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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宇飞说:“可我们毕竟是有规定的。”
    郗羽睁大眼睛愣了好几秒,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失望之色。
    说实话,对小姨子这个要求,黎宇飞是很纠结的。郗羽这次从美国回来送的礼很重,他手上拿着的就是郗羽从国外带回来的手机,除此外,就算考虑到孩子的教育问题他也不想得罪这个小姨子——郗柔信誓旦旦说自己妹妹以后肯定会当教授,自己儿子以后能有个在国外的教授姨妈不论如何都是件好事,孩子要出国留学什么的也是个依靠。至于局里的规定,俗话说,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做事的弹性是很大的,仅仅是知道一些户籍信息的话,还是有办法可以想的,他也相信,这个小姨子很知趣,不会把查到的信息到处乱说。
    “……那好吧,我来想想办法。”黎宇飞一边开车一边思索着,“直接从你同学身上入手调查,把你还记得的同学程茵的信息告诉我。”
    郗羽没想到剧情还能峰回路转,心情顿时雨过天晴,连连道谢,一五一十到来。
    “程茵也是南都人,在哪个区出生的我就不清楚了。我不太清楚她具体的生日,她似乎没有说过,呃,也许说过,但我不记得了,只能肯定她比我大一到两岁。对了,姐夫,还有一点,她妈妈的生日是四月五号,和我妈妈同一天,”郗羽一脸抱歉,“……姐夫,我只记得这些了。”
    “这些信息足够了,”黎宇飞说着把车子停下来,“右手边下车,就是二中的大门了。”
    郗羽仰头看去,十数年不见,母校的大门一如既往巍峨庄严。南都二中建校约百年时间,而这个校门存在的历史也超过七十年,古朴而庄严。此时艳阳高照,将大门上方的庄严校名照得金灿灿一片。
    “好的。姐夫,慢走。”
    目送着姐夫的车子走远之后,郗羽没有直接进入母校,她绕过学校的大门,走到学校旁边的花店——在来时的路上她已经看到了这出花店。
    下午时分生意店里清淡,年轻的店主之笑着问她:“小姐,你要什么花?”
    店里各种花卉争奇斗艳,郗羽环顾了四周,报出自己的需求:“我要白色的花。”
    店主是个年轻的女孩子,她略微一愣,反问到:“白色的花?是祭扫用的吗?”
    “……嗯。”
    “那马蹄莲和百合最好。”
    “那……我要百合。不用太多,几枝就行了。”
    “我帮你把花包起来。”
    “不用,简单地用绳子捆好就行。”
    她的要求虽然很奇怪,但店主做了这么久的生意,什么奇怪的人没见过?当即按要求包好鲜花,交到郗羽手中。
    怀里的鲜花素雅精致,凑了近了,似乎还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郗羽捧着几只百合,走到了母校的校门处。暑假的学校很安静,天气天热,守门的保安大叔坐在传达室里打瞌睡,压根没给郗羽报上姓名的机会,郗羽也不会打扰他的睡眠,步入了学校。
    和国内绝大多数重点中学一样,南都二中这些年也扩建扩招,除了市区的主校区外,还有两个分校区来容纳越来越多的学生,但郗羽读书那会,学校只有这个位于市中心的校区。主校区位于市内的极佳地段,校园虽然不算很大,但功能齐全,能容纳四千名学生。进校门后一条宽阔的绿茵道,道旁的花坛里草木繁盛,给整条道路带来了清凉。
    穿过绿荫道,一栋栋建筑和绿地犬牙交错,学校里最高的就是那栋高达七层的办公大楼,从办公大楼的底层穿过就来到了学校的小广场——有活动的时候,学校就会在小广场上开会做讲座,十几年前看起来这个小广场还挺大的,现在看来就显得颇为袖珍了,小广场的另一头则是有一排有着红色外墙的教学楼。
    十几年前,二中的初中部和高中部是合校的,初中部和高中部分布在这几栋教学楼里。教学楼高达都是五层,站在树荫下,郗羽把手中的百合放在楼外的花坛上,静静矗立,凝视着面前的花坛。
    站在五层的教学楼底下,屏住呼吸就能听到老师的铿锵有力的上课声从角落的教室传来。
    “……分解因式法是解一元二次方程的重要办法之一……”
    是哪个教室在上课?郗羽仰起脸朝上看去,有些恍惚,明明当年觉得巍峨的教学楼,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第10章
    “……是郗羽吗?”
