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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挨得近,她甚至能看到他脸上很淡很细的容貌,在逆光里格外清晰。满腔的怒气,在这一刻如潮水般尽数褪去。
    她咬了咬唇,色厉内荏地瞪他:“好了没啊?系个安全带,人家孩子都生了。”
    “孩子?你想生孩子啊?”俞北平捏一下她的脸,笑得很不纯良。
    “哎呀,你这人……”
    俞北平见好就收,在她发飙前起了身,上了驾驶座。汤子期的发难在汽车的引擎声中,就这样被完全覆盖了。
    她气得胸口大堵,颐指气使:
    “去海淀!”
    俞北平诧异,以为她口不择言了,多问了句:“不回家?”
    “不回!”过了几秒,怒气平了,她才讪讪说,“去看李教授,就是我和陈珞他们大学时的任课老师,对我们几个都很照顾。他最近身体不好,师母让我们过去看看,顺便请我们吃个饭。”
    汤子期想了想,皱眉:“好像还有什么事情要跟我们说。”
    俞北平只是低头略微思索,没多问,直接调转了方向。
    ……
    李教授是位六十多岁的老人,皮肤白皙,有些微胖,看着很慈祥。他一面把他们引入室内,一面让自己的老伴上茶。
    “这是印度茶,朋友送的,你们尝尝。”茶上来后,李教授和蔼地推给他们。
    汤子期不会品,而且对印度货印象一直不好,可上门做客,多少得给点儿面子——她勉为其难抿了口,闭着眼睛“咕咚”一声咽下去。
    “好茶!”
    茶刚入口,俞北平差点被她浮夸的表情弄喷了,好不容易咽了下去。
    李教授呵呵笑,眼神里带着宽容:“这趟叫你们过来,主要是问一问小梅的事情。”说起这个故人的女儿,他神情落寞。
    汤子期对邱占梅没有好感,不过也不会在这个当空刺激老人家,似是而非点了点头。
    李教授叹气:“小梅是有很多缺点,为人也不大厚道。不过,罪不至死啊。杀她的人,心太狠了。”
    俞北平一笑,状似不经意问他:“这个案子至此都没有对外公布过,您怎么知道,她是被人谋杀的?”
    李教授一滞。
    汤子期也怪异地看着他。
    老人家欲言又止。
    汤子期心里急,追问:“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李教授闭口不言。
    后面气氛有些尴尬,他借着换水瓶的空当去了厨房。汤子期循着他的背影望了望,拿脚尖踢踢俞北平:“李教授是不是有事儿瞒着我们?”
    “我跟他老人家又不熟。”他掰了几颗花生米来吃,低头用纸巾擦拭手指,漫不经心极了。
    汤子期不满:“来办正经事儿的,不是让你来吃的。”
    “我没不正经啊。”他笃定地笑了一笑,盯着她看了半晌。
    汤子期不明就里,摸摸脸:“干嘛这么看着我?”
    俞北平只是轻笑,没回答。
    又坐了几秒钟,他起身去了庭院里。汤子期忙跟上,一出门,就看到他在葡萄架下跟师母攀谈。
    “太阳挺好的,就是干。”
    师母笑道:“我前几天刚刚买了一个加湿器,放室内挺好的,呼吸都顺畅了。”
    “没办法,咱们这地儿,不比江南水镇。”
    师母是江浙人,水乡里出来的,听到他夸奖自己的家乡,心情自然倍儿好,原本的拘谨也渐渐消了。
    竟然主动跟他说:“老李这几天都心神不宁的,还给小梅设了祭台呢。小梅在世的时候,他俩比亲爷孙还亲,想不到现在白发人送黑发人。小梅出事前,她还来找过老李呢。”
    俞北平微微一惊,却没有追着问,转而换了个不让人警惕的话题:
    “李教授好像有话要问我们,又顾虑着什么不大想说的样子。您知道他最近有什么心事吗?”
    “还能有什么事儿?除了小梅的死,再没别的了。”
    “这几天沙尘暴,你们二老也要注意身体,出门戴上防尘口罩。”
    “真谢谢你了,小伙子。”
    “哪里。”
    俞北平果然是场面上的人物,交际套话的高手,不过聊了没几分钟,师母就被他骗得团团转,每一步都被动跟着他走了。可偏偏她还没察觉,一副相近很晚、恨不得掏心掏肺的样子。
    汤子期恨铁不成钢。
    不禁恶意地想:这家伙以后要退役了,去干传销倒是挺有前途的。
    俞北平三两步从台阶下上来,在她面前站定:“你这是什么眼神啊?一脸鄙视的模样。”
    汤子期没好气:“忽悠师母你挺拿手的啊。”
    俞北平笑:“哪儿的话,我就是看她一个人浇花有点无聊,陪她解解闷儿。”
    汤子期递给他一个眼神,嬉笑:“信你我是猪。”转身潇洒走了,快步回到客厅。
    俞北平只好苦笑着跟过去。
    李教授已经回来了,又和他们聊了会儿。不过彼此都瞧出对方的不坦诚,心不在焉,渐渐也没有敷衍的兴致。
    捡了个适当的时机,俞北平站起来说:“时间不早了,我和子期还有事情,回见。”
    李教授忙起身送他们。
    ……
    “教授怪怪的。”汤子期低头数着脚底的石子路,喃喃道。
    俞北平拍了一下她的肩,把她搂进怀里:“想不通的事情,就别去想了。”
    汤子期不能释怀。
    俞北平提点她:“多半是关于邱占梅的,他可能知道一些隐情,又碍着我在场不能说出口,就改变了主意。”
    ——原本,他是打算问的,可看到不是汤子期一个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俞北平时,他临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有什么只能和汤子期说?
