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知道乔太妃身子不好,她自己更是已经在预备后事,这些年得的首饰衣裳,分送到拾翠宫去,说是给徐太妃留个念想。
如意承佑都是小辈,她也各有所赐,给如意的是一块粉碧玺雕花坠子,当年太皇太后赐给她压裙角的,说她年轻肤白最合适这样的粉晶,她特意寻了出来送给如意。
连侍候她的那几个宫人也都一并求了恩典,拉着卫善的手央求她道:“她们跟着我,也有受委屈的也有受辛苦的,等我走了,也别叫她们守丧守陵,将她们放出宫去,各自讨生活。”
连银子也已经给她们预备好了,事事都不须卫善烦心,最后求的就是与阿符合葬:“我也知道不合规矩,可我盼着这一天已经许多年了,只盼娘娘能圆我心愿。”
她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太医确也跟卫善禀报过,说是乔太妃没有多少日子了,卫善也吩咐人先预备起丧事来,听她这么说,嘴上不住宽慰她:“这是冬日里身上一时疼痛,春暖花开就又好了,太妃别想这许多,只管好好休息便是。”
乔太妃心知大限已到,思量一回,这辈子已经没有什么后悔的地方了,吩咐花房送来夜合花插在瓶中,一瓶摆在阿符灵前,一瓶搁在床头。
屋里烧着地龙,夜合花插在瓶中,朝开夜合,乔太妃殿中总有药味难散,插了这花便满殿都是清香气,叫她不住回想起才刚进宫时,与阿符同屋,屋边窗下开的就是这夜合花。
阿符最爱摘这个来给她簪头,说这花香最衬她,摘来满满一碟,她便拿针串起来配在襟边,比什么花粉胭脂都要香,自夏日开到秋日,香得这么久这么长。
卫善听说乔太妃房中插了这花,叫她精神都好起来,便吩咐花房隔日便送些新鲜的去,看她吃得多了,睡也得香了,还道她能撑过这个冬天。
乔太妃吩咐宫人高烧红烛,就在花边点灯,照得夜合花至夜都还盛放,又让宫人开取妆镜,替她梳头,她已经瘦得一把骨头,脸色苍白,调了胭脂点在唇间,看上去才精神一些,伸手摘下一朵夜合花配在襟边:“我睡了,有甚事不要来扰我。”
说着合衣而卧,一只手按着襟边花朵,闻着花香气睡去,睡梦中仿佛没了病痛,眉间还带着三分笑意。
宫人值夜换班,每到夜间乔太妃便疼痛难忍,便是梦中也轻轻呻吟,今日却睡得这么熟,掀开帘子一瞧,才知人已经走了。
第二日天明,宫人才把乔太妃去了的消息送到甘露殿,卫善心知她早存死志,符允容死的那日,她也跟着入了土,活着不过是为了复仇,听见她握着花枝睡过去了,也还是红了眼眶,半晌才道:“就按乔太妃生前安排的那样,给她办丧事罢。”
徐太妃听见消息哭得满面是泪,急赶到乔太妃房中,见满殿的夜合花开得正盛,她立在门边久久都未进去,隔着薄帘道:“她也总算是如了心愿。”
生前侍候她的那些宫人,有肯出宫去的,也有愿替她丧守的,卫善也赐下一笔金银给宫人们,这才知道乔太妃已经替自己收拾出一只箱子来,里头俱是她一点一点收罗起来与符允容相关的物件,除了那口箱子要带进陵中去,余下的都分赠赏赐了。
符允容是正元帝降罪贬为宫人的,死的时候连口薄棺也没有,尸骨还是卫敬容派人悄悄收拾起来,到这会儿卫善才如了乔太妃的心愿,将两人葬在姑姑身边,她们在时便与姑姑亲近,死后也能和姑姑一道。
