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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这个人是曹钰莹,所以白缎内心深处并不觉得与一个男子结为“夫妻”、甚至被男子压在身下缠绵恩爱有多么的难以接受,但自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却让白缎知道这是多么的离经叛道、不容于世俗。
    倘若曹钰莹没有以女子之身嫁给他、并迅速上了全垒,白缎大概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挣扎才能够坦然接受。但如今,婚结了、床上了,该做的不该做的全做了,白缎一方面不得不认命,另一方面却又纠结彷徨。
    尽管曹钰莹并非女子,但白缎发现,自己似乎仍旧还是喜欢他的,毕竟一见钟情、再见倾心的深刻感情,绝非一时半刻就能轻易抹杀——更何况两人……还有了肌肤之亲、夫妻之实。
    贵妃尚在宫中虎视眈眈,无论是责任感还是对曹钰莹的好感,都让白缎无法暴露他的性别,置他于危难之中。所以,白缎便仍旧需要与曹钰莹假扮成一对恩爱“夫妻”,让所有人都相信两人和睦美满——哪怕连白御史都不能透露半点风声,因为白缎当真担心自己的父亲会气晕过去。
    虽然暗自决定要帮曹钰莹继续打掩护、维持他“公主”的身份,但白缎却并不甘心自己就这般被对方“玩弄于鼓掌之中”。这让他觉得……自己对于曹钰莹而言,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所以他才会如此肆无忌惮的欺骗他、“嘲弄”他、利用他,将他置于如此……尴尬无奈又有苦难言的境地。
    按捺下心中的酸涩,白缎板起脸来,努力让自己显得冰冷无情一些,然后推开了靠在自己肩膀上柔弱无骨的曹钰莹:“我可以继续帮你,做你表面上的‘驸马’,但我们的关系也仅止于此了。你不要再做这些引人误会的举动,也不要再……戏弄于我。”
    听到白缎冷漠的言辞,曹钰莹心中一个“咯噔”,顿时意识到自己似乎玩过了火,真得将心上人惹毛了。
    他下意识伸手,想要拽住白缎,向他解释自己并没有戏弄——好吧,他的确是戏弄了,但却没有任何的恶意——然而白缎却已然在推开他后干脆利落的起身下床,然后……一个腿软、差点跪在地上。
    “小心!”曹钰莹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白缎扶助。
    感觉自己出了个大丑,刚刚酝酿出来的悲愤、酸涩都消散一空,只余下尴尬窘迫的白缎:“………………………………”
    ——好不容易装一次逼,怎么就那么难呢?!
    第144章
    在曹钰莹的搀扶下好不容易站稳身体,白缎只觉得自己刚刚鼓起来的气势散了大半,不由迁怒的甩开对方的手,低头从衣柜里找出新的衣服。
    曹钰莹也跟着下了床,呐呐不安的看着赌气的恋人,心里着实十分的自责。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在与恋人共同度过的几个世界中当真被恋人宠坏了,从最初的步步谨慎,变成了如今的恃宠而骄。
    在这几个世界中,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无论两人相遇相识的过程如何,白缎都会迅速的抛下芥蒂,对他全心全意、不离不弃。
    这样温柔的恋人,已然将曹钰莹曾经对于未来的迷茫与恐慌抚平,剩下的只有笃定与信任,于是本性便有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曹钰莹被宠爱得太过,逐渐便有了作天作地的苗头。
    这一世,他本可以在第二次与白缎见面之时,便坦诚不公的表明自己的真实性别与“危险”处境,请求白缎的援手。他相信自己的恋人绝对不会坐视不管、任凭他在贵妃的“魔爪”下苦苦挣扎,顶多纠结犹豫上一段时间,就会松口同意将他“迎娶”出宫,替他遮掩“伪公主”的身份。
    而接下来,他与白缎同住一个屋沿之下、朝夕相处,曹钰莹相信自己一定能够迅速取得恋人的芳心,然后假戏真做,由假“夫妻”变为真“夫妻”,琴瑟和鸣。
    然而,曹钰莹却并没有选择这种波澜不惊、循序渐进的相恋方式,反倒由于恶趣味的想要看到恋人震惊无措的模样而隐瞒了自己的性别,让他误以为自己娶到的是一个美娇娘(?),然后在新婚之夜揭露一切。
    曹钰莹自信的认为就算他开了这样一个惊天“大玩笑”,自己的恋人也不会真正厌恶他、排斥他——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尽管白缎愤怒于他的所作所为,第一个反应却依旧是维护他、为他遮掩,甚至连一句重话也没有说,但这却并不意味着他没有伤害到对方。
    看着小恋人心情郁郁的翻找出衣服,曹钰莹恨不得时光倒流回自己作死之初——别说是当初想象的将恋人关进小黑屋酱酱酿酿,他宁愿白缎能够与他大吵一番,然后将他锁起来,好好惩罚。
    但白缎从来不会对他发脾气,就算再难受再委屈,也只会默默一个人躲在一边生闷气,正是因为恋人如此柔顺乖巧,这才越发助长了曹钰莹的嚣张气焰。
    ——所幸他如今意识到了这一点,大概……还不算晚吧?