    似曾相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郗羽猛然抬头转身朝后看去——校园里空空荡荡,在她身后只有一个人。十秒钟后她终于认出,面前拿着厚厚一叠书的中年男人,表情温和两鬓略微斑白的中年男人是她初中时的班主任周宏杰。周宏杰当她班主任的那会非常年轻,刚刚离开大学校园三年时间,只有二十五岁,比郗羽现在的年龄还小一点,十四五年时间过去,周老师已经年近四十,曾经青春洋溢的脸上现在也爬上了那么几条皱纹,也难怪郗羽第一眼没有认出他。
    “周老师。”她下意识轻声道。
    周宏杰看上去真的挺开心,脸上浮现了植树人看着自己的树苗茁壮成长后欣慰:“小羽,我果然没有认错。你回学校了啊。”
    “是的,老师,好久不见。”郗羽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迅速露出笑容。
    周宏杰的视线落在花坛里的那一束百合花上,顿时明白了郗羽的来意,脸上的笑意一瞬间也消失了。
    “郗羽,我再强调一次,当年的事情从来不是你的错。”
    不希望老师太多担心,郗羽立刻从善如流:“周老师,我……只是想来看看。”
    周宏杰也不是不明白她的心情,身为当年那幕惨剧的当事人,恐怕再过三十年,也不会真正释怀吧。
    看着如今的郗羽身上也确实没有了旧日的浮霾,周宏杰不再在那些不愉快的旧事上打转,笑着说起别的:“郗羽同学,一起跟老师去办公室坐坐?”
    郗羽乖巧地点头:“当然,我本来也想来看看您的。”
    教室办公室里非常安静,只有角落里有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老师在备课。郗羽不用仔细端详她就知道自己肯定不认识这位老师。南都二中的规模越来越大,当年一个年级十个班,现在一个年级三十个班,校园里的新老师越来越多,绝大多数老师她也不可能认识了。
    “……现在学校里几个快班在补课,上班的老师也少,就两套老师在学校,所以办公室没什么人。”周宏杰解释了办公室为什么没几位老师。
    看来南都二中和郗羽父亲所在的学校一样,开小灶不遗余力。虽然教育局下令禁止学校暑假补课,还多方面鼓励学生举报补课现象,但学校总能想出规避的办法——那就是只给实验班或者快班补课。至少实验班的学生家长能认识到补课的重要性,是没那个闲心去举报的。
    “明白的,”郗羽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我爸的学校也是这样,初中部只给快班补课。”
    教师办公室比学生教室还要大上一号,可以容纳二十多位老师,周宏杰的办公桌在教师办公室的靠窗的一边,教学楼外那排翠绿的香樟树长得郁郁葱葱,树干似铁笔挺立,坐在周宏杰的座位旁,可以看到一片深绿的树冠。
    周宏杰收拾了一下本来就特别整齐干净的桌面,把刚刚从图书馆借的书放到自己的书桌上,分门别类地仔细放好,又给郗羽倒了杯水,随后询问起郗羽的求学经历。
    郗羽当年转学后,基本上和二中的所有人都没再联系,除了周宏杰。他是非常负责的好老师,也是善于跟学生沟通的老师,相当关心她的近况和学业,郗羽上高中那会隔三差五的总会接到他的电话。上大学后,这对师生的联系渐渐变少,但一年到头也有那么两三次。直到后来郗羽去美国后,联系才彻底中断。虽然五年没有联系,但有一些人,哪怕很长时间不见,再见面时亲切感立刻就恢复了。
    这些年郗羽在美国也见了不少世面,从初到美国的无措到之后的研究进展都可以拿来当作谈资,师生两人聊得十分愉快。
    “所谓士别三日,当夸目相看。我们这么多年不见了,小羽,你真是完全不一样了。”周宏杰满意地得不得了,“我教过的那么多学生里,你是最有出息的了。”
    “周老师,你这个说法我可不同意。老师是园丁,要耐心的等着小树苗长大,不可能立竿见影的看到效果的。你当时教我们的时候也才大学毕业没多久,你的学生里年龄最大的学生也就跟我差不多,才刚刚进入社会,根本谈不上‘有没有出息’呀,但我相信,你的学生都潜力无限的。”
    周宏杰欣慰地看着郗羽:“真不愧是麻省理工学院的博士生,说话都掷地有声。”
    郗羽不好意思的摆手:“不过,周老师,我们的同级生里应该有成就更大的。我前两天在电视上看到了程茵……我不是很确定,她应该就是我的同学程茵吧?”
