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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贝贝的事情梗在心口,中午饭他们一个都没吃。然而警察的神经总是强悍的,天黑了以后,他们还是得吃晚饭。
    派出所食堂师傅还没有上班,今天街上开门的店还不算多,周锡兵看着所门口不远处的一家牛肉粉丝汤,冲林奇点点头:“就那边吧,我请你俩吃晚饭。”
    林奇勉强露出个笑容来,硬生生地想让气氛欢快一点:“那敢情好,领导请客,必须得拣最贵的点。”
    车子要开回所里头停放好,不然被人拍了传上网去,他们就有嘴说不清了。林奇转了个方向盘,车轮子朝所里头院子滚,快到门口时,他才猛的发现门口站着个老人。他吓了一跳,摇下了车窗,认出了黄进母亲的脸。
    林奇赶紧停下车,询问黄母:“阿姨,你怎么在这儿?有人找我们的话,去里面坐着啊,这天多冷啊!”
    黄母搓着手,露出个不好意思的表情:“没……没事,我这才过来的。”
    这里显然不是说话的地方。周锡兵从钱包里掏出了两百块钱塞给小江:“你跑个腿,去店里头买回来吃吧。今天他们肯定没人手送外卖。”
    小江也算机灵,赶紧跑到所里头询问其他值班人员想吃什么了。周锡兵下了车,招呼黄母进车里头坐着:“阿姨,你要是不想在所里说,在车上说也是一样的。”
    车子的暖气开的足足,突如其来的暖流让老人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她实在吹了太久的冷风。林奇连忙拿了面纸盒子递给她,示意她自便。老人脸上红的一塌糊涂,慌慌张张擦了鼻子又不知道用过的纸该放在哪儿了。
    “没事。阿姨,你看后背口袋里头有垃圾袋,你丢进去就行了。”周锡兵安慰了她一句,直接切入了正题,“阿姨,你找我们有事?”
    老人总算解决掉了手中的面纸,神情有些惶恐又惶然:“没……没什么大事。”
    周锡兵没有再吭声,而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跟黄家人更为熟悉的林奇。后者抿了下嘴唇,轻声道:“阿姨,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吧。我们能帮上忙的,绝对不会推辞的。”
    黄母絮絮叨叨地开了口:“你们是好人啊,我晓得,我都有数。居委会的陈主任还给我们家往上面交申请,办理困难补助。你们一直帮忙看着我家那个不争气的畜生,我心里头感激的很。”
    “阿姨,你别见外,我们都想大家好好的。”林奇深吸了口气,犹犹豫豫地开了口,“你别恨黄进了,他,他也不想贝贝出事吧。”
    黄母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面淌,声音哽咽着:“我晓得,我对不起我小孙孙。贝贝是个好孩子啊。我千不该万不该,为什么要歇在外头呢。我怎么就没想到他又抽上了呢!这个畜生啊,明明过年前还好好的。”
    周锡兵看了眼林奇,这话跟他们年前最后一次给黄进做尿检的结果对的上。那么黄进又沾上毒.品,应该是他跟着父母回老家的事情了。毒.品不仅仅侵蚀着城市,农村中也存在着常常被大众忽略掉的吸.毒人群。
    两人都没说话,静静地等待着老人发泄完心中的痛苦。她连哭泣都是压抑着的,生怕给人添了麻烦一样。大年初四的夜晚,街上灯火辉煌,人们还沉浸在新年的喜气当中。再过几个小时,街上会响起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大家集体迎接财神,那是丰足美满的象征。
    而对警车后座上的这位老人而言,她此生都无法再填补空掉的那一大块了。丰足圆满对她而言,永远都只是个可望不可即的梦。
    “周指导员,林警官,你们是好人。你们就当我不要脸吧,只会缠上诚心诚意帮我的好人。黄进是从我肚子里头出来的,他说他没把贝贝装进口袋里头送到陈老板面前。我晓得,大家的眼睛都看的清清楚楚,除了他,没有旁人了。可他说了,我就信。黄进是个畜生,可他是真心疼儿子啊!”老人说到后来已经泣不成声,每一个字都是破碎的。
    林奇抿了抿嘴唇,又将面纸盒子递过去,轻声解释:“这是命案,我们是民警,管不了,现在由刑警大队的人接手调查。”
    “我晓得,我晓得。”黄母抽了面纸擦眼泪鼻涕。她的情绪过于激动,以至于打了个哆嗦,抓在手中的纸也不晓得丢进垃圾袋当中了。她抽了抽鼻子,苦笑道,“我没有证据,我没办法证明我儿子的清白。可我是他妈妈,这个世界上,如果连我都不相信他了的话,还有谁能相信他?”