    小心翼翼的走到恋人身边,曹钰莹握住白缎拿着衣服的手,顶着恋人冷漠的目光,试探着讨好:“我替你穿衣,好不好?”
    “不必麻烦殿下。”白缎微微皱眉,显然对于曹钰莹伏低做小的模样满心不适。
    “你是我从内心深处承认的夫君,为你穿衣,是我应该做的。”曹钰莹这些天在宫内一直接受嬷嬷们的“新娘教育”,此时此刻心中紧张,下意识便脱口而出。
    话刚出口,他就发觉不对,果然看到白缎又皱起了眉,显然以为他又在口花花的戏弄自己。
    “我没有开玩笑,真的!”心里暗骂自己这张嘴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曹钰莹连忙补充了一句,语气格外的认真,眼神也越发的忐忑讨好。
    白缎被他这般祈求的目光看得心中一软,一时间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只能默默松开手,将头别到了一边。
    ——说到底,对于真心喜欢的人,就算再生气,又能如何呢?
    见白缎默许了自己的动作,曹钰莹心中一喜,连忙开始为恋人穿衣。
    他不敢再做什么小动作,一举一动都规矩的不能再规矩,手脚利索的为白缎将衣服穿戴整齐,然后揽着他坐在梳妆镜前,为他梳理那一头如墨的黑发。
    在这一番“夫妻”间的亲昵温存下,白缎与曹钰莹之间冰冷的疏离感逐渐散去,令曹钰莹稍稍松了口气。
    他酝酿片刻,轻声开口:“其实,我并没有……”
    “现在我不想谈这个。”白缎冷声打断,随即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伤人,忍不住又添上一句解释,“我们本就起得晚了,又……浪费了那么长时间,父亲该等急了。”
    说罢,他又暗自后悔,认为自己对待曹钰莹的态度又太过温和,真是矛盾的难以言喻。
    曹钰莹急切的想要解除自己与恋人的“误会”,令两人重归于好,但却又不敢违背白缎的意思,只能默默将解释的话咽了回去。
    亲手将白缎打理好,曹钰莹这才开始收拾自己。他原本就对于自己女装的模样十分糟心,自然没有对打理白缎那般上心——但却又不能让人看出什么破绽,不得不硬着头皮在白缎的注视下换上女子的衣裙,然后坐在梳妆镜前……涂脂抹粉。
    白缎一脸复杂的看着曹钰莹木着一张僵尸脸,眼神嫌弃的用化妆品将自己英气的五官尽量柔化,然后又往自己前襟里塞了……两片东西,模仿出女子胸口起伏的曲线,不由感到一丝同情与……好笑,心中的郁闷也稍稍好转。
    最后为自己挽了个已婚女子的发式,随意插上一支玉簪,曹钰莹很快准备妥当,小心的看向白缎。
    白缎努力将自己柔和的表情重新严肃的板起,对着曹钰莹上下检视一番,然后点了点头:“走吧。”
    曹钰莹应了一声,像是小媳妇一样乖顺的跟在白缎身后。两人刚刚走到门口、尚未拉开门,白缎却想到了一件要事:“对了,你并非女子,那圆房时的……那个元帕……”
    “别担心。”曹钰莹看着白缎泛红的耳垂,忍耐住逗弄的冲动,一板一眼的解释,“我早就托付给经验丰富的嬷嬷准备了,她会处理好这件事情,保证以假乱真,让人看不出任何问题。”
    白缎觉得这个话题十分羞耻,草草的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担心:“那个嬷嬷……可信吗?”