徐太妃送了祭棚到灵前,红着眼对儿子道:“日后我去了,你别将我葬在封地,把我送回京城来,陪在娘娘身边。”
她口中说的娘娘自然是卫敬容了,秦晏虽不愿听母亲说这些,却知道她是当真感念太皇太后,闷声不答,徐太妃连说几回,他这才答应了。
卫善吩咐在乔符二人同置一棺,棺中摆放夜合花,陵前也种上花木,等来年花期,必开得满殿清香,看徐太妃茶饭不动,劝她道:“这回她们二人终于相见了,我猜乔太妃心中必然是高兴的。”
若不然也不会眉间含笑,徐太妃听了,黯然出神:“她是个痴心的,咱们难受,她这会儿必见着阿符,不知如何欢喜。”
☆、第397章 并立
乔太妃无子, 她自己又早已经打算好了后事,丧仪便按她生前吩咐的那样从简来办, 她殿中的宫人都不必替她守陵, 守过百日的孝便能讨个恩典出宫去。
宫中几个孩子都按着辈份穿孝扎白守制, 等换下身上的孝衣,换上素色暗花衣裳时, 宫里各廊各殿便又重挂上了红灯, 迎来了新一年。
秦昭带大军亲征, 在金州发兵, 年前便攻到通州,魏宽的兵马节节败退,捷报送到京城, 林文镜便上书提议,虽陛下不在京中, 也依旧请开含元殿大宴,由皇后代为主持。
这封奏疏送到了甘露殿, 卫善颇有些吃惊,京中既有秦昰又有秦晏,若循旧例,该由亲王代为主持年宴, 林文镜却突然作此上书。
他有许多回上书提议,虽都是秦昭心中所想, 却操之过急, 这回的主意更是急进, 卫善并未曾授意,他却突出此言,卫善倒不怕传到秦昭耳中会惹出是非,只是担心朝中大臣以为是她有心如此。
往年大宴,帝后共同升坐,祝酒三杯之后,皇后便往后殿去,与诰命同席,从来也没有皇帝出征,皇后来主持大宴的先例。
正元帝也曾御驾亲征,那时便没有过,永平帝在朝时,由甄太后开年宴,甄家的风评如此之差,那一回年宴,甄太后有意抬举母家,被百官暗中嘲讽,徒留笑柄。
林文镜这封奏疏一出,朝中诸臣却并觉得多么冒犯,却也互相打听,猜测着是不是陛下征战,皇后有意想从后宫往前朝来。
皇长子才刚立为太子,卫家又手握重兵,皇后若有此意,该当如何是好。
林文镜不能往后宫来,卫善便将叶凝请来,叶凝带来一对木牌子,一看便是林文镜亲手刻的,一块是龙一块是凤,叶凝取出这对木牌搁到桌上:“这是先生特意雕来送给小殿下小公主的。”
木牌上的龙凤雕得精致,龙盘凤舞,可卫善是见过林文镜原来做的雕件的,知道这虽是贺礼,线条却并没有原来那么精心,叶凝低头一笑:“他这些年事多忙乱,已经许多时候都没有空闲好好碰一碰刻刀了,手生了。”
曾经刻刀是林文镜打发长日唯一依靠的东西,这么一算竟也两年多不摸刻刀了,手竟生成这样,叶凝看了又是感叹又是欢喜。
在他病痛难医的时候,她没想过要离开他身边,除了能够依靠她之外,他身边再没第二人了。如今林文镜声势煊赫,门前车马不绝,叶凝虽心中为他一展抱负而高兴,可却觉得与他之间越隔越远了。
他身边多了许多人,侍候茶饭的小厮,磨墨铺纸的书僮,迎客送客的管事,人人都知林相没有家室,自然也不会带着夫人过门交际。
叶凝在府中成了尴尬人,独居后院,越来越难见他一面,若不是前朝后宫尚且要她传话,她守在屋中绝少出来,连许多年没功夫练字帖都取了出来。
林文镜气色好了许多,叶凝的气色却不比过去,清眉倦目,与卫善同坐时,再没有在军中那样的光彩了,卫善问她道:“林先生这封奏疏是什么意思?”
