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斐正盯着熟睡的李遥生,坐在离她三尺的位置, 眼神有些冷。明明他幸的次数已经算少了, 明明每次都让执役太监,点穴止孕, 怎么还是有了?为何她有孕两月的事,无人来报给自己,那些盯她的人,竟然没有一个发现的?
“皇上,您来了, 臣妾……”李遥生刚从梦中醒来,见到是皇上, 还是有些惊喜。
“行了,别折腾起来, 就这么躺着吧。”
李遥生还是勉强挣扎着坐了起来,关心地问:“陛下, 二公主可好?”
柴斐脸上表情这才柔和起来, 回道:“她一切都好,这是你的功劳, 朕要感谢你,有什么要求就跟朕提吧。”
李遥生抚摸着小腹, 低声说:“臣妾不求其他,只愿腹中的孩子, 能平安诞下,给您再添一位公主。”
柴斐右手轻轻支起额头, 抚摸着额纹,似乎是想把它抚平,良久,闷声说:“若是公主,朕自然是喜欢的。”
而后他又倏然起身,丢了一句,“也罢,你好生看顾自己。”便这么走了。
等他走后,一位身着浅蓝色宫衣的婢女走进来,她叫戎蓉,是这批选秀新进的宫人,跟李遥生有些关系,便被指派到了长清殿做事。
两人交情还真不同别人,戎蓉一来,就成了李遥生身边服侍的头一位大宫女,私下里只有两人在时,李氏还允许她称呼自己为姐姐。
戎蓉直问李遥生:“姐姐,您怎么也不留一留皇上,他估计着,还是要去明光殿。”
“皇上不留才是好事,没瞧见豆氏的遭遇吗?这后宫里的女人们,个个都会吃人。况且我怀孕之事,多已传遍后宫的每个角落,这下矛头全都转给我了,皇上要是还在意,那该怎么活。”
戎蓉坐在她身边,有些责备地对她道:“您明明都有了孩子,还扑过去救人,就算二公主再金贵,也比不过您自己肚子里的这个。”
李遥不紧不慢地回:“如果不是抓住这次机会,救了二公主,皇上也不会答应留下我的孩子。好不容易才把周边的人都收服了,只留下一个被孤立的小槐子,好不容易才怀上这孩子,也好不容易让皇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怎么都得把这个孩子生下来,这是我最后的希望。”
戎蓉低沉地说:“您真是太难了,要是您没进宫,那该有多好。”
李遥生怅然若失道:“都怪我年少时,把事情想的太过简单,狂妄自大,不知自量,锋芒毕露,被有些事冲昏了头,没有明白这里的法则。等后来醒悟,已为时过晚,想脱身就难了。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多想也无用,只能过好这里的日子。我相信人定胜天,只要我够努力,一定能把局面扭转过来。瞧,现在固然危险,却也是我最好的转机!”
“您这么好,为何皇上就不愿倾心垂爱一些,偏要去宠那个什么豆妃娘娘,男人眼里果然只有美色。我瞧皇上也不是真心疼爱她,这般宠爱,不是把人往水深火热里推嘛。”
“那你就大错了,豆氏有两个孩子,皇上怎么会推她进坑?而且皇上的性子,你让他去讨厌的人那里难,可让他一直去不喜欢的人那里,更难。”
“难道?”
“人都会有冲昏头脑的时候,皇上也是人,自然也有这时候,他是喜欢上了豆氏,情难自禁。”
“豆氏凭什么,她哪能和您比,不就是人美貌些,肚皮争气些,明明连自己的孩子都差点保不住。您可是战功显赫的妙泽将军,在军中威望由在呢。”
“情之一事,从来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哪有什么道理可言,皇上自己估计都闹不明白,理不出个所以然呢。而豆氏能站住四皇子,能平安生下二公主,还能在怀孕期间为自己谋到实惠,又怎么会是没本事的人呢,她只是还没意识到,自己手里的牌有多好。不过……”
戎蓉着急问:“不过什么?”
“不过,有的人,因为性格,出身,经历的限制,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明白这些事,或者又如我这样,等醒悟时,已为时太晚。”
戎蓉打趣问:“姐姐不也帮上一把?”
李遥生意味深长地说:“我没圣母到那个地步,她要是诸事太顺,又怎么能用到我呢,我又怎么能收服了她,再多个帮手。”
“圣母是什么意思?”
