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他所知,靖南侯府的四老爷之前就已是四品游击将军了,这次怎么也得往上升个一两级吧?那就是从三品甚至三品了,可他才十八岁还是十九岁呢?反正还没及冠,这么年轻的三品大员,满朝文武也没几个……因忍不住与许夷光感叹:“这听得看得我都想去从军了。”
等他有了军功与官身,不就可以求娶师妹了?
许夷光没听见孙行衍的感叹,因为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前世靖南侯府的四老爷、她那夫家四叔傅御,也是年纪轻轻就战功累累,府里府外都是一个光芒耀眼的存在,但她分明记得,前世的江德府大捷是在两年后,傅御回京论功行赏时,也已及了冠,因为他回京时,“万巷空城看傅郎”,她就算那时候在许府活得跟个透明人一样,也听说了,可见当时傅御有多风光,自然她也不会记错。
那为什么这一世,江德府大捷,傅御回京却提前了整整两年呢?
难道,重来一次,她影响得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多少有些不一样了,其他人也远远的受到了她重生的影响?呃,她显然还没重要到那个地步……那会是因为什么,导致了这么大的变化呢?
不过罢了,反正她这辈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自己再与靖南侯府的任何人、任何事扯上任何关系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许夷光回到家时,因为今日在外面耽搁的时间有点长,已经比往常回去晚了将近半个时辰。
李氏与吴妈妈胡妈妈都是等得一脸的焦急,见她好容易回来了,靠在床头的李氏立刻说道:“快跟了胡妈妈和立夏梳洗更衣去,就在我的净房里,衣裳早已给你取过来了,早点梳洗更衣完了,也好早点去给老太太问安。”
许夷光闻言,挑了挑眉:“怎么这么急?再说老太太她们不是出门赴宴去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李氏道:“你快去梳洗,一边梳洗,一边让胡妈妈立夏给你说。”
“哦。”许夷光只得乖乖去了李氏的净房梳洗。
梳洗的过程中,方自胡妈妈之口,知道了为什么李氏这么急,“老太太今儿不是带了大太太和姑娘们去钱郎中家赴宴吗?没想到还没到钱府呢,半道上不幸就遇上不知道谁家的马惊了,在街上横冲直撞的,老太太只得让车夫尽量避开,等那马近了,才发现后面竟然还拖着一辆车,上面还有人哭喊救命,老太太向来心善姑娘是知道的,便让咱们家的护院上前全力救助,终于将那马给制服了,救下了车上的人。”
“然后呢?”许夷光追问道。
胡妈妈道:“可车上的人却昏迷了,老太太不放心,只能就近找了间客栈先安顿对方,直至对方的家人找了来,老太太才告辞,可再去钱府赴宴,已经迟了,老太太想着大家都受了惊,索性带着大太太和姑娘们直接回了府。太太的意思,发生这么大的事,留在家里的三太太和大奶奶知道后,立刻都去了老太太那边,我们二房总不能不去人,她还好,都知道她病着,姑娘却是好好儿的,若也不去,老太太难免不高兴,也容易惹人非议,所以才会着急,幸好姑娘总算回来了。”
许夷光点点头:“原来是这样,那知道被老太太救了的是什么人吗?好好的在大街上,怎么就惊了马呢?”
胡妈妈道:“好好的怎么会惊了马,我就不知道了,也没听人说,不过老太太救的是什么人,我却恍惚听了一耳朵,好像是靖南侯府的哪位夫人还是太夫人?姑娘收拾妥了,就赶紧过去吧,省得老太太不高兴,太太也不安心。”
第17章 凑银
‘好像是靖南侯府的哪位夫人还是太夫人’?
许夷光就勾唇无声的讽笑起来。
她就说嘛,她祖母什么时候那么好心了,原来这好心的对象是比自家显赫得多的靖南侯府,想是在一片混乱中,看到了对方马车上的徽记,或是认出了其他能表明对方身份地位的东西?
那当然无论如何,都要发一回善心了。
就是她才在心里又告诉了自己一回,这辈子绝不会再让自己跟靖南侯府的任何人、任何事扯上关系,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发生了一件前世没有发生过的事,让她不得不多少与之再扯上关系,她该说自己是不幸呢,还是不幸呢?