“便是他所写的意思,想请娘娘主持群臣大宴,与臣子同乐。”叶凝说到这个,目中闪现此许光华:“若是娘娘问我,我自得说先生这话很是应当,这本是年宴,又刚立太子,娘娘出席同乐也没有能挑理的地方。”
秦昭带走了一批武将,留下林文镜章宗义,林文镜算半个卫家人,章宗义又承过卫善的恩惠,以眼前的形势来看,他绝不可能跳出来反对卫善。
本来年宴也由帝后二人同坐,余下卫善一个,领着公主太子们出来,趁着战事大捷说上几句,接受臣子们的道贺,也并无不妥。
原先那位卫皇后把自己藏身在后宫中,前朝又有袁礼贤这样的宰相,把卫家压得死死的,迫得她不能不能谨慎言行,如今还是卫家女当皇后,却不必当成原来那样样子。
卫善沉吟片刻,想到小顺子找回来那付卷轴,祖父书就“正身谨心”四个大字,是姑姑当皇后时恪守着的四个字,她将那幅字挂到姑姑灵前,却并不打算以姑姑的方式来当皇后。
承烨正趴在她身边午睡,裹在里面烧的毛料被子里,睡得小脸红扑扑的,从毛被子里头伸出一只手来,揪着卫善裙子的一角,呼哧呼哧睡不醒。
一对双生子由乳母抱下去吃奶,甘露殿内殿中都奶香味,连卫善衣上裙上都染着这味儿,她是很喜欢身上沾着孩子们的味道,却不能只有甘露殿这一方天地。
什么事是她能做的,心里自有一把尺。
卫善唤了宫人来给叶凝添茶,她上回来时是桂花双窨,这一回虽非花季,也还是今年的新桂,卫善亲自开了琉璃盒盖,使银勺子从里头舀了一勺子桂花,替她加在茶中。
“告诉林先生,我会写信传给二哥,告诉他这件事。”
叶凝完成任务,想起身告辞,卫善把茶盏推到她面前,留她再饮一杯茶,叶凝有些意外,手握着茶盏便听见卫善问她道:“叶姨打算一辈子就窝在林相后宅中,甘心情愿当个没个身份的女子吗?”
叶凝倏地抬眼看她,二十多年来她确是这么想的,在龙王山上幽居,靠着捉鱼织补换来米粮度日时她从不曾觉得苦,随他千里奔袭大展宏图时也不觉得苦,可到近日却慢慢觉得苦起来,仿佛含了枚橄榄,盼着有一日能口出余甘来,可苦劲却迟迟都不消退。
卫善其实能够懂一些她的心思,碧微也是如此,她的身份已定,不容许她再做些什么事,若是秦显在,也不一定能容忍她与蜀地旧臣过多结交,何况是秦昭在位,只能将满怀的希望都倾注在儿子的身上。
承佑的功课极繁重,她原来是怎么指望弟弟的,如今就怎么指望儿子,期盼着有一日能重回蜀地,盼着儿子能够有所施为。
碧微是身份已定不得不如此,可叶凝却无拘束,就算她此时离开林府,又有谁能来阻拦她呢?
卫善心底叹息一声,知道她无法决断,却不忍心看她就这么日复一日,缩身在林府后院,若是她甘之如饴便罢,可她分明一天比一天更没精神。
“后宫女子,徐太妃也好,乔太妃也罢,实则都为身份所拘,一辈子都不曾伸手做一点自己向往的事,就连姑姑也是如此,我从来都极敬重叶姨品性,赞一声坚忍也还太轻了,难道往后的时光都要在林府后院中数着日子过去么?”
