手造就了这样的疯子,既然如此,那么就由她来亲手解决他吧。
这段时间方晴变得安分了不少,不再和他吵架,也不再抗拒他的靠近,她甚至也有心情收拾房间,打扮自己。
方晴的变化也让康司景欣慰。
那天他回家之后,很意外的发现她竟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等他。
她正在桌边摆碗筷,他见状不由一愣,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她:“这些都是你做的?”
她点点头,“是我做的。”她开了一瓶红酒又冲他道:“马上就是我们四周年纪念日了,我想提前庆祝一下,嗯对了,因为想和你过二人世界,所以我将于嫂支走了,你没意见吧?”
“二人世界”这几个字让他的心中升起一阵暖意,他哪里还在意其他,笑道:“你决定就好,我没有意见。”
他在餐桌边坐下,拿起筷子尝了一口菜,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做出来的缘故,他觉得特别好吃。
方晴帮他将酒倒上,一边倒一边冲他道:“这是我买的红酒,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我最近胃不舒服就不喝酒了。”
“好。”他笑着应道,又尝了几口菜,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突然低头笑了笑道:“我想起来小时候你也做过饭给我吃,有一次你做了一个很辣的菜,却哄我说不辣,我吃下去辣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你却在一边笑得一脸奸诈。”他挑眉看她,“你看,你是不是很坏?”
她也记得的,和他之间很多事情她都记得。
她低垂着头没有说话,康司景却端起红酒晃了晃道:“好难得时隔这么多年之后媚儿还会为我做菜,还会为我倒酒,既然是媚儿倒的酒,不喝怎么行?”
他说完便端着酒杯一饮而尽,其实在他喝之前方晴想过要阻止的,可终究阻止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她闭上眼睛调整呼吸,没有退路了!她不该再有犹豫。
他喝完之后方晴又给他倒了一杯,然后端着茶冲他道:“结婚四年了,提前祝我们四周年快乐吧。”
他端着红酒,目光变得幽深起来,“四年了,真快啊。”说完,一仰头再次喝干净。
他将酒杯放在桌上,用手指和拇指揉了揉太阳穴,他低声笑了笑道:“这酒的后劲真是大。”他慢慢抬头向她看过来,目光迷离却满含深意,过了一会儿他才像是闲聊一般冲她道:“我猜是因为媚儿下了药的关系吧?”
方晴愣了一下,随即猛然站起身来下意识后退一步,她微眯双眼看着她,试探着问道:“你知道?”
他双手撑在桌缘一点点站起来,那红酒中下了安眠药,他双手逐渐无力,那起身的动作也格外艰难。
他依然是若无其事的冲她笑着,“喝了这么多年红酒,怎么可能尝不出酒中的异样。”
望着眼前这个人,虽然他对着她笑着,虽然他身体看上去提不起力气没有任何攻击力,可是她知道他是比任何人都要可怕的存在。
他冷酷无情,是一个心性残忍的疯子。
方晴摸出藏在餐桌下的小刀,康司景看到那刀子,目光一紧,随即便苦笑一声道:“你要杀我吗?”
语气透着沙哑,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方晴心里难过得不像话,她深呼吸了一口气才道:“康司景,我不能看着你一错再错了,既然你说你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既然你不愿意去自首,那么便由我亲自解决你。”
康司景慢慢向她走过来,他目光紧锁住她的目光,他的步子很重,走得格外艰难,一步一步像是踏在刀山火海之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安眠药的作用,他的目光变得迷离起来,然而她却看到有红晕自他眼底漫上来。
他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只一遍遍问她:“你要杀我吗?你真的要杀我吗?”
方晴感觉握刀的手指在发抖,心里一时间回荡着千百种声音,不要犹豫,没有退路了,你真的想一辈子就这样生活在完全没有自由的罪恶之中吗?你真的要过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吗?
可是……可是他是康司景啊,他们曾经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
此起彼伏的声音折磨着她,转眼间康司景已走到她跟前来,她望着他发红的双眼,望着那因为难受而颤抖的嘴唇。
一瞬间,所有声音都归于平静,她转开头,握紧了匕首,毫不犹豫刺进他的心口。
世界在这一刻寂静下来,她甚至可以听到刀刃划破血肉的声音。
然后她听到康司景一声闷哼,她猛然惊醒过来,急忙后退几步,他还呆呆站在那里,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血液很快泅染他淡蓝色的衬衣,然后顺着刀柄一滴滴流到地上。他低头望着那插在心口的匕首,再抬眼望着她。
他双眼中布满了红晕,脸上的肌肉剧烈颤抖中,一直过了很久才说出话来,“为什么?为什么啊?”
