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老者不是别人,恰是他们第一次进城时,遇到的那位老者。霍铮为他夺回被偷盗之物,对方想找个机会答谢报恩,却被霍铮无视的人。
几双眼睛互相望着无言,老者看看他们,忽然面露慈祥微笑,“没想到竟然是你们过来找我,此乃天意呀。”
霍铮起身,问道,“你是长侦先生?”
白面书生端着刚泡好的热茶过来,对老者敬重躬身,语气恭敬,“夫子,茶泡好了。”
长侦先生对他摆了摆手,“你先下去,没我吩咐别过来。”
房门被白面书生小心翼翼合上,屋内三人不动,长侦先生笑道:“都坐都坐,不必拘礼。”
说罢,看向霍铮,“上回你见义勇为的事,老夫还未为得及跟你道谢。”
霍铮谦慎,“此次前来寻先生,有一事相求。”
“噢?”
长侦先生捋了下发白的长须,视线移到白细身上,“你要说的,是关于这位小兄弟的事情吧。”
白细连连点头,应道:“王八龟神医说先生能识兽文,我、我是特意来跟先生学习兽文的。”
他双手摆在膝盖前,姿态乖巧恳切,眼神诚挚,“先生,你能教我兽文么?”
长侦捋着胡须不松手,布有纹路的眼睛微眯。
他虽然已过花甲之年,头脑还清醒得很,追溯回忆,记起一些于常人而言十分鬼怪的事。
他道:“龟?你说的龟可是我四十二年前从鱼贩手里买回,救下的那只龟?”
白细答:“正是它!”
“呵呵~”长侦先生笑着看他,“小兄弟能听得懂兽语?”
霍铮曾叮嘱白细不能将此事告诉任何人,他与霍铮眼神短暂交流,见对方点头,才松了口,对长侦先生如实相告。
“自然万物极为美妙,能与它们交流,乃十分趣味的事。”
长侦先生发出长声感慨,他看着白细,道:“你我也算是有缘,既然你有心也有天赋,那老夫也愿意将此学识交授于你。”
白细欢喜,腮帮子笑出可爱的梨涡来。
长侦继而道:“你明日一早到这馆中来,我看你年纪尚幼,老夫教你兽文的同时,你也跟着这里的学生,一块念念书,如何?”
数年来,长侦先生普万千学子,白细面向讨巧,相貌乖灵,而他自己得他们相助,本就心怀感激,如今白细要与他学习,长侦定愿倾囊相授,收白细当自己的关门学生。
霍铮沉声言谢,长侦随性摆手,长袖挥了挥,道:“你们在城中可否有地方落脚?”
霍铮道:“落脚之处已经安置好。”
“那也好,若有需要老夫帮忙的地方,你们不用客气,尽管提。”
入学一事谈妥,长侦先生午后还有一个时辰的课堂,他们不便多留。
霍铮带着白细与长侦辞别,不远处候站的白面书生过来给他们引路,书生频频回头看白细,充满好奇,问道:“你是先生新收的学生?你是哪里人?多大了?我怎么没听先生提起过?”
白细纠结着回他哪个问题,书生又道:“我叫方子尘,你叫什么?还有你们两个人是兄弟?对不起,你们会不会认为我的问题太多了?”
白细:“……”他挑了个最简单的问题,“我叫白细。”
送到弘扬馆门外,方子尘与他们道别,白细坐回车厢内,霍铮驾车离开。
白细要去书院念书,霍铮驾车往卖有文房四宝的铺子寻去,为他准备些会用上的东西。
沿着弘扬馆一条街巷外驶去,街巷两旁林立着各色店铺,在一家名叫轩雅阁的铺子前停靠马车。
两人前入铺内,烟雨寒冷的冬季,街上游逛的行人寥寥可数。
铺内一股书香浓墨之气迎面袭来,掌柜的笑脸迎接他们,“二位公子可否要添置文房四宝?”