叶凝自己都不知前路如何,若是一天天呆在林府,日子已经能看得到头,却又不知当真离开,前路又在何处,林文镜需要她的时候,她便义不容辞,如今林文镜身边早已经不再是非她不可了。
二十年的安稳,被这两年的动荡改变了,她本以为,他们会相知相守,在龙王庙后头的小竹屋里过上一辈子。
却没想到年华尚在,时光已经不复。
叶凝双手举起茶盏来,捧到身前,对卫善道:“娘娘这些话,是我心底思量,却从不敢宣之于口的,生怕出了口,事情便无法转圜,今日听见如听霹雳雷声,我以茶代酒,敬娘娘这一席话。”
把半温茶水通通饮尽,连杯中金桂都一并咽进嘴里,饮时甘香醇厚,真的嚼到花瓣,却苦入心脾。
卫善也不知今日这一番言辞对她有什么改变,也不能评判她二十多年的时光值不值得,只是不吐不快,皆因心中敬佩,才不能不说这话。
叶凝告辞出去,沉香这才进来,她方才束手立在帘后,不敢出来,这会儿才道:“确是该让林丞相给叶姨一个名份才是。”叫夫人,她未受封,叫姑娘又似在戳人脊梁,便跟着卫善称一声姨。
卫善把承烨的毛被子掖一掖,也不接口,这二人哪里是差一个名份呢,“取笔墨来,我要给二哥写信。”先写儿女事,把太初学写大篆的事告诉秦昭,再说承烨又会背哪几句,跟着将林文镜的奏疏一一细写上去,将自己愿替他主持年宴的话也写上去。
她给秦昭写信,从来没有这么艰难过,小儿女时写些什么都觉得有趣,后来困居京城,动笔时便要再三思量,直恐信件被人半道截去,飞奴传书只能寥寥数语,此时写信又比原来不同,她写了半张又揉了扔进火盆,好半日才把信写出来。
这信加急送到通州,那几日之间卫善虽行止如常,将要年关,接见命妇,预备祭祀都由她一人操持,后宫里又还有个长病的嘉合帝姬,太医开了许多舒肝理气的药,她也依旧不见好。
京城里便又流传起来,说嘉合帝姬是个病秧子,一年有半年都躺在床上,卫善还以皇后之名,特意写信到南朝去,讨两个太医来,说本朝的太医十个有九个给她号过脉,南朝既不住送信来问,不如干脆派两个太医来,好给嘉合看病。
年节之前百事缠身,到年宴前几日还未有决断,林文镜不住上书催促,卫善却在等秦昭回信来,直到年前三日,秦昭的信才终于从通州传回,他亲拟旨意,含元殿开年大宴由皇后代为主持,一应祭祀皆以此例。
☆、第398章 女官
含元殿年宴是正元帝的旧例, 攻进皇城之后的第一回大宴便摆在含元殿中,正元帝一边饮酒一边封赏群臣, 饮得越多赏得越多,当年殿中都未有坐席,个个席地而坐。
当年还无史官,都是正元帝麾下文臣写诗作序, 甚至还有人泼墨作画,那些文臣吃得微熏当庭取出笔墨来,就在含元殿殿中立柱上写诗, 最粗的那根柱子上, 自然是袁礼贤的诗作。
这些旧事都被袁礼贤被写在书信中, 正元帝下令修史书, 这一段自是浓墨重彩着意描绘, 连林文镜那本《大业英雄志》以星宿落地写起,写到含元殿大宴群臣而止,被说书人编作故事在瓦肆书场之中广为流传。
从此每年岁末之交,含元殿中都要大摆宴席, 宴请群臣, 规格也越来越高,从君臣席地而座, 到自上往下摆起食案食桌,殿中又有鼓乐之乐, 含元殿除了赐酒还要赏赐年菜, 不论大小官员, 只要在京中任职,都会分到一盒,从一等十八种年菜到五等六种年菜,以官位依次递减。
秦昭旨意未到,卫善便已经吩咐司针局做起新衣来,她的那一身自然是金红色,上衣绣金莲宝相,下裳绣鸾凤穿花等,这几种纹样是她自亲挑选。
沉香看着花样子还觉着古怪,进言道:“陛下都让司针绣十二纹章在娘娘的衣裙上了,怎么不做那个,还更显得庄重些。”不论是否主持年宴,穿那个出来都更庄重气派。
卫善笑看她一眼:“就按这个吩咐去绣罢,将承烨的袍子按规格做来。”
她定完了衣裳的式样,又把预备好的两份坐席图拿出来看,若是她来主持年宴,那么除了承烨之外,太初也要列座,秦昰秦晏陪坐,如意也与太初坐在一起,按辈份坐在太初之前,承庆承佑坐在秦晏下首。