方晴瞬间崩溃,她捂着头大哭起来,大声冲他道:“我受够了!我不想再这样了!就这样结束吧,我会去自首的!我会把一切都说清楚,我不会让惨死的人白死,我不想再继续做噩梦了。”
她说得语无伦次,哭得声嘶力竭。
他不顾身上的疼痛,不顾药效作用下疲软得不成样子的身子,他看到她在哭,他忍不住向她走过去想将她抱在怀中。
然而她却怕极了他,不等他走近,她便匆忙跑出了屋外。
“媚儿!”他艰难的叫着她,用了所有的力气跌跌撞撞走到门口,眼看着她就要出院门,他拼尽全力叫她,“媚儿!”
她终于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康司景知道时间不多了,忍着难受用衬衣袖口艰难的将刀柄擦干净,又用着沙哑得已经不成样子的声音对她说:“我把你的指纹擦掉了,你不用去自首。我的遗产上给你留了一笔钱,你拿着这笔钱逃得远远的……”
方晴身体僵了许久才转过身来,便见他浑身是血站在门口,他脸色苍白得不像话,身体颤颤巍巍的,像是随时都会摔在地上。
方晴痛苦到了极限,她弓着身体歇斯底里冲他道:“你为什么要这样?求你不要这样!”
他却笑起来,一步步向她走过去,然而走了两步便直接摔在地上,他还想爬起来,却再也没有力气撑起身体。
他躺在地上抬头看她,对她温柔的笑着,“你看我对你多好啊,到死还在为你着想。”
方晴重重跌坐在地上,他伸长了手像是要为她擦眼泪,他眼中晶莹闪烁,语气艰难冲她说:“不要哭了,我抱不到你。”
她哭了许久,终于站起身来向外面走去,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可是有一个问题他想要冲她问清楚。
“媚儿!”他艰难叫她。
好在她终于停下脚步,他笑了笑,问道:“你爱过我吗?”
她回过头来,面上带着愤怒,大声冲他道:“我不爱你!”
“不爱?”明明已经痛到感受到不到痛了,可是听到这话心脏却还是袭来一种像是要裂开般的难受,“真的不爱我吗?我们曾经……”
“不要再说曾经了,不要再说!”她又气又怒,“如果我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如果我知道我所认识的康司景是一个疯子,我宁愿从来没有跟你认识过。”
她说完,不再看他一眼,转身离去。
他看着她一步步向大门口走去,他感觉好冷,身体冷,心也是冷,眼皮沉重得不像话,他却执拗着不像让它合上。
好渴望她,真的好渴望啊……
“媚儿……媚儿你回来抱抱我好不好?不爱我也没有关系,抱抱我……”
她的脚步再也没有停下,晶莹的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到她拉开门走了出去,然后慢慢消失在他的视野里。
他反而低声笑起来,眼泪顺着眼眶滑落。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啊,明明那么爱她,甚至不惜为她变成了疯子,可是为什么还是这样的结果?
为什么她还是对他那么残忍,甚至亲手杀掉他。
竟连最后一点怜悯都不愿意给他。
方晴并没有看到康司景的眼泪,她离开之后就直接去警。察局自首了,不仅如此还将康司景做过的错事一一告诉了警察,只希望能让无辜死去的人瞑目,而她也会接受她该有的惩罚。
第57章
可怕的黑暗袭来,他所有的意识很快被黑暗尽数吞噬。
心口传来一阵剧痛将他惊醒过来,康司景下意识捂住胸口,痛得冷汗直冒。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劲,猛然坐起身向四周看去。
并不是在他和方晴新房的院子里,而是在康家老宅他所住的房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很清楚他明明已经死了。
康司景猛然想到什么,急忙起身跑到卫生间,当看到卫生间里的那个人时他瞬间呆住。
又是二十岁那张略带青涩的脸。
怎么这样?他怎么又回来了?
正惊愕中他听到敲门声,他回过神来去开了门,却见门口站着她妈妈刘心兰,刘心兰将一个快递文件递给她,高兴道:“宝贝,这是美国那边发来的文件,恭喜你,被那边的大学录取了。”见他呆呆的,她又拍了拍他的肩头道:“知道你开心,嗯,慢慢高兴吧。”
她将文件塞到他手上,再将他推回房间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