霍铮身材高大健硕,不像是读书人,掌柜看他一眼,很快便将目光锁定在白细身上,瞧他身上穿的衣物布料不错,人也斯文秀气,面容年轻,是个读书人的模样,愈发卖力给他引荐铺内的物品,忽视霍铮的存在。
当朝推崇文武并济,文能治国,武能安定,每隔五年,秋后都会举行文武考试,从全国考生中选拔出表现优异的人,加封相应官职。
因此不少少年在年幼之时,便遵循家中期望,胸怀远志,开始寒窗苦读或是勤加练武。
文武双科不能同时应考,时间长了,那些身子薄弱,手无缚鸡之力的青年只好找名气大的书院苦读,而那些空有蛮力,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青年,则找名声大的武馆,勤加武学苦练。
年复一年,也不知是何年起的风气,文人与武人无端相互看不对眼,文人自视清高,嫌弃武人粗莽。武人直爽,口无遮言道他们矫情做作,没有他们行事爽快。
一来二去,此等负面风气感染到平凡百姓,他们心中偏向哪一方时,也看另一方的人不顺眼了。
轩雅阁的掌柜此刻就看霍铮不顺眼,他将白细拉到屏风背处,“小公子,你怎么和那等粗莽之人走在一块。”
白细回头看看霍铮,霍铮正专注为他挑选笔墨。
“铮铮很好呀。”白细与掌柜这般说道,他笑着眯起眼,“他不是什么粗莽人。”
掌柜碎碎叨叨说着武夫的坏话,霍铮从笔墨纸砚上抬头,发现身边的人忽然不见。
他搜寻店铺,绕过屏风,见他掌柜靠在白细身边不知说些什么,心底如沉了一颗石头,过去把白细牵回身边,面色不善,直视掌柜,“你在做什么。”
“粗鲁,粗鲁!”
霍铮只道这掌柜莫名其妙阴阳怪气,拉着白细向外走,“咱们再到别处看看。”
沿着一条石街巷走完,总算买齐了白细上学堂用到的文房墨宝,而在此途中,霍铮遭受到好些个掌柜的白眼,教他百思不得其解。
天色暗得早,马车停在后院,白细抱着文房墨宝下车,送到他的厢房内。
大院中央移栽了一颗十分巨大的古木,枝叶参天,走在院中只有零星的雨丝穿缝落下。若非院子足够宽敞,普通人家的小院根本种植不下这般大的树木。
老媪是个富足的妇女,一双儿女去世后她便一直守在这大院中,孤独寂寞,不敢与人来往。
白细与霍铮的入住让她雀跃异常,在两人出门后,一改往日候在阴暗屋内,早早出门到集市上买些新鲜菜鱼,外人眼中诡异克子的老妇人,今天突然‘活’了过来。
白细与霍铮放置好东西,前院飘来阵阵浓郁香气,引得两人腹中饥饿感浓浓。老媪已将盛好的饭端上桌,瞧见他们出来,招呼他们道:“过来过来,好孩子,一块过来吃饭。”
霍铮郑重言谢,白细亦脆生生地跟她道谢,老媪冻红的双手羞赧往棉厚的衣服搓了搓,“好孩子,你们唤我一声兰婆就好。”
白细与霍铮双双叫她兰婆,兰婆抹了抹皱纹横生的眼角,眼睛比往常明亮,“你们坐、你们坐,我一个老婆子很久没下过厨了。”
兰婆自儿女离去便辞了院子所有仆人,独自守着偌大的门院,本以此生凄凉等死,不料却等来白细两人。
她已经很多年没与人在桌上吃饭,白细与她逝去的儿女年纪相仿,同样生得白净讨巧,见到他的第一面瞬间激发起她枯死的心。
三人围在方红漆木的桌上,用饭间,兰婆一直默默擦泪,白细放下碗筷,与霍铮默然对视。
白细小声问她,“兰婆,你不开心吗?”
