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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春“噗嗤”一声笑出来:“去去去,收一屋子有何用,多得看不过来也是浪费。”就似后世的自拍照,成千上万张存手机里真有人会一张张细看?不过是为了精挑细选一张最满意的发朋友圈罢了。
    “你……可有后悔过?”窦元芳突然问了一句。
    江春愣住,不懂他为何会这般问,但看他脸色不太好,只认真问:“你说的后悔……是何事?”
    元芳又不出声了,静静看着她,见她眨巴着黑黝黝的杏眼,闺女与她像极了,尤其这双眼……只是她的里头多了种温温的柔软,似一湾清泉,一陷进去就令他再也出不来。
    “嫁与我,你……可有后悔?”
    江春微微挑了挑眉,这问题……对她来说,答案是绝对否定的。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她上辈子有过些不多不少的经历,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一份地位平等的有尊严的爱,一个她满心满眼喜欢的男子,一位令她发自内心敬佩的英雄,以及双方亲友祝福的姻缘。
    在他这里,她都得到了。
    所以——“有啊,有后悔……”
    窦元芳面上的期待就变成了铁青,原来……他竟真是这般差劲与不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前妻离他而去也就罢了,自己瞧中的妻子也后悔嫁与他……
    江春见他面色发青,知他当真了,忙主动握住他的大手,一字一句道:“后悔……未曾早些遇见你。”应该上辈子就遇到你才对。
    男人脸上的铁青又僵住,见妻子面上调皮的笑意,以为是故意逗他,心内方生的欢喜,与铁青撞到一处,面部表情转换不过来……嗯,看着有些扭曲呢。
    江春爱极了他这副又丑又帅的样子。星月兼程疲劳不堪下的沧桑,干枯起皮甚至晒出斑来的面容,胡乱穿衣不讲究的打扮……换任何一个年轻女子看来,都属“不好看”或者“丑”的行列了。
    但他身上那股凛然正气,恨不得红领巾都迎风飘扬的正直劲儿……嗯,对江春又是致命的吸引力。
    才想着,心内就又柔软又欢喜,歪过身子去“吧唧”一口亲在他右颊上。
    窦元芳身子僵硬着,突如其来一口蜜枣吃得他不知如何是好。
    江春不待他反应,又在他左颊上亲了口,似喟叹般说了句:“我夫君是伟男子!”是我的盖世英雄,她悄悄在心内补了一句。
    这一句,窦元芳就听清了,一股欢喜涌上心头,猛的一把将亲完就想跑的某人抱住。
    江春笑得露出了细细的白牙,故意挑着眉头望他,面上就差写上“你能把我怎样”几个字了。
    窦元芳看她那口细细的小白牙,耀武扬威着,就头脑发热一口亲过去。江春被他搂着不得不倾过身去,双手没了支撑点,不得不搂到他肩上去。
    欢喜的男子只觉“逡巡”得不过瘾,直接双手平举将她抱过去,置于他膝上。于是,江春只来得及哼一声,就横跨在他身上了……
    呼吸迷乱间,窦元芳只觉心口热涨,身上亦热得不像话,勉强分开来,喘着气说:“今日十五了……”
    语气幽怨极了。
    江春想起自己生产挨的那一剪刀,后半月去净房还隐隐不适呢,只得小声说了句“还未好全哩”。果然窦元芳就失望的叹了口气,在她唇上不轻不重的咬了口,“恶狠狠”说道:“那丫头真是磨她爹!”