    林奇沉默了。他原本想劝告黄母,毒.品对吸.毒者的人格重塑有多么大的影响,它可以轻易的让正人君子变成卑鄙小人,让品德高洁的人匍匐卑微。他们的话往往是谎话连天。可是,黄母说的又没错。父母是子女天然的港湾,如果当妈妈的人都不相信自己的孩子了,那么还有谁相信他们。
    “你放心。”一直在旁沉默着倾听的周锡兵突然开了口,“既然立案调查了,警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黄母木木地点头:“嗯,我相信警察会调查清楚的。是我儿子害了孙子,我绝对不会胡搅蛮缠。可要是有人存心害我孙子,我也绝对不能放过这个人。”
    林奇立刻引导她:“那阿姨你就好好想想,你们家有没有什么仇怨,这样警方也好有方向调查。”
    其实目前的证据基本上可以断定事实真相就是黄进将孩子装进了口袋,当成狗卖给了陈老板。在拿到两百块之前,黄进身上没钱买毒.品,也不存在吸.毒致幻的问题,错认了狗跟人的可能性理论上根本就不会有。谁会给狗嘴巴里塞抹布?袋子被丢到狗肉馆门口后,大家的眼睛也都看着,想要掉包,哪有那么容易。这可是个大蛇皮口袋,谁动一下,目标都显眼的很。
    林奇这么说,不过是为了安慰黄母,让她好有个活下去的奔头。老人点了点头,沉默着“嗯”了一声:“我回去跟老头子一起好好想。黄进是混账,可他不会忍心伤了贝贝的。”
    老人离开的时候,周锡兵原本想让林奇送送她,却被她坚定地拒绝了。她不能再给警察添麻烦,他们家给警察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周锡兵坚持帮她叫了辆车子,提前付好了账,让司机把人送回家去。
    临上车的时候,老人冲他们苦笑:“没法子,我也恨,可这就是命啊。”
    关车门的动作带起的风吹乱了她头上的白发。她的年纪其实比周锡兵母亲大不了多少,可她跟黄父看着却和周锡兵的爷爷奶奶一样颤颤巍巍了。儿子吸.毒这件事,将他们的人生硬生生地往前快进了数十年,明明不过六十几岁的人却已然是风烛残年。
    周锡兵缓缓地吐出了一团白雾,转身招呼林奇:“走吧,回去吃晚饭,粉丝估计都糊了。”
    他抱着凑合一顿的心,却不料打开饭盒子,里头装的竟然是米饭,上头铺着的菜还冒着热气。他抬头看了眼忐忑不安的实习生,笑了,夸奖道:“不错,小伙子很有眼力劲。”
    小江的肩膀松弛了下来,想要趁机跟领导说笑两句。这饭菜是牛肉粉丝汤店老板自家吃的晚饭,他估计领导要跟那个老太太说话,也不晓得到什么时候,粉丝不禁放,不如米饭随时可以在微波炉里头转一转就热乎了。他是看着领导给老太太从网上约车的时候,才赶紧将饭菜放进微波炉里热的。
    林奇没给自己的小徒弟抖机灵的机会,直接拽着人往外间去喝萝卜牛腩汤。这孩子,机灵劲儿真有限,没看领导的眼睛一直盯着手机看么。这明摆着是要趁着吃饭的功夫给人打电话。
    周锡兵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拨通了王汀的号码。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他都没顾上催王汀吃晚饭。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因为余磊窥探她手机的事,索性连门都不出了。找了这么多理由,其实真正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想王汀了,非常非常想。
    在看到黄进的妻子心如死灰的时候,在听到她态度坚决地要跟黄进离婚的时候,周锡兵清楚地见证了一个女人在全世界都与她为敌时依然坚持跟丈夫风雨同舟,到彻底怨恨悔不当初的过程。不过是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世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有什么感情是源源不断的,它总会有被彻底耗尽了的时候。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声响,他懊悔自己没有超能力,不能跟电话那头的王小敏联系,好知道王汀现在到底怎么样。电话铃声响起了许久,连周锡兵都怀疑王汀不会接听了的时候,对面终于传来了她的声音:“喂——”
    “我爱你,我很想你。”
    第106章 下雪天(十六)
    话筒中一阵沉默,周锡兵只听见王汀的呼吸声,却听不到王小敏正在各种激动地叫:“啊啊啊,帅哥,你这样不行,你这样是在犯规。王汀,你不能被三言两语就被他忽悠了。王小花说了,太好哄的女人,男人是不会珍惜的。”
    王汀弹了下手机链子,警告王小敏不许再插嘴。她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发生什么事了?”