“你就像以往在军中那样,假装没听见就好……”
*
皇上未回明光殿,而是直接回了玄宫。
听着翎卫的禀告,他眉头颦蹙,肃然问:“荣氏身上可有猫咬的伤痕?”
“回陛下,对过咬痕,确实是慎贵妃的宠物所咬。”
“为何荣氏和朱氏会坐在那里?”
“是邢贵妃娘娘的要求,皇后娘娘允的。”
皇上深思熟虑一番后,下令:“去把荣氏挪到朱氏的殿里,当着她们的面儿,把那只猫处置了,不许她们闭眼。”
“是。”
皇上又对狄贯道:“把她们二人的牌子撤了,永不再用。”
“奴才遵旨。”
柴斐继续道:“传朕的旨,邢氏贵妃,照顾二皇子不当,降为淑妃,禁闭三月,把二皇子也挪到保和殿里去。给朕带句话,让她好自为之。”
“臣遵旨。”
“胡氏连个小宴都办不好,特晋升提调尚宫孙氏为大尚宫,调至鸾宫协助皇后处理诸事。”
“奴婢万谢圣恩。”
柴斐灰沉着脸道:“今夜就把事给朕办了,今夜再,不,还是明夜吧,招韩昭仪侍寝。”
第76章 改变
小宴过后,百花凋谢, 雨水更多了起来, 到了十一月中旬,终于到了梅雨季节。
雨潇潇瑟瑟下个不停, 带给人一种凄凉的感觉,而如今鸾宫里的旧人们,可能体会的更多。
皇上从十月十八那日开始招新人侍寝,自此以后,过了近一月, 都没有招过任何旧人,除了慎贵妃有孕, 邢淑妃关禁闭,朱修仪一直无宠还被撤了牌子, 皇后和谢惠妃,甚至连次前颇受皇帝青睐的豆妃娘娘, 都没有被招过一次, 如今是新人天下。
新人中忽略被撤牌的荣氏,其余人也分不大出薄比, 倒也出乎众人所料,燕京第一美人韩冰玉, 并未多受宠爱,跟杜修仪一样, 各被招了两次,罗容华和柳容华稍微受宠些, 各被招了三次,韦贵嫔和汤贵嫔,应该是招的最多的,也不过各四次。
新人中虽没有拔尖者,可整体来看怎么也比得过旧人们,后者就跟这天气一样,带着霉字。
其实鸾宫的人,都知道,都是小宴礼惹的祸,永福公主在那夜差点被摔倒,反正明面上是慎贵妃的猫,咬了荣娘娘,其又推了抱着二公主的邢淑妃,好在,最后慎贵妃接住了差点着地的永福公主。
不管实际情况如何,牵涉到皇嗣,皇帝动怒了,一批人,也跟着遭了殃,新人中唯一牵涉其中的荣容华,被送至朱修仪的承风殿,两人都被撤了牌子,从此鸾宫里的人都知道,承风殿真跟冷宫无二了。
而邢淑妃直接被降级了,还被关了禁闭,连儿子都被挪走了。皇后和谢惠妃也被牵怒,皇后娘娘更惨些,皇上派了孙大尚宫过来协助她,这可是分了她统管后宫的权力。
就连二宫主的生母,之前盛宠的豆妃娘娘也被皇上怪上了,可能责其照顾不周,看管不利,豆娘娘也失了宠。
慎贵妃有了身孕,应该是好事,怎么也霉呢,原来是她后来反应大起来了,这胎怀的很不安宁。
总之,皇嗣出了问题,谁都逃不掉,还有这天子的宠幸,比那空中的浮云还要变幻莫测,风一吹,就可能飘远了,不知去向何方。
十一月十五晚,宣明殿。
狄贯最近伺候尤其小心,不光是他,连这殿中负责端茶倒水的小太监,也都比以往更小心翼翼,大家都能感觉到皇上身上散发出的烦躁气自以及隐隐的愠怒,偏偏皇上还不肯发出来,硬生生收敛着。
就比如今夜,皇上国事早就处置完了,宁愿留下来看书,也不愿提去鸾宫的事。
他这个大太监如今还不敢轻易去提此事,生怕触及不该碰的地儿。
皇上倒先开口了,问着:“第几日了?“
“回皇上,您已经有十日未去鸾宫了。”
“已经满十日了?”皇上又恢复以往的方式,去鸾宫二十日左右,再禁欲十来日。
皇上说完这句就没啥表示了,到底去还是不去,狄贯小心问道:“皇上,今夜可要招寝?”