算了,平常心待之吧,想来就算靖南侯府尽快有人登门道谢,祖母也未必会让她去见客,况就算祖母真让她去见客了,让人喜欢一个人不容易,要让人无视甚至厌恶一个人,却是不难的。
许夷光想着,出了净房,对李氏说了一句:“娘,那我去老太太那里了啊。”
便去了松鹤堂。
许老太太看起来却半点受惊的样子都没有,其他人也是一样,反倒眉眼间都带着遮掩不住的喜意与期待。
原来许老太太今日救的,的确是靖南侯府的太夫人,那可是满京城数得着的尊贵老封君,最重要的,还是靖南侯夫人急匆匆带着人去接人时说了,今日顾不上表达谢意了,但等他们家太夫人身体见好后,她和靖南侯做儿子儿媳的,一定会尽快亲自登门答谢,请许老太太务必不要见怪。
谁不知道靖南侯府自来圣眷隆重,最重要的,还是宫里的贤妃娘娘正是靖南侯太夫人的亲生女儿,向来在皇上面前也颇得宠的五皇子,是靖南侯太夫人的亲外孙?
那靖南侯夫人说的他们夫妇势必会尽快登门答谢,反倒是次要的,关键还是许府若能与这样的人家借此机会走近交好,于许府无疑是好处多多的。
旁的不说,只说靖南侯府如今适龄却还没娶亲的老爷少爷就好几位这一点,已足够许老太太许大太太,还有几位姑娘暗自欣喜期待了,救命之命呢,难道不该以身相许么?
所以许老太太今日看许夷光都格外的顺眼,不等她把告罪的话说完,已叫了她起来,“你伺候你娘本就辛苦,晚些过来也是情理之中,不必告罪了。”
又说大太太,“记得打发人把钱府的礼给补过去,再解释一下我们未能亲去道贺的原因,两家也是多年的老交情了,万不能因此而生分了。再就是府里我瞧着近来下人们都有些松散,再是天热,也不能乱了规矩礼体,得好生整改一番才是。”
省得回头靖南侯和夫人登门答谢了,觉着自家没规矩底蕴薄,看了笑话儿去。
后面的话许老太太没说出来,大太太却是心领神会,忙不迭应了:“娘说得是,我回头就带着诚哥儿媳妇,上下好生整改一番。”
她宝贝女儿正该说亲了,四品官的嫡长女,就算做侯府的世子夫人,也不算辱没了侯府,她女儿还那么漂亮端庄,生来就该是做一品夫人的料,不过若实在嫁不了世子,能嫁了靖南侯府的二少爷,或是四老爷,也不错……
当下众人又说笑了一回,许夷光照例只是微笑坐着,一副倾听状,等许老太太屋里摆晚膳了,她让大家都先散了,只留了大太太后,许夷光便随大家一起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用过晚膳,亲自服侍李氏吃过药,睡下后,许夷光才回了自己院里,想到白日里孙太医说的那个生钱的法子,少不得又亲自把自己的私房银子清点了一回,却是八百两都不到,要怎么凑那剩下的二百两缺口,还要好歹留点银子以备不时之需呢?
师父师母虽说了借她二百两,她却不能真就心安理得的领受,毕竟他们也不宽裕……可真是钱到用时方恨少啊!
许夷光皱着眉头上了床,一直辗转到三更过了,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次日免不得起得比平日迟些,看着早膳,也是没什么胃口。
万幸去到李氏屋里,李氏看起来已又好了不少,许夷光给她诊了脉,确定她的身体的确正在好转,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
稍后背了李氏,便悄声问吴妈妈:“……娘这边最多能挪出多少暂时不用的银子来?我师父有个师弟,要去苗疆贩卖当地的珍贵药材回来卖,如果不出意外,十一月时我们应该就能连本带利的把银子收回来,可我自己只有八百两,还差二百两,娘这边留下应急银子后,能挪出二百两来吗?”
只可惜她认识的人有限,也不能逢人就开口借银子,到头来还是只能让吴妈妈知道了。
吴妈妈听得色变,低声道:“怎么能动姑娘的银子呢,若是太太知道了,一定不高兴。而且苗疆那么远,万一路上有个什么意外,这风险也太大了,偏我们是一点险都冒不得啊,不然老太太和舅爷们,日子就过不下去……难道姑娘前儿说的银子的事,您来想法子,就是这个法子吗?要我说,风险还是大了些,要不,等太太过几日再好一些后,大家再一起想旁的法子吧?”