    据说面对“我爱你”的告白时,二十多岁的女人会直接回复“我也爱你”,三十多岁的反应则是“酒喝多了吧”。王汀似乎永远都处于一个冷静现实到无趣的状态,她会第一时间觉察出不同寻常的地方,然后指出来。
    周锡兵轻轻吁了口气:“没事,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想你。”
    话筒那头重新恢复了沉默。王小敏憋不住地感慨了一句:“太狡猾了,简直就是大杀器。”
    可惜大约王汀是天生的医者,她总是会不合时宜的冷静。她再一次清了清嗓子,重新问出了相同的问题:“发生什么事了。”
    牛肉粉丝汤馆的老板做家常饭菜的手艺也不错,虎皮青椒跟酸萝卜鱼都做的颇为地道。在微波炉里头转过之后,香气依然扑鼻。周锡兵却分外怀念王汀给他做的味道。他轻咳了一声,没有再打马虎眼:“其实真的没什么事。”
    他没有撒谎。在他的职业生涯中,比小贝贝更惨的案件他亲手处理过的也不在少数。然而在这一个晚上,他依然感受到了强烈的难过。为小贝贝,为小贝贝的母亲,为小贝贝的爷爷奶奶,甚至为一再犯错的黄进感到难过。
    “今天实习生问了我一个问题,当初我们去救那个瘾君子是不是错了?如果没有他,孩子就不会死了。我当时告诉他,保护公民的生命安全是警方职责之所在。可我有时候也会问自己,有些人是不是真的值得我们这样做?”
    “当然值得。”王汀的语气十分肯定,“生命权是每一个自然人最重要的权利。这不是受个人主观喜恶所左右的。”她想了想,拿自己的导师举例子,“我跟着沈教授读研的时候,曾经有位病人因为不满意沈教授对他的病情解释,一拳将教授打成了熊猫眼。后来,他的病情恶化了,还是沈教授给他做的手术。”
    王汀的声音轻缓柔和,落在周锡兵的耳中,有种奇异的抚慰效果。他甚至能够略带点儿调侃意味地发表自己的评论了:“沈教授还差病人?他完全可以拒收吧。”
    王汀微微笑了:“是啊,当然我们都替教授打抱不平。这种人,随他去好了。既然他这么能耐,让他自己能耐去。但是教授说,医生对病人应当一视同仁,不该随着自己的个人喜恶去决定是否救助对方。这是医生最基本的职业道德。”
    话筒中沉默了一会儿,周锡兵还没有来得及想好该怎样评价时,王汀又笑了,带着点儿自嘲的意味:“是不是挺傻的?其实在医院里头,前脚挨了病人跟病人家属的打,后脚还给他们看病的比比皆是。职业道德需要职业人摒弃私人感情的喜恶。不然的话,电工看谁不顺眼就断了谁的电,水厂的人讨厌哪个家伙,直接断了人家的水,整个社会秩序都会乱了的。”
    大约是她的语气实在太认真了,周锡兵忍不住调侃了一句:“你妹妹说的没错,你的确适合当老师。”
    这话不知道哪里惹到王汀了,她的声音一下子冷淡了起来:“我没那么闲,没空管别人。”
    多年的刑警生涯总算让周锡兵培养出了敏锐的直觉,他立刻强调了一句:“我喜欢被你管,你要一直管着我就好了。我脑袋瓜子挺不灵光的,就需要老师多教教我。”
    王汀轻轻地啐了一口,没好气道:“十五岁上大学的人,也好意思装。哟,您这是要北大还行清华随缘的节奏吗?”