    “可信的。”曹钰莹眼中笑意更深,“我能够男扮女装在深宫中活到现在,看人的眼光和御人的手段都不差,你不必担忧。”
    “我才没有担忧。”自从知晓曹钰莹的真实性别,白缎先前对待女子的千依百顺、温柔体贴顿时就喂了狗,冷淡着声音口是心非,“如今你我在一艘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只是不愿意自己与父亲被你连累,成为贵妃的眼中钉。”
    “好,我知道。”曹钰莹顺着他点头应道,“我绝不会连累你与公爹。”
    “谁是你公爹。”白缎咕哝了一声,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抬手推开了门,跨出婚房。
    由于白缎与曹钰莹都没有古代贵族穿衣洗漱均由侍女服饰的习惯,所以侍女们全都守在门口,见两人出来,纷纷躬身行礼。
    白府的仆人并不多,院内绝大多数都是曹钰莹带来的陪嫁。白缎的目光在这些陌生面孔上扫视了一圈,又扭头看了看低眉顺眼、当真摆出一副“以夫为天”架势的曹钰莹,不得不干咳一声,率先开口:“父亲现在在哪?”
    “白大人天方亮时便起了,听闻公主驸马仍旧在房内,就去了书房。”曹钰莹的贴身侍女恭谨回复,“白大人说,什么时候公主驸马醒了,就告知他一声,方才奴婢听到房内响动,已然使人通知了白大人,公主与驸马直接移步前厅便好。”
    白缎微微点头,带着走在自己侧后方的曹钰莹前往前厅,刚一迈入厅门,便正对上白御史笑眯眯的眼神。
    白御史也是过来人,当然知道与妻子的新婚之夜后,是如何一番“春宵苦短日高起”。他作为公爹,并不会如婆婆那般急需要在儿媳面前树立自己的威信,更何况这儿媳还是皇家的公主,自然更加不能摆出什么不满的脸色。
    所以,虽然被儿子儿媳放了大半天鸽子,直到快要晌午这才见到这对新婚“夫妇”,但白御史仍旧心情不错,甚至还破天荒的给了儿子一个揶揄赞赏的眼神。
    ——这么晚才起床,想必昨晚的洞房和谐美满,如此一来,他大概很快就能盼到大胖孙子了!
    接到白御史期盼的目光,甚至发现他的眼神在曹钰莹的腹部一扫而过,白缎与曹钰莹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却又不敢表现出什么异样。
    曹钰莹低下头,假装成害羞的模样,而白缎那古怪的面色,也被白御史理解为因为面皮太薄而不自在。
    笑呵呵的喝了媳妇茶,然后塞给曹钰莹一个大红包,白御史招手示意侍立于一旁、托着一个红绒托盘、其内放置着一对玉镯的侍女上前一步:“这对玉镯,是我们白家代代传给媳妇的传家宝,虽然玉质款式都不如宫中的好,但最重要的是其内蕴含的意义。”顿了顿,他语带感慨,“原本,这应该是由你婆婆亲手戴在你手腕上的,但她……去得早,只能由我代为转交了。你与缎儿如今结发为夫妻,一定要好好过,无论遇到什么风浪苦难,都要携手共度,不离不弃。”
    白缎忍不住瞥了曹钰莹一眼,正对上他望过来的脉脉含情的目光,忍不住面上一红,匆忙扭过头去。
    ——怪了去了,他到底在害羞些什么、触动些什么啊!他身边站着的可不是什么“新婚妻子”,而是个男扮女装的糙汉子啊!
    白御史微笑着目睹了“小两口”的互动,越发满意两人的“情深似海”。明明只是对视了一眼罢了,就连他这个做父亲的在旁边看着,也忍不住为两人感到耳红心跳。
    轻咳了一声,白御史努力将小两口的注意力拉回到自己身上:“咱们家没什么讲究,也不需要早起请安,你们两人安安心心的关起门来过日子就可以了。”
    其实,白御史最想说的并不是这个,但他作为公爹,毕竟男女有别,不太好意思过于关注小两口的夫妻生活。然而那时不时移向“儿媳妇”的肚子、满含期待的目光,却明明确确昭示了他的希望。
    隐隐预料到这辈子会断子绝孙的白缎:“…………………………”
    自出生起就没有生孩子这一功能的曹钰莹:“…………………………”
    ——真是……压力山大!