    程茵的名气确实已经深入了人民群众的心中,周宏杰压根不需要问就知道是哪位,笑了:“也许是吧,看着是有点像,不过难说。”
    南都二中是老牌名校,建校超过百余年,这一百年出过的知名校友极多,著名的校友们如果排个队,可以排个两里地,即便这位主持人程茵就是曾经的南二中学生,但二中也完全不需要沾这份光。实际上,除了当年教过程茵的老师,学校里可能也不会再有老师记得曾经有一个名叫“程茵”的转学生。
    “不论那个主持人是不是二中的学生,都无所谓。你的工作才更有意义,科学家的重要性可比那些明星强多了,推动社会发展的是你们这样的人。”
    郗羽完全同意老师的看法,只不过她完全不觉得自己能代表“科学家”这个群体。她连忙道:“周老师,我这样的,充其量也就是刚刚摸到了学术圈的大门,距离真正的科学家还有漫长的距离啊。”
    周宏杰开心的一笑:“我对你有信心。小羽,你还要在国内呆几天?”
    “估计还有一段时间吧。”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抽半个小时来给我班上的学生上节课?”周宏杰问她。
    “啊?上什么课?”郗羽睁大眼睛。
    “跟你的学弟学妹说一下你是怎么到美国读博士的,给他们现身说法,”周宏杰鼓励地看着郗羽,“当当他们的榜样,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我也不算榜样吧……”郗羽连连摆手,“何况现在的小朋友肯定比我们那时候强多了。”
    “那可未必。现在的小孩子啊,可比你们那时候浮躁多了,每天想着玩,玩手机,玩游戏……而你是我见过最踏实的学生了。当然,我也不认为你和他们上上课他们就能更努力地学习,但是一个活生生的成功例子站在面前还是不一样的,比书上的说教更有用。”
    既然曾经的老师这么盛情相邀,郗羽也不好拒绝,只能答应了来自老师的请求——不过时间再议,因为郗羽接下来还有其他事情。
    “当然,以你的时间为准,”周宏杰叮嘱她,“但最好在八月中旬之前,那之后补课就结束了,学校要放假了。”
    和曾经的老师聊天相当愉快的,郗羽和老师一直聊了一个小时候,她才告辞离开学校。
    她顺着原路返回,走到校门口时,手机“滴答”响了两声提示短信。郗羽这趟回国时间比较长,没有自己的联系方式不行,她回家第二天就去通信公司买了个sim卡。
    短信是姐夫黎宇飞发来的,短信极短,只有一句话:你的初中同学程茵就是现在这位知名度极高的节目主播程茵。
    随后,黎宇飞又打了电话过来,大致解释了整件事的原委。
    警察当然有权限查某个人的基本资料,但黎宇飞的权限没到那地步,也只能查一查户籍资料,但也足够用了。黎宇飞通过郗羽的描述搜索了二十六七年前的本市出生人口,这工作比想象的容易——因为“程茵”并不是烂大街的名字,那两年出生的所有孩子里,也只有一个女婴名叫“程茵”;这个程茵的十四岁那年的八月,户籍信息从本市转走了;然后黎宇飞进一步检索,发现了程茵现在的户籍正在首都,就挂在电视台集体户口下。
    铁一样的证据,毫无质疑的余地,完美证明了电视台的这位主持人就是自己的初中同学。
    谢过黎宇飞又挂上电话后,郗羽心中一块大石落地——然后更多的疑问浮上心头。
    可是,为什么程茵不认识她?难道自己的模样改变那么大,以至于老同学都认不出来了吗?她可不像程茵,没有化妆师也没有整过容啊。
    转念一想,现在的程茵和当年可不一样,她怎么说也是全国知名的主持人,事务繁忙工作也多,恐怕人家一小时收入就比得上她一个月的收入了——加上多年不见,一时间忘记了老同学的长相也是情有可原的。
    实际上就算是她本人,除了中学时寥寥几个朋友还记得长相之外,其他人的相貌基本上忘得差不多了。