许夷光摇头:“妈妈不告诉我娘,我娘就不会不高兴了,至于风险,我也考虑过,可从来高风险都是伴随着高回报的,我愿意赌一次,我们也不得不赌一次,那样才能有足够的时间,来徐徐图之,不是吗?”
若不幸赌输了……不,不会的,老天爷连重来一次这样的机会都肯给她,一定会再庇佑她一次,也庇佑她的亲人们一次的!
吴妈妈见许夷光满脸的坚持,只能把剩下的劝告的话都咽了回去,道:“太太从二月存到现在,已经又有三百多两银子了,那我晚间打发小丫头子给姑娘送去二百两,剩下一百多两,这个月的月钱,很快也要发放了,应该能防备不时之需了,就是,实在太委屈姑娘了……”
这个年纪的姑娘小姐们,哪个不喜欢漂亮衣裳漂亮首饰的?偏她家姑娘,穿戴的几乎从来都只是公中的份例,不怪太太每常在夜间一说到姑娘的懂事与体贴,就心疼得直落泪。
许夷光笑起来:“我不觉得委屈啊,妈妈别难过,更别让我娘知道,省得她跟着难过。”
娘给了她三次生命,一直尽可能的护着她,如今也是时候该换她来护着娘了,她也为自己终于能护着娘了,而感到由衷的喜幸与满足。
第18章 来了
许夷光凑齐银子后,便打发谷雨即日送去了孙太医府上,还吩咐谷雨,无论孙太医和孙太太说什么,她都必须留下整整一千两,若是还带了银子回来,她也不必回来了。
谷雨跟了自家姑娘多年,知道她是个轻易不愿给人,尤其是给自己亲近在乎之人添麻烦的,当然要把话都带到,孙太医与孙太太见徒弟这般坚持,也只好将一千两都收下了,晚间却商议,万一不幸他们的师弟此行亏损了,也别告诉许夷光,好歹让她把本金拿回去。
孙太医和孙太太的打算许夷光自然不知道,她等谷雨回来后,便将其他人都屏退了,只留了春分,问起谷雨她交代的另外一件事来:“二师兄怎么说,他已经把事情告诉了师父,旁的也都安排下去了吧?”
谷雨点点头:“二少爷说他已把事情回了太医,太医也答应尽快联络自己私下交好的两位御史大人了,至于旁的安排,二少爷没告诉我具体是怎么安排的,只说让姑娘放心。”
许夷光松了一口气,正要再说,胡妈妈明显带着惊喜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姑娘,大太太才打发人过来传话,说是靖南侯爷携夫人即刻就到,请姑娘赶紧换了衣裳,去老太太屋里,与大家一道等着迎接贵客。”
前日许老太太才救的靖南侯太夫人,今日靖南侯夫妇就登门道谢了,来得倒是挺快,看来靖南侯太夫人应当伤得不重,至多也就是受到了惊吓。
再结合这两日满京城议论叹服的都是靖南侯府的太夫人如何宽厚仁慈,舍己救人,许夷光实在忍不住不怀疑,当日的事情并不仅仅只是一个意外,毕竟自己那位前太婆婆在许夷光的认知里,从来都惜命得很。
就是大太太向来待自己只是面子情儿,这样的场合,怎么竟肯让她也出席?
是了,阖府所有姑娘都出席了,唯独她这个二姑娘不在,传了出去,多少会惹人非议,——她不去别人家赴宴还可以说是要侍疾,在自己家里,离开她娘床前一时半会儿的,又有什么关系,大太太最是要脸面的,越是这种时候,当然越是考虑得周全。
可许夷光真的不想去见靖南侯夫人,她前世那位婆婆啊,一想到她漫不经心中带着高高在上的轻蔑与不屑的眼神,她再好的心情也要瞬间糟透了。
只她也知道,她如果说自己不去,李氏那关先就过不了,只得应了一声:“我知道了,这就换衣裳。”
亲自挑选了一身不鲜艳也不素淡,总之就是很中庸的衣裳换了,首饰也是挑的贵重却不甚出彩的戴了,然后不顾胡妈妈着急的劝阻:“姑娘,这身衣裳衬得您有些呆板,要不换前儿新做的那件粉紫色的?首饰也是,您小姑娘家家的,要我说戴赤银玳瑁那套,更显活泼俏丽……”
带着春分往松鹤堂走去。
胡妈妈的心思许夷光知道,是想着她打扮得漂亮出彩了,万一就入了靖南侯夫人的眼,聘她回去做儿媳或是弟媳,再不济能入了靖南侯夫人的眼,帮着保个媒什么的,那也是好的啊。
事实上,这也是府里其他五位姑娘的亲娘姨娘们这两日的所思所想,大太太三太太自不必说,时刻都把许瑶光许流光带在身边耳提面命。
许宓本就日日跟郭姨娘在一起的也不说,听说就连许宁和许宛两个的姨娘,从来都在府里形同隐形人的,这两日也顾不得会惹主母不高兴了,数次悄悄去见各自的女儿,许夷光纵然向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也听说了。
足见靖南侯府对她们所有人的吸引力有多大。
那许夷光自然更不会去凑这个热闹了,那个埋葬了她上辈子希望和生命的牢笼,她除非疯了,才会再一次踏进去!