    第145章
    好不容易应付完对于未来的大胖孙子饱含期待的白御史,白缎“夫妻”完成敬茶任务、出了前厅后,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至于接下来,就只剩下三日后的归宁、向皇帝叩首谢恩了……嗯,大概贵妃也要来凑个热闹。
    一路沉默着走回两人居住的院落,白缎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才好。按照婚礼前的幻想,现在的他应当与曹钰莹正在新婚燕尔、浓情蜜意的时刻:他也许会带着“新婚妻子”外出赏花踏青、弥补“她”一直长在深宫的遗憾;也许会与“她”安安静静的待在屋内,柔声蜜语、互诉衷肠,甚至……亲亲我我、做一些情不自禁的事情。
    ——然而现在……
    白缎脚步一顿,扭头看了眼一直小心注视着他的曹钰莹,低声说道:“你回房休息吧,我去一下书房。”
    “我也随你一起去。”曹钰莹连忙说道。
    “不需要。”白缎摇头,语气斩钉截铁,“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曹钰莹当然知道白缎想一个人待着、仔细思考一下两人之间的关系,但他哪里敢放任小恋人一个人胡思乱想——万一钻了牛角尖可怎么办?!他对于小恋人的倔强性子可是深有体会,一旦对方做出了决定,再想要扭转可就难了!
    曹钰莹明白恋人对自己的纵容,而这一次,他也不得不继续利用这种纵容。只要他努力在白缎面前转悠,努力向恋人耍赖撒娇讨好,白缎必然不可能对他硬起心肠来——他必须要在白缎决定与自己划清界限之前,拼尽全力让对方消气!
    “我随你一起。”曹钰莹的态度比白缎还要坚决,他站在白缎身边,似乎宁死都不愿意远离半步。
    白缎与曹钰莹僵持半晌,最终还是不得不妥协——毕竟,他已经答应要维护曹钰莹“伪公主”的身份,做出公主驸马琴瑟和鸣的“假象,如今两人身在院里、人多眼杂,白缎根本不可能以武力强行驱逐对方,甚至连难看的脸色也不能摆出来。
    曹钰莹仗着白缎的温柔肆无忌惮,但白缎却反而比他还要在乎是否会露馅——最后输掉的人自然一目了然。
    “……随你吧。”白缎粗声说道,带着曹钰莹走向自己的书房——只要回到屋里、把门一关,那他也不必再提防周围人的视线,强行让自己对曹钰莹“和颜悦色”了。
    如此安慰着自己,白缎的脚步多了几分的迫切。然而他却不曾想,刚一推开书房的门,他与曹钰莹的目光便不约而同的凝在了摆放在门边书桌最显眼位置的木雕人像上。
    顿时,白缎的嘴角猛地一抽。
    他本想要迅速将这木雕处理掉,然而曹钰莹的动作比他还要迅速。
    三两步越过白缎、来到书桌边,曹钰莹伸手将木雕拿了起来,爱不释手的摩挲把玩:“这是……你刻的我?”
    白缎的木雕技术大约是天赋技能,在两人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便有了。如今,曹钰莹还记得对方赠送给自己的那只木头貂儿,哪怕离开了那个世界,他也一直好好保存着。
    而比起那一只木貂,这尊木质人像显然饱含了更加深刻的感情,不仅雕刻的线条更为细腻精致,曹钰莹甚至还能隐隐感受到其上被白缎不自觉保留下来的满含爱慕、欢喜、眷恋的精神波动——很显然,它一直都被它的主人爱若珍宝,时时捧在手中睹物思人。
    按捺住心中的恨不得立即将小恋人抱进怀里好好爱抚一番的冲动,曹钰莹小心捧着雕像,朝白缎展颜一笑:“刻得真漂亮!”
    白缎面上微微发红,也不知是因为受到了心上人真心实意的夸奖、还是因为内心的感情毫无预兆的大白于天下。压下泛起的丝丝甜意,白缎从曹钰莹手中夺过木雕,带着几分的手足无措。
    他又羞又恼,十分想要甩手将这出现的极其不合时宜的木雕丢在地上,然后借此义正言辞的与曹钰莹划清界限,但在内心深处,他却又满是不舍,根本不愿意如此粗暴冷酷的对待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珍爱的宝贝。
    最终,白缎还是没有将木雕扔掉,而是取出一个锦盒,将其放入其中。
    曹钰莹恋恋不舍的望着木雕,语气带着些许遗憾:“要把它收起来吗?”
    “嗯。”白缎语气冷淡,“现在不喜欢了,自然不会摆出来碍眼。”
    “你不喜欢,但我喜欢啊……”曹钰莹眼巴巴望着,“你把它送给我好不好?”
    白缎抬头,白了曹钰莹一眼,手脚利落的将锦盒扣上,然后塞进保存其他雕刻品的柜子中:“想得美!”
    自从暴露真实性别后就人憎狗嫌的曹钰莹:“………………………………”
    ——时至今日,曹钰莹不得不承认,当初自己隐瞒性别,未尝没有白缎这种天差地别的区别对待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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