    江春就笑起来,想到平日他对圆姐儿的疼爱,越想越欢喜,笑得越欢快,因着方便给胖妞“喂食”,衣裳穿的松散……这笑得欢快了,居然有点“花枝乱颤”之感。
    窦元芳目光不由得就跟着往下,见了那两只颤巍巍的大桃儿,身子热得忍不住,只下意识的抱紧她,将她往他身下按去。
    觉出小豆芽的伟岸形状,江春也红了脸,由着他胡乱折腾。
    突然,只听内室的门“咯吱”响了一声,江春吓得屏住呼吸,慢慢回过头去,门关得严严实实的,但……刚才分明还留了个缝啊,风又吹不进来……
    江春脸红得不像话,这般“放浪形骸”定是被哪个瞧了去了,就轻轻在他肩上拧了两把。
    窦元芳见她好容易露出顽皮样子来,倒是欣慰,思索片刻,勉强摆出一副龇牙咧嘴样来,吸着气呼“真痛!”
    江春被他那差劲的“演技”逗笑,这傻子!太浮夸了!真为难这傻子了!
    但她没法子,就是喜欢这傻子啊,今日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吧?但他不主动说,她也不问,就看他笨拙的配合着她……
    两个就在屋里你亲我一口,我亲你一口的玩起来,珍珠抱着睡着的圆姐儿在外屋,看看黑透了的天色,今晚小娘子怕是要去老夫人院里歇了。
    正犹豫着,突然,身旁的武婢就轻推她一把,皱着眉头道:“咱们将小娘子抱去老夫人院里罢?”
    “还早着呢,待会儿再去不迟……”话未说完,珍珠脸就红了,里屋女子娇声吟哦时隐时无,有时还能听到桌椅翻倒之声……
    几人忙抱了孩子逃也似的出了门,往老夫人院里去了,心内都在心疼小胖妞:可怜的圆姐儿啊,你爹娘此时哪里顾得上你哟!这小肚子要饿到几时,还尚不可知哩!
    邓菊娘见大晚上的,乖孙来了她院里,忙招呼道:“快进来快进来,做甚半夜三更来了我这头?”
    几个婢女红着脸支支吾吾。
    老人家哪有不懂的,不自在的轻咳声,与她们东拉西扯半日……终于,快到小胖妞“饭点”了,同德院来人唤她们了。
    珍珠进了屋,不敢东想西想,只低着头问江春可要唤水。
    窦元芳极自然的接过去道:“不消,先下去吧。”
    于是,珍珠极快的在屋内扫了一眼:嗯,床铺叠得整整齐齐,还是清晨的样子。郎君与娘子身上衣裳还是白日那身,好好的穿着呢……这到底是怎回事?她确定自己没听错啊。
    元芳随意一眼,见她来不及收回的神色,脸上就有些不乐,淡淡道:“下去找窦三领十个板子去。”
    江春还来不及阻拦,珍珠就“领板子”去了。
    “嗨!明明……明明是我们……你做甚拿她做筏子?人家十七八岁的大姑娘,窦三怎么打板子?”明明是他突发奇想,偏要让她给摸摸,一摸就……嗯,江春觉着手掌烫得不像话,自己老说人家什么“小豆芽”,哪里有那般骇人的豆芽?
    元芳却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窦三可不是那蠢笨的。”
    心念电转间,江春明白过来,窦三与他差不多年纪,却还未成家,珍珠历来持重老练,云英未嫁……二人倒也合适。
    只是,他这“月老”做的……但愿窦三不是个臭直男,莫真给人家姑娘打顿板子才好。
    待一家三口躺下了,窦元芳望着妻子细白的脸庞,还意犹未尽,忍了又忍,听见闺女传来小小的呼吸声,他才赖着挤过去,问:“乖乖,可否再来一次?”
    江春笑着捶了他一拳,恨不得说一句:“五指姑娘你也有啊!”