许夷光想着,很快就到了松鹤堂。
就见大太太三太太大奶奶以下,许瑶光姐妹五个都早到了,且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比出门去作客赴宴还要郑重。
一见许夷光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看向了她。
只因不管所有人心里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许夷光是许家这辈六个姑娘里,生得最好的,便是府里丫头婆子们私下都夸越大越漂亮的许宓,也要逊色她几分,也就平日里她从来不注重衣妆打扮,亦不大爱出二房,总是让人有意无意的忽略掉了这一点罢了。
但今日这样的场合,她怎么可能不盛装打扮?
便是她肯,李氏还不肯呢,哪个做娘的,不想自己的女儿嫁一个好人家,能荣华富贵一辈子?
所幸许夷光虽穿戴打扮得明显比平日华丽隆重得多,然衣裳老气,首饰老气,整个人看起来说不出的呆板,所有人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也有心情暗自嘲笑李氏果然吝啬,连身见客的好衣裳好首饰都舍不得给女儿准备了,难道还真打算从牙缝里抠钱接济娘家一辈子不成?
许夷光才不管众人怎么看她,心里又怎么想的,径自上前给许老太太行礼,随后又给大太太三太太行了礼,坐到了许瑶光和许宁之间自己的位子上。
许瑶光便笑着低声问起她来:“二婶娘这两日好些了吗?我早想去探望她了,又怕扰了她静养,如果方便,待会儿给贵客见过礼后,我能随二妹妹一起回去,给二婶娘问个安吗?”
早不去给她娘问安晚不去问安,偏等靖南侯夫人来时才去,打的什么主意,还用说吗?
许夷光笑了笑,低声道:“娘这两日是好些了,可仍时不时的就要咳嗽一阵,万一过了病气给大姐姐,就不好了,大姐姐还是过几日再去给娘问安吧。”
想拿她娘当垫脚石,也不怕垫上去后风大,闪了自己的腰!
“这样啊……”许瑶光笑容微微一滞,“既然这样,我过几日再去给二婶娘问安吧。”
旁边许流光许宓几个见她二人一副说悄悄话说得相谈甚欢的样子,都是心中警铃大作,本来除了长幼之序,论身份也属她俩最尊贵了,若再让她俩联了手,她们不是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许流光便咯咯娇笑起来:“大姐姐与二姐姐说什么悄悄儿话呢,说得这般高兴,也说出来让我们大家都高兴高兴啊。”
许瑶光闻言,笑道:“我问二妹妹二婶娘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说完并不多看许流光,已转向上首许老太太笑道:“祖母,今年这天儿热成这样,别说二婶娘本就身子不好了,便是咱们好好的人,偶尔也会觉着受不了,要不,咱们提前去城外的庄子上避暑吧?”
许瑶光根本连气都懒得与许流光置,如果许府真有一位姑娘能嫁进靖南侯府去,绝对非她这个嫡长女莫属,她也自信自己能配得上靖南侯府的爷们儿甚至是世子,这是她身为许府大小姐与生俱来的底气与傲气。
那她何必要自降身份,跟许流光一般见识呢?纵然胜了,也是胜之不武,没意思透了。
第19章 意外之客
许夷光才懒得理会在场众人不动神色下的波涛汹涌,听许瑶光说到了她娘,忙起身笑道:“祖母的好意大姐姐的孝心,我替我娘先谢过了,只是她身体不好,不宜车马劳顿,所以只能留在家里了,届时祖母与大伯母三婶娘还有姐姐妹妹们,玩得开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