“没、没有。”兰婆闪着泪光的眼定定看他,“我是太高兴了,你、你和我的小儿子有几分相似,他很早就走了,我这老婆子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今晚与你们坐在这,就像等到他们回来看我一般。”
“不好意思,让你们见笑了,我一个老婆子,一把年纪还……”
霍铮摇头,目光落在她被冻红的双手上,“以后院中的活交给我来做。”
让一个老人照顾他们,霍铮是万万办不到的。
——
饭后白细情绪有些闷,霍铮往浴桶添好热水,回头见他正对着窗户怔松,无声靠近,从后方将他抱紧,嘴唇亲了亲薄嫩的耳尖,“怎么了?”
湿冷的寒气从窗缝中透进,霍铮彻底将窗户关严实,把他抱起来,替他除去衣服,抱入浴桶内清洗。
“铮铮,我们会分开么?”
白细伸出湿漉漉的手臂环住霍铮的脖子,他颈上胸前还有朵朵红梅晕染,霍铮低头不去看他,揉着他的发,“不会。”
他道:“若是我先死了……”
霍铮搂紧他,在其中一朵红梅上吮了一口,还未消退的话红梅愈发艳丽,待白细耐不住在他怀里挺起胸膛,霍铮才开口,“死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第38章 血气方刚
天未亮,白细就睁着湿润迷离的眼睛醒了。
屋内还留有最后一丝暗火,阴暗不明。
昨夜停的雨今日又下了起来,滴滴答答从窗檐落下,他凝神倾听,涣散的眸子逐渐恢复清透。
微侧过脑袋,他正枕在一条肌肉紧实的臂膀中,霍铮一手垫于他颈下,另一手搭在他的腰后轻轻圈住,即便沉睡中,也要把人护好的姿势。
白细盯着他棱角分明的眉目细看,凑上抿合的薄唇亲了一口,舌尖抵在唇角上下舔了一圈,霍铮收紧放在他腰后的手臂,哑声道:“怎么醒早了。”
两人融合的体温将被衾熨得温暖,白细趴在霍铮胸前,眯起眼讨来对方回应的一个吻后,餍足地溢出软糯懒散的笑。
霍铮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在他后背拍抚,“过会儿就起身,送你到弘扬管念书。”
说完拥紧他,“天气冷,会有些辛苦。”
白细蹭在他肩膀摇脑袋,在村里过惯农活的日子,进城后得去学堂念书,真让他有些不适应呢。
似是看穿他心底所想,霍铮亲了亲他,“我送你过去。”
白细抱紧对方,脸皮有些难为情,他古怪扭了扭眉毛,才轻轻动起身子。
变成兔子时对地板蹭,现在成了霍铮,白细难耐扭动,眉梢红润,嘴里不时吐出轻细的声音。
霍铮当即明白其中缘由,少年人血气方刚正常,他搂着白细纵容他,待白细好了,还体贴找了干净的棉裤给他换上,自己被撩拨起来的地方却置之不理。
“铮铮。”
白细看清楚了,两眼眨也不眨落在那隆起的地方,献身一样重新抱紧霍铮,喉咙发出舒服的声音,“你也蹭蹭我好了。”
霍铮揉揉他的腰身松手,“乖,你先把衣服换好。”
说罢,霍铮推门出去,找地方处理身体的反应。
白细抱着霍铮准备的衣物愣愣坐在床头,他探进棉裤内摸了摸腿,上面仿佛还残留着湿滑的触感。
霍铮的行为令他感到疑惑,那事舒服,明明霍铮之前也抱他做过,为何今天却避开他不做了呢?
在白细心底,喜欢就是喜欢,无须去克制些什么。
黑珍珠在厅内埋头吃东西,白细与霍铮出门时,只有兰婆能陪它玩闹,兰婆待它也极好,不光给它加食加肉,天寒地冻,她还照着黑珍珠的体格织了件小布袄,给它套上。
黑珍珠穿了小袄子,别提有多神气了,白细牵它出门溜时,给附近的乡邻看到,还笑道:“这年头竟然有人给狗穿衣服!”
清晨,霍铮驾着马车走街穿巷,到了弘扬馆,把白细放下。他理好白细头上的毡帽,将墨宝毛笔一一置入布包。
白细背起小布包,“铮铮,我进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