    第148章 回来
    办完弥月酒,江春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出门倒是无甚妨碍,但熟药所却仍是去不了。因圆姐儿到了时辰就要“吃饭”,窦祖母不放心让珍珠几个抱她上街去找娘。
    江春也心疼闺女,寻思着待过了五个月,她自己无奶水了,小丫头能吃辅食了再出门去。
    而这三四个月的功夫,她除了自己看看书,就是逗逗孩儿,自她主动抱了淳哥儿后,这小子只恨不得日日待她身旁了。
    进了七月份,天气热得耐不住,有孩子在,江春也不用冰盆,只拿了把轻纱扇给小丫头轻轻扇着。快半周岁的圆姐儿只穿了件鹅黄色的纱衣褂子,两只莲藕样的白胖胳膊露外头,想要伸手来拿扇子。
    “小丫头,这扇子可不能再落你手里头了,前几日刚被你扯坏了一把哩!”你可知这扇子得二两银钱哩!江春想想就肉疼!
    闺女这两月正是体格发育快速的时候,昨日称过,体重居然就快到九公斤了!抱久了都觉手酸。身长刚好七十公分倒还好,她睡那小床还暂时不用换。
    体格发育,连带着运动发育也迅速。觉着会抬头才没多久呢,居然就要翻身了,才翻身几日,抱起来又能自个儿坐了……这几日可不得了,或自个儿用手撑着腿旁,或抓住床缘栏杆,居然就想要站起来了。
    窦祖母与淮娘只顾着得意,直夸“我窦家闺女可真厉害”,江春可就头疼了。
    头发被她抓住得老半日才拿得出来,为啥?胖妞手劲可大了,珍珠几个也不敢下狠力掰她手,得慢慢哄着拿旁的物件儿来转转了她注意力才行。
    就似前几日那把轻纱扇,闺阁女子用的也就图个样子,不防被她一把抓过去,几下就扯脱线了……她爹居然还怪伺候人没看好,险些伤了孩子的手,说什么要“买一打来给她玩”,慌得江春将他拦住了,孩子不是这么惯的。
    “啊布啊布!”发音困难,喷了几滴口水在扇子上。
    江春就晓得她是饿了,只她这几日下牙床开始发红了,怕是不出半月就要冒牙了,加辅食正是时候。
    就自己去了小厨房,给她剥了一只金黄瘦小的甘蕉,捣碎成泥状……其实就是后世的香蕉,但这时代车马不便,东京城里的甘蕉与荔枝一样,都是有价无市的南方果子。
    窦家这一筐,还是昨日窦淮娘听小丫头要长牙了,让内侍送来的。
    果然,那从未吃过的清香味,又是纯天然自然成熟的,香甜味浓郁得很,一下就把小圆姐儿的口水馋出来了,脑袋只跟着那小碗转。
    江春用小勺小小的舀了点给她尝了尝,她已经会自个儿用牙床磨了,软软糯糯的香蕉泥,磨着磨着又控制不住一拉一拉的流下口水来……尽管亲娘在笑,但毫不影响她的食欲,才咽下去又伸手去夺碗……就这么没好久的功夫,她就吃完了一小碗。
    “阿娘!妹妹吃的是什么?”
    淳哥儿一散学就往同德院来了。
    江春笑着道:“甘蕉,给你留着呢,我让珍珠给你拿来。”
    那小子也未见过几回,早忘了甘蕉甚模样了,待见着那金黄的果子,自己净过手先剥开一只,闻着香甜得紧,自己却不吃,只拿了递给江春:“阿娘,你吃。”
    江春感动不已,接过来刚要吃,不防就斜拉里伸出只光秃秃的胖手来——圆姐儿一把捏住剥了皮的甘蕉,使出吃奶的力气拧下半截儿,迫不及待就要塞嘴里。
    吓得江春拉住她手,开玩笑,要不小心卡喉咙了那可不得了,这丫头……这倒提醒江春了,使着院里众人,将屋内屋外那些小物件儿全收了,连帐子上挂的水晶帘也给拆了。
    正拾掇着呢,窦元芳家来了,见淳哥儿在逗圆姐儿玩,就问“今日读了什么”“几时散的学”。淳哥儿落落大方一五一十的答了,元芳就点点头。
    这半年来,淳哥儿被江春教着大方不少,元芳也被劝着温和了两分,父子两个都在改变,渐渐的向着对方靠拢了,关系倒是亲近不少。
    圆姐儿微微有些会认人了,日日见的父亲她最熟悉了,“啊布啊布”叫着,张开手去就要父亲抱……抱她脱离那摇篮,她要举高高。
    元芳刚要伸手,江春拍了他一下:“先净手去。”准备给圆姐儿断奶了,没了母乳的天然免疫力,小孩卫外功能不足,很容易染上外头的细菌,大人抱她之前不说换衣裳罢,至少也得洗洗手才行。
    淳哥儿见父亲吃瘪,就挑挑眉,偷笑起来……一家子其乐融融。
    恰在此时,外头来了个小厮,引着个十四五岁的青衫小公子进门,道:“亲家郎君来了。”
    那少年却不耐他这般啰嗦,快言快语道:“姐,姐夫,阿婆使我来说一声,力哥儿家来了!让你们家去吃饭哩!”这般急的性子,与“江文”这名字可对不上号。
    江春愣住,文哥儿说的“力哥儿”是表弟?!高力回来了?!
