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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不要脸。
    路知意在回忆里沉湎多时,再看看眼前的人时,禁不住感叹时光匆匆。
    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哪怕用剃须刀剃得干干净净,也还是有一层属于青年的淡淡的青灰色了?
    晒黑了,再不是当初她戏言时所称的小白脸了。
    少了几分张扬,多了几分沉稳。
    她说不准自己是更喜欢当初的陈声,还是今日的陈声,但毋庸置疑的是,更爱了。
    当初的他是个大男孩,今日的他却是陈队长,是盖世英雄。
    她还记得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有个周末,他带她去乡下的老宅玩。乡里有人在摆摊套圈,十元钱五只圈,这东西在城市里已经看不到了,也只有在乡镇上还偶尔能碰见。
    两人童心大起,买了十个圈。
    陈声撸袖子,意气风发地说:“要哪个,你说!”
    “我说了你就能套到?再远都行?”
    陈声眯眼,笑了笑,“尽管说。”
    路知意干脆指着最远处的一只长颈鹿抱枕说:“那你给我套那个好了。”
    陈声扯了扯嘴角,“小意思。”
    而结果却是,陈声用尽了十个圈,一个未中。
    套圈的规矩是,必须要竹圈完完整整套中一整个物件,那东西才归你所有。而聪明的摊主将竹圈做得极小,恰好与物件一般大小,如此一来,套中可就太难了。
    十个圈用尽后,再来十个圈。
    很快,新一轮的圈也用尽,陈声的脸越来越黑,一声不吭继续买圈。
    摊主倒是眉开眼笑。
    路知意心疼钱,拉拉陈声:“算了,套不中就走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声要的可不是东西,是面子,当下放了狠话:“套不中,不走!”
    如此反复好多次,圈没了又买,买了又套,久套不中的陈声终于运气爆棚,中了一个。不过他没能套中那只长颈鹿,只套中了近处的一只小老虎。
    摊主把陶瓷小老虎送到两人面前,陈声接了过来,依然脸色难看。
    其一是套这么久才套中一个,面子没找回来。其二是费了这么大力气,去只得来一只做工粗糙的小老虎。
    他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声:“老板,你这老虎怎么好瘸腿啊?”
    摊主笑嘻嘻说:“这是我自己捏的。”
    路知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从陈声手里接过它,“就这样把,挺好的。”
    陈声臭着脸嘀咕了一句:“好什么好?难看死了。”
    然而回家的路上,路知意始终把玩着那只小老虎,爱不释手,不管他如何嗤笑。
    “你没有过好玩具吗?这种小东西也能叫你喜欢。”
    “高原上本来就没有什么高档玩具,小时候我们也只是玩玩卡片,能有个钥匙扣就不错了,做工还没这东西好呢。”
    看她那样珍重地把它捧在手里,陈声心里也有些酸涩,饱胀。
    那时候,他忽的对她说:“路知意,再笑一次。”
    她一顿,不解:“啊?”
    他看着她,说:“像刚才那样,斜眼看着我,再笑一次。”
    “……什么毛病。”路知意瞪他一眼,还以为他在做弄她。
    可陈声不依不饶伸手,按住她两边的嘴角,硬生生拉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然后才满意了。
    路知意伸手去推他,推到一半,听见下文。
    他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很轻很稳。
    “路知意,真想把全世界的好东西都弄来送你。”
    “……”她顿时忘了已到嘴边的话。
    “星星也好,月亮也好,只要你想要,我就是粉身碎骨也给你搞来,只要——”夕阳下,陈声安安静静看着她,停下来不说话了。
    “只要什么?”她心都提了起来。
    他的眼里倒映出她的模样来,“只要你像刚才那样对我笑。”
    那一刻,路知意忽然有点想哭,憋住了,半晌才说:“刚才我是怎么笑的?”
    “肆无忌惮,无法无天,好像我拿你没有半点法子似的。”
    她又没忍住笑了出来:“神经病,你是受虐狂吗?喜欢别人这么对你笑?”