    一直凝滞两人之间的僵硬气氛总算破冰了,周锡兵趁机又向女友告白:“我这人脑袋瓜子其实真不太好使。有的时候,我惹人生气了,还不知道到底哪儿做错了。我就想让你知道,我爱你,我希望你能高高兴兴的。我没想过拿郑妍的事情当交换什么的,我就想让你高兴点儿。”
    王汀抿了抿嘴唇,轻轻地吁了口气,忍不住还是将话题落到了郑妍身上:“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我问过我妈郑妍的生日,再对照着她父亲当时闹着跟梅阿姨离婚的时间,我推断郑妍父亲要娶她母亲的时候,女方怀孕应该还不到三个月。常规判断胎儿性别的方法有抽羊水检测跟做b超。前者能开展的医院少,而且流程控制严格。后者理论角度上在胎儿满三个月之后就能通过b超看出来,但实际到了临床上,一般得四五个月才能看的比较清楚。当然,怀孕三十七周到四十二周都是足月正常胎儿。我不知道郑妍到底出身的时候是多少周生出来的。我想,也许警方可以调查一下。”
    郑妍的十岁生日,老郑给她在王汀的家乡安市最大的酒店举办了生日宴,将所有认识的有头有脸的人都请过去庆祝小公主的生日。王汀跟母亲打电话探听郑妍出生日期时,母亲颇为不满地埋汰了一句:“给小女儿过生日有钱的很。大女儿出国读书,他就一毛不拔。这人啊,真是现世报!”
    为着这个缘故,王家妈妈牢记了郑妍的生日。其实如果王汀想的话,她也能够通过关系找到郑妍出生时的病历,看一眼郑妍的孕周。不过,既然有警察的话,那她还是不要多这个手了。
    周锡兵有点儿无奈。他并不想王汀再关注郑妍的案件,可眼下两人的关系好不容易才缓和了一点儿,他实在不敢冒险踩雷,生怕再惹王汀不快。
    临离开老家的时候,周母拉着儿子的手左叮咛右叮嘱,中心思想就是一个,千万别错过了王汀。就周奶奶搅和出来的闹心事儿,搁着稍微有点儿脾气的姑娘早就直接翻脸走人了。人家好好的姑娘又不是上赶着求嫁,好端端的凭什么受男方家里头的气啊。低头娶媳妇抬头嫁女儿,从古到今,都没女方受气的道理。
    周锡兵不能说自己的奶奶,就只能在王汀面前愈发放低了身段:“嗯,你放心,我会联系安市警方的。他们会做进一步调查。”
    郑妍的案子到现在似乎也没多大的进展。周锡兵不知道安市那边警方监听郑妍父母电话有没有收获。他想,也许可以趁着提供这个线索的机会,再问上两句。郑家夫妻十多年前的举动的确奇怪,女儿失踪后的反应也委实反常的很。
    他正琢磨着要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正大光明地关心这桩案子,那头结束了通话的王汀已经按下了郑妍母亲的手机号码。她找对方的原因完全能够摆在台面上说,她要正式警告对方不许再骚扰自己的家人。
    也许是女儿的失踪让郑母的神经变得无比敏锐,即使是陌生手机来电,她也立刻忙不迭地接了,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声:“喂——”
    听着她饱含期待的声音,王汀的心也颤了颤。十一多年前,十七岁的自己也是这样没日没夜守着家里的电话机,渴望着能够有妹妹的消息传来。她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严肃一些:“我是王汀,王函的姐姐。今天我给你打电话的原因,想必你自己心里有数。”
    “是你们,对不对?”郑母突然间打断了王汀的话。
    连一直拼命勾引郑母手机说话的王小敏都呆住了,结结巴巴地问:“你们是谁们啊?王汀,她在说什么?”
    王汀的声音平静的很:“什么我们?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我求求你,把我女儿还给我,好不好?你要杀要剐冲着我来,不要找我女儿,她才十一岁啊!”郑母的声音一直发着抖,不停地强调,“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求你了,你要有什么不痛快,冲着我来就好。我绝对不躲开,你想怎么样都行。”
    王汀微微皱起了眉头,郑母的精神状态似乎非常不好,已经快要到崩溃的边缘了。
    王小敏冲着对方手机喊:“你主人疯了吗?我主人可是警察家属,怎么可能当绑架犯?”