    江春似高兴傻了一般,只愣愣的望着他。
    元芳就在旁答复:“好,你先坐着歇会儿,我们收拾一番。”又转头对妻子道:“我未哄你罢?”
    江春这才反应过来,前几日他就说过力哥儿不出八月,定能家来了。
    因他武艺高超,性子也沉稳,再加有窦元芳这个表姐夫的面子在,在刘家军里表现不俗。先是在辽人攻武州时立了功,升作伍长,后又跟着元芳退敌,擒获了耶律宏,当时元芳就替他向朝廷讨过赏,封了个从九品的“忠孝校尉”,虽仍是不入流的最低品阶,但于高家来说,可谓是天降之喜了。
    后来元芳赶在妻子临产之际家来了,高力就继续在刘家军里,跟着刘家父子几个,陆陆续续稳住刚收回来的五州,骁勇善战的年轻人,也立了些不大不小的功劳。
    威远大将军就将他提拔至身旁作亲卫,今年开春收复檀州一役中,刘老将军被辽人残部所困,全凭他一人杀出条血路来,搬了救兵去,又将耶律家几个子侄男丁全擒住了。
    辽人耶律一族算是载在这少年手里了,刘家对他器重不已,将押送辽人上京这样长脸的美差交与他,加官进爵是必不可少了。
    江春想着就觉欣慰不已,力哥儿凭自己实打实的功夫,终于熬出头来了!想着就恨不得立马回去瞧瞧,这小子长成啥样了。
    珍珠几个已经去收拾圆姐儿包布衣裳碗筷了,江春就问文哥儿:“力哥儿长高了不曾?”问过就觉得自己说废话了,练武的孩子哪有不高的。
    果然,文哥儿就兴奋道:“可高哩!有这般……这般高!”自己在那张牙舞爪比划半晌,见姐夫在旁,就说“与姐夫差不多哩!”
    “只是比姐夫还壮!”
    江春就开心起来,那可真是突破基因天花板了,舅舅与舅母都不算多高的个子,居然能养出他个人物来!
    “力哥儿可威武哩!身上穿着银色铠甲,一只手就能举起座石狮子来!我……我也……”
    江春打断他,晓得他又要提跟着高力去辽东的事了。男孩子乍一听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得了这般威风,跟着心动是正常的。
    但他与力哥儿不一样,他生的不甚壮实,也未练过什么武术,光凭两分急智,去了战场上能有几分活路?况且,自收回了燕云十六州,党项人与东洋人被慑,至少十年都不会再生大规模的战事了。都说“时势造英雄”,太平盛世可就没有立军功的机会了。
    他读书虽没天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但好生刻苦努力一把,考进太学不成问题,不见他去年险些就入了麽?窦家倒是主动提出要给他个名额,但他自己拒了,只道“读书要靠自个儿,明年再来一回就有胜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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