    仔细算来,她在二中毕竟只呆了不到一年。
    郗羽拿着手机一阵恍惚,回过神来人已经站在了二中的校门口。
    她蓦然回过头去,凝视这座自己只呆了不到一年的学校。
    片刻后,她甩甩头,头也不回地离开。
    第11章
    离开首都的第六天下午,郗羽这位胡汉三又返回了伟大的首都。
    她这次回京十分低调,也没打算通知任何人,包括王安安。王安安还在蜜月中,何苦去打扰她?她拖着行李箱,直接到电视台附近找了一间快捷酒店住下。
    家里人对她回家才五天又要回京不太理解,郗羽用的理由是去国家的大气海洋研究所了解情况——这还真不是骗人。她昨天中午给国内的研究所提交了一份简历,晚上就收到了来自大气海洋研究所的面试通知。对方表示,她有空的时候就可以来面试,时间比较宽松,如果不方便过来,网络面试也行。
    学术领域内的事情,郗家人并不了解,但他们绝对不会拖小女儿事业的后腿,支持她的任何决定。
    所以,她在家人的支持下回到了首都,目的却不是参加面试,而是想办法和程茵见面。
    于是问题来了:如何才能见到一个前呼后拥,拥有很高知名度,粉丝堪比明星的电视台主持人?
    最简单的办法莫过于求助于王安安或者李泽文,只要他们出面,再见一次程茵不难。但这两个办法郗羽压根没想——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给人添麻烦的人,自己能够做到的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做到,自己做不到的也要想办法做到,求人帮忙实在是下下之策。
    郗羽顶着烈日出门去,用整个下午的时间对电视台的周围五百米内进行了详细而周密的考察,然后去租了一部车。郗羽在国内读本科时就在父母的建议下考了驾照,后来到了美国,在室友赵蔚的建议和帮助下考取了美国驾照。虽然她在美国读书期间没有自己的车,但赵蔚的车她开了不少次,驾驶技术还是相当过关的。
    准备妥当之后,郗羽回到宾馆,准时上床睡觉,为明天的计划做准备。
    早上六点,郗羽准时醒来后开始行动。她拿好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相机和和一台十分专业的望远镜——是的,作为一名有着光明前途的大气科学专业的研究员,她当然有一台非常专业的望远镜,高倍高清带夜视功能,还可以直接连接电脑上进行视频处理。
    清晨时分,街上车辆稀少,郗羽把车子从宾馆的车库开出去,不到一公里就到达了目的地——一处位于电视台对面的停车场——她停下车,架好望远镜,望远镜的镜头正对着电视台的车库入口。
    郗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要见到程茵难度大,没人带领没有介绍信她是绝对进不了电视台的,她准备制造一起巧遇。
    程茵是电视台的主播,主持着一档非常知名的选秀节目,而这档节目正在播放中,她肯定每天都会到电视台录制节目。这一点,郗羽可以从的程茵主持的节目官方的信息发布平台上得到证实。
    而她又碰巧知道程茵的车牌号——王安安的婚礼当天,程茵离开宾馆的时候,郗羽看到了她那辆黑色的商务suv的车牌号,并且从李泽文的话里确认了这就是她平时的座驾。
    知道了车牌号,知道她平日上班的地方,那么剩下需要做的就是运气和守株待兔了。
    事情总是知易行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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