林文镜办事锋芒外露,又从不顾及他人,与袁礼贤的性子倒很有些想像,若不是遇上秦昭这样心如明镜的人,不论在谁的手下做事,都会引人猜忌。
这回上书,秦昭虽应了,却引得诸臣不满,青霜进宫说过一回,就没有唐九打听不到的事儿,她会进宫特意说上一句,必是听见唐九说了什么。
若再穿着绣十二纹章的衣裳坐在御座上,更扎人眼,不如在这上头退一步,她都已经坐到了含元殿宝座上主持年宴,又何必在衣裳上计较。
沉香几个不明白这些,叶凝却是明白的,她隔了几日又进宫来,还从未有过相隔这么近就又进宫来的先例,她面上依旧迟疑,脚步迈进了甘露殿,心却还飞在殿外卫善猜测她是想说些什么,把一对儿女交给保母尚宫,坐在罗汉床上,让沉香捧了首饰匣子出来,并不催问她,只一样样的挑选年宴里要戴的首饰:“把新年戴的大凤钗取出来。”
从凤钗看到猫儿眼晶石长链,一对儿镯子是嵌珠子的好,还是嵌红蓝宝的好,说了好半刻,叶凝这才道:“我看那猫儿眼的晶石链子倒比明珠的更耀眼些。”
卫善知道她这是预备要说了,把链子搁到红漆托盒中,叫沉香收起首饰,端些小点心来,乳酥软糕摆上桌,挑了块玫瑰细沙的托在帕中,等着叶凝开口。
“我枉自多活了这些年,竟不比娘娘看得明白。”叶凝一开口便先笑起来,方才还神魂不属,此时却立定了主意:“我这回来是跟娘娘告辞,我想回家乡看望父母。”
卫善从未听她说起过家乡事,更没听说过她还有父母,只知在夏朝时叶家确是官宦人家,若不是官宦人家,也养不出读书识字的女儿来。
当年与父母断绝往来,一是战乱断了音信,二是抛不下刚受重创的林文镜,这么多年无暇细顾,此时想来除了忘记留半份心意给自己之外,也全然忘了父母家人。已经过去这么多年,回家乡寻访一番说不准还能见到叶氏族人。
当年无力寻访,如今能够去找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到。
“年少气盛,与父母争执,谁知一别二十五载,再也没见过父母的面,也不知他们是不是还在人世。”叶凝缓缓说着上,她似乎梦醒又似乎这个梦还没做完。
卫善那些话直刺人心,只要想到眼中便迷茫起来,她曾以为一辈子只能如此了,可原来不过是她作茧自缚,她和被困在后宫中的那些妃嫔到底是不一样的。
“先生知道此事么?”卫善没想到她这么容易便想通了,倒有些惊讶。
叶凝点一点头:“先生说既然我要还乡,也不能这么没名没份的回去,他既认我作义妹,便该用他的车辇送我回乡去寻访亲人。”
怪道她这么容易就想通了,原来是林文镜到她要走了,也没有别的表示,卫善不知如何评断:“叶姨若是不愿意,也可由辅公国府的护卫送还家乡去。”
叶凝摇摇头:“就顺了他的心愿罢。”林文镜头一回当着她的面对她说亏欠她良多,若她将来觅得良人,便替她办嫁,丞相府所有资财都是她的嫁妆,陛下赐下的庄园田地,将来也都是她的。
叶凝这才打定了主意不能再呆在林家的后宅,活得无声无息,别人死了还有个某妃某嫔某姬的牌位,她又算得什么?难道当真伸手跟林文镜支取银子用不成?
捡点起衣裳来发觉她这些日子确是添了许多东西,林文镜于外物并没有过多挑剔,衣暖食饱即可,却替她添置了许多行头,仿佛想用这个来补偿她,衣裳珠钗都按月来做,这些却并不是叶凝想要的,她将珠钗锦缎都深藏匣中,收拾起几件旧衣预备带走。
卫善最后对她道:“叶姨若能找到家人共享天伦便罢,若是不惯呆在家中,我……我有一份拟表还未上奏,我身边只用六局二十四司也不过打理打理宫务,还想用若有个似叶姨这样通文墨知古今的人当女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