皇上眼睛还是盯着书,问:“外面还在下雨吗?”
“一直没停过。”
“不去,麻烦,明日再说。”
狄贯只能答了一声:“是。”
他其实多少也能揣测到皇上这方面的心思,新人也并不想真如想像中得势。
那位韩昭仪,性子太冷,皇上来你这儿,连个笑都不给,以为自己还是家中大小姐吗?皇上是谁,他怎么可能去捧你,要不是看在右相的份上,估计韩昭仪都不会被招第二次。
杜修仪性子倒好,颜色也不差,但就是年岁还差了些,刚满十五岁,身量未全,皇上其实还是偏好熟女,对这位实在是兴致不大。
罗容华嘛,太有才能了,文邹邹的,一讲出话来,就要引经据典,老实讲,也挺有意思,只是找错人了。皇上面容虽是俊美的翩翩公子,实则是杀伐决断之人,他真不好这口。
柳容华讨喜过了头,处处讨好皇上,一瞧就知其做足了功课,意图太明显,太过刻意,皇上并不喜欢这样。
韦贵嫔和汤贵嫔,皇上应该有几分满意。韦贵嫔性子直爽开朗,活泼俏皮,年岁小时,还跟过她爹去过兵营,跟皇上是早就相识的。汤贵嫔,是典型的江南水乡女子,柔美优雅,温婉可人,话虽不多,却句句说在点上,是个讨巧的人。但都不及皇上对豆娘娘的喜爱。
皇上是想去明光殿的,可小宴礼后,皇上不知怎样打算的,把旧人们全都晾了起来,连豆娘娘也没有招过一回,明明喜欢,却又忍着不招,别人说是失宠,他却知道这是在给豆娘娘去祸。
只是皇上心里怕是难忍的很,耐心也越来越少,渐渐烦躁,收敛不住,还对自己愠火。
狄贯觉得,何必呢,去一两回也是使得的嘛。现在皇上难受,这伺候的人,就没一处能好的了的,时时都如坐针毡。
他都开始羡慕,被调到鸾宫去伺候的孙尚宫了。哪个粗笨的,赶紧犯个错,让皇上撒撒火,发作一番也成啊。
近身伺候皇上的人,哪个不是人精,怎会有粗笨的家伙呢,简直是做梦。
不过总有人要比他们还要惨些。
皇上又吩咐道:“对了,让侍卫去挨家挨户告知,明日早朝提前,寅时一到,朕就开始。”
皇上如今自己歇息的早,精力充沛又无处发泄,心情又不舒爽,本着朕不好过,你们这群臣子都得陪着的乖僻作风,皇上逐渐提前早朝的时辰。
“奴才这就去办。”狄贯退出去时,想的却是寅时一到就开始,那些大臣们岂不是丑时就得等好了,还能睡个屁呀。
唉,哪怕老天爷能收了这连绵的霉雨,剥开云雾见晴天,让皇上心情稍稍好转些也好啊。
没想到,老天爷竟听到了狄公公的祈愿,次日,天居然放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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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连着下了十天雨,皇后娘娘下令雨势大时,可不至昭阳殿请安。
至于这雨大雨小,每人心中,都有个度量,反正朱修仪不论如何,日日都来,从不迟到。慎贵妃有孕,被皇后允了免请。邢淑妃,她还在监/禁中,谢惠妃称自己抱恙,也没来过。豆娘娘只要雨不是太大,也会去请安。
而新人们,除了没机会的荣氏,还有韦氏,其余五人,就像通过气似的,一个都没来过。
今日天一晴,豆香就带着灵仙和丁童去请安。
此次请安,除了称病的谢氏,该来的倒是都来了。
皇后心中对新人们多有不满,就特在此次抓她们的小辫子,到处挑她们的错,找她们的碴儿。
而新人们也不是好对付的,在她们眼里,皇后是无宠无子还被分权的武家女,不得皇上欢心,连幸也没有,有何可惧。
杜氏,罗氏还有柳氏各个都是伶牙俐齿,巧舌如簧,大道理一堆,能把武将出身的小胡氏怼的气急败坏而又无可奈何。
而旧人里,豆香是响也不响,只是坐在自己位置上冷眼旁观,朱氏倒想帮,可她没那个能耐,韩氏性子冷,也不参与,韦氏也是武家出身,她也有心无力。
皇后怒火填胸,却说不过她们,也没个助力,又不敢真把她们怎样,只能散了会,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