    陈声一脸“你别得意”的表情:“别人不好说,只对你这样。”
    “你喜欢我一脸你奈我何的贱表情?”
    “不是喜欢。是我真拿你没有半点法子,奈何不了你。”陈声踢了脚路边的石子,哼了一声,“路知意,想老子横行霸道半辈子,一朝在你这阴沟里翻了船,你可要好好珍惜。”
    “……”
    哼,说她是阴沟,还想她好好珍惜他?
    这狗东西,说点情话也难听得要命。
    可那时候的路知意低下头去,忍了半天,还是笑起来,肩膀都在抖。
    不喜欢吗?
    喜欢得要命。
    在基地的清晨,忽然间回想起过去的事情,路知意枕在他身侧,慢慢地笑弯了眉眼。
    她伸出手去,隔着空气,轻轻描摹他的眉眼。
    好遗憾啊,如今的陈队长,再也没有那么幼稚的时刻了,不会孩子气地对她说好听的话,也不会做一些愚蠢傻气的举动来逗她开心了。
    哼,现在都换她像个神经病似的去逗他了,他还一点也不配合,总也不笑。
    她的手停在他的鼻尖上,却猛地被他攥住。
    前一秒还闭着眼的人,此刻仍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淡淡地问了句:“你还要对我指手画脚多久?”
    “……”
    路知意:“你醒了?”
    陈声缓缓睁眼,漆黑透亮的眼眸定格在她面上,手里还攥着她作乱造次的食指,“你在我脸上指来戳去这么半天,能不醒?”
    她心里有事,哦了一声,等着他说点什么。
    今天是她的生日呢。
    可陈声看她片刻,却只是说了句:“醒了还不起来?今天不训练了?”
    路知意有些失望,都这么几年了,他果然不记得了……
    她贼心不死,还若无其事地问他:“今天星期几来着?”
    陈声淡淡地说:“星期五。”
    她又咬咬腮帮,“那几号了呢?”
    “三月二号。”
    “……”
    她都提示到这份上了,他竟然还是想不起来???
    路知意黑了脸,翻身跃起,趿上人字拖就去卫生间洗漱了。
    越想越心酸,她换好制服,从卫生间出来时,又叫住在窗边换好衣服的他:“今天晚上出去吃饭吗?”
    陈声背对她,也没回头,“基地不是有食堂吗?怎么,你想改善伙食了?”
    路知意:“……”
    算了算了。
    她鼓着腮帮,推门往外走,“我先走了,你走的时候注意着点,别被人看到了。”
    她又气又失望,走了几步,又慢慢叹口气,替他找补。
    都过了三年了,一个日期而已,忘了有什么打紧的?况且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何必非得一遇到他就开始庆祝生日了?她都这么大人了,难不成还期盼着一只生日蛋糕不成?
    又不是小孩子了……
    可是不管如何安慰自己,失望还是失望的。
    路知意心知肚明,在意中人面前,每个姑娘都希望自己能做个长不大的少女,永远像个孩子,永远被人宠爱。
    然而她家队长对她的宠爱,是一整天的严格训练,一点水都没放。
    六点钟,训练结束,陈声看她心不在焉的,居然面无表情说:“路知意,出列,今天训练心不在焉,留下来再做两百个下顿。”
    路知意:“……”
    很好。
    这份生日礼物确实特别。
    她等人走光了,终于忍不住抬头气吼吼问他:“你真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陈声一顿,看她片刻,眉头骤然一松,恍然大悟。
    他没再冷着张脸,只低声说了句:“下蹲不用做了,你先回宿舍歇着。”
    路知意紧绷的心情在这一刻骤然放松。
    他想起来了。
    委屈中又油然而生一种欣喜。
    陈声掉头,一边朝小卖部的方向走,一边说:“你先歇着,别喝冷水,我去给你买卫生巾。”
    路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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