    原本一直不理会王小敏自来熟的郑母手机,这一次却忍不住嘟囔了起来:“就是你们。你们写了信,说我主人知道该怎么办,又说我主人自己心里头有数。不是你们还有谁?你们还是放了我主人的女儿吧。她还是个孩子呢。”
    王小敏忍不住惊呼:“什么时候的事情,什么信啊?我主人可没有给你主人写过信!”
    “就是初二那天傍晚啊。肯定是你们找了人给我主人塞的传单,里头就是威胁我主人的信。”
    王汀还想再从郑母口中套出更多的信息时,对面突然传来一阵怒吼,打断了郑母喋喋不休的忏悔。
    郑妍的父亲过来了,冲着妻子骂了两句,然后才一把夺过电话,朝王汀赔笑道歉:“对不住啊,王汀,你郑叔叔我跟你阿姨两个,这几天过的不是人的日子。妍妍找不到了,我们的魂也飞了。你阿姨不是故意的啊,她是太急了。”
    郑母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拼命地要从丈夫手中抢手机。两人争夺的时候,手机的公放键被碰到了,王汀听足了夫妻间的争吵。
    郑母冲丈夫怒吼:“反正你不缺女儿!没了妍妍,你还能去找那个老女人跟她女儿。我就一个女儿,这是我的命根子。你松手,肯定在她手里头。我求她,我求她抬抬手,放过妍妍。下十八层地狱下油锅煎,我认了。只要她把妍妍还给我就行了。”
    老郑气得要揍妻子,后者梗着脖子朝他嚷嚷:“你打啊,你打啊。别以为我心里头没数,你都等了多少年了,你当年要不是为了那件事,你愿意娶我?你个良心被狗吃了的东西,你那时候就想逼着我去打胎!”
    电话那头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响,“砰”的是凳子倒在地上的声音,“嘣”的是遥控器砸在沙发木质把手上的声响。然后抽屉跟烟灰缸相继撞上了地板和墙壁,发出一阵阵的脆响。
    郑母声嘶力竭地喊着:“你想杀了我,我有数!你一直想杀了我,你存了十几年的心了。”
    “你别发疯!”老郑似乎在竭尽所能让妻子闭嘴,防止她说出更加耸人听闻的话,“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对你跟妍妍的,你还看不到吗?你不让我给梅丽钱,我给过一分没有?”
    可惜他的哄劝与甜言蜜语似乎都没能奏效,郑妍的母亲依然歇斯底里:“你的心有多黑多狠,以为我不晓得吗?”
    “你闭嘴!”手机被摔到了地上,收音口恰好盖住了,王汀只能听到模模糊糊的声响,老郑似乎在训斥妻子:“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震慑了郑母,后者哭了起来,反反复复地强调:“你还我女儿!”
    砸在地板上的手机又被老郑捡了起来,他的声音中带着讨好的笑:“王汀啊,请你见谅。妍妍她妈妈急疯了,现在只要有人有声音让她看到听到,她都会冲着对方要女儿。妍妍是我们的命根子啊,我也快疯了。”
    王小敏相当看不上眼地嘀咕:“要脸不?大女儿就不是他生的?还命根子。”
    郑母的手机突然间瓮声瓮气地冒了一句:“其实也只有大女儿是他生的啦,妍妍不是他女儿。”
    王小敏大吃一惊:“喜当爹啊!”
    电话被老郑匆匆忙忙挂断以后,王小敏还没办法从震惊中恢复过来。它喋喋不休地反复强调:“天啦!郑妍居然是老陶的女儿?她妈妈用另外一个手机另一张卡给老陶打的电话,那肯定是真的咯。王汀,会不会是老陶带走了郑妍啊?”
    王汀整个人也沉浸在无法置信的情绪当中。老郑疼爱后妻幼女,在父亲的朋友圈里头都是出了名的。母亲为此对老郑一直没什么好感,替好友梅丽母女打抱不平。她倒是从来没有想过,郑妍竟然是老陶的孩子。
    如果是这样的话,当初绑架了王函被抓的只有老陶,是不是另有隐情?他会不会为了保护郑妍母亲肚子里头的孩子,所以一个人出来领罪?最有意思的是,老郑似乎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一直以为郑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把个孩子宠上了天,完全不管跟前妻生的大女儿。
    这些人的关系有多乱,王汀真想呵呵一声啊。
    王汀深吸了一口气,摸了摸王小敏,轻声叹了口气:“好了,乖乖的,小仙女不能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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