    俞北平也想不通,往简单的地方思索,可能是他防备心重,对不熟的人没办法说心里话吧。
    尽管如此,俞北平有一种直觉。
    李教授和邱占梅的死,或许有一些因果牵连。
    回到家里,汤子期病了,病得还挺严重。正所谓病来如山倒,就一夜时间,她趴在床上起不来了。
    俞北平早上给她测了测体温,看着上面的38.9°,心脏禁不住一跳。他都顾不得吃早饭,把她抱起来就往医院送。
    去的还是仁爱医院。杨述帮忙打点,给她开了个后门,直接送了精神科。
    没办法,就这地方有空房间,还是贵宾单人间。虽然挂的是精神科,可来给她看的还是呼吸内科的专业医生,先给她量了各项指标,又给她吃了消炎药,挂了水。
    医生还有别的事情,俞北平让她先走了,自己留下陪汤子期。
    单人间很狭窄,就两米左右的宽度,狭长的一个长方形,靠墙边的地方摆着张床。汤子期躺在上面,身上盖着白被子,手上戳着点滴针,萎靡地看着他。
    想起她早上还没吃东西,俞北平摸了摸她脑袋:“我去门口买俩包子吧。”
    汤子期攥住他的手,不让他走。
    “呦,还娇气起来了?”话这么说,他眼底都是宠溺,重新坐下,点开手机叫外卖。
    汤子期瓮声瓮气地说:“您也会叫外卖啊?”
    “在你心里,我就是七老八十那一辈的?”
    “哪能啊。”她眼底都是坏笑。都病成这样了,还不忘耍贱卖乖,扯扯他的衣袖,又踢踢他。
    “别捣乱!”
    他把她不安分的手重新塞回被子里。
    第052章 病了
    医院附近没什么吃的, 好在地段好, 远一点也有不少店铺摊贩。俞北平点了两份皮蛋瘦肉粥,还有一笼小笼包和两个煎蛋。
    他自己出去拿的,出门前还叮嘱她:“别乱跑,就算要上厕所, 也等我回来。”
    要不是病得浑身无力,汤子期真想爬起来踢他一脚。
    这说的什么话啊?
    俞北平很快就回来了,依次把塑料袋里的吃食放上桌面。他做事讲究, 要么不做, 要做就要做得精细,哪怕是这种活计,也没一丝错漏。那粥用塑料袋包着,只用了个泡沫塑料盒装,端出来的时候也没洒出一点儿。
    他用勺子拌了拌, 舀起一勺放在唇边, 慢慢吹凉,又跟她说:“你总是喜欢东西一熟就入嘴,这习惯是不好的。一是可能烫伤自己,再则,会激发形成食道癌。”
    看他云淡风轻说出这么骇人的话, 汤子期的脸就绿了,娇嗔道:“你别危言耸听。那么多吃得快的,爱吃烫的,有哪个真得食道癌了?你这种人, 喝个水都要放一大捧枸杞,啧啧,年纪轻轻的,活得比七老八十的老头子还累。你跟我说,这是养生吧?我告诉你,只有半只脚踏进棺材又极度怕死的家伙,才总是想这些有的没的。”
    俞北平没料到她这么犀利,也是苦笑。
    “我是好心提醒你。你倒好,还咒起我来了。”
    “谁要你好心的?”她是真不在意,也烦。
    她妈也老是让她别吃垃圾食品,搞得她好像不知道那些东西不健康似的。她又不傻,心里当然清楚,不过懒得去讲究。能活得恣意,谁愿意吃个饭喝个水都要顾虑这顾虑那?
    生活得久了,她越发了解,俞北平就是这种凡事都过于讲究的人。
    不死板,可做得特别细致。
    她当初喜欢他,除了他的容貌确实惊艳到她之外,或多或少也基于这一点,让她觉得这个人特别有魅力。
    可过得久了,他管她管得还紧,她就有些受不了了。
    比如吧,这吃早饭还不允许她马上上手。
    汤子期心里埋怨,面上可不敢显露,只能眼巴巴盯着他把勺子里的粥吹了四五下,才喂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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