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人送回到了工作室门口,付云停了车子,看向身边睡得鼾声阵阵的人。
付云交往过那么多女朋友,没有一个在他面前露出过这种模样。
诚然,谢阑是男人,和那些女人是不一样的。
不过付云觉得,要是换个男人在他身边,估计也不会不忌到这种程度。
那些人总是在他面前保持着最好的面貌,最温柔的姿态,展示着他们最优异的学识,最优雅的举止。
谢阑和那些人不一样。
酒会见面的第一次,这个男人看见他就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被陆正林带走时甚至还回过头,懵懵懂懂地看他。
这个诚实到有点傻气的反应瘙痒了付云的心。
第二次见面,是在一家酒店。谢阑大概是在和工作伙伴聚餐,而他是和项目合伙人吃饭,两人在酒店大厅相遇,是他先和对方打了招呼。谢阑露出了受宠若惊一般的神情,而后脸色变得怪异了起来,看着他一脸纠结。
付云猜着,应该是陆正林给谢阑科普过他的事迹了。
见谢阑明明很抵触,却又忍不住地一眼一眼瞄过来,付云觉得很好笑,不知是什么心理驱使着,他走过去和谢阑攀谈,并且给了对方自己的名片。
谢阑接了他的,也拘束地给了他自己的。
付云接过谢阑名片的时候,故意地蹭到了对方的指尖,然后他眼看着谢阑的耳朵迅速地红了起来。
反应很敏感,身体很诚实,脸上却装作面无表情一片淡然。
可爱的小家伙。
那一次,付云就有了想要对方的想法。
因此第三次见面时,他很明显地暗示了对方。
他以为谢阑应该会抗拒一阵子,没想到对方失守得比他想象得还要快,让付云不禁失笑。
他深感于自己这副皮囊对于谢阑的吸引力,他也知道谢阑嫌弃他之前的恋爱史,却对他无法抗拒。
因为将对方看得一清二楚,所以付云对于谢阑一直很有把握。
然而事情似乎有了点变数。
是在那个叫骆子琪的摄影师突然出现之后。
付云暂时还不知道这个变数代表着什么,然而谢阑原本放在他身上的注意力似乎被分掉了一些。
他伸出手来,蹭了蹭谢阑的鼻梁,又捏住他的一绺刘海玩弄片刻。最终指尖顺着谢阑的额头,划过脸颊,停留在了下巴上。
谢阑的下巴有点尖尖的,捏起来感觉特别好。
谢阑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目光发散了会儿,终于聚焦到了付云的脸上。
谢阑看清楚了对方的脸,对上了对方专注而又不知道蕴含着什么的黑眸,还察觉到对方的手正捏着他的下巴。
这种姿势让明明刚跟人滚过床单的谢阑莫名地羞涩了起来。
付云“噗嗤”笑了出来。
谢阑登时坐直了身体羞恼道:“笑什么!”
“没什么,”付云轻轻拍了拍谢阑的脸颊,笑道,“睡得脸都红了。”
谢阑翻了个白眼。
付云补充道:“别翻了,翻了一路了。”
谢阑:“……”
他恨恨地瞪了付云一眼,觉得这家伙为什么有时候甜言蜜语有时候又这么嘴贱。
解开安全带想要开车门,却被身后伸来的手臂搂了回去。
付云亲了亲谢阑的脸颊,轻声道:“早点回来,嗯?”
谢阑一怔,看了看付云。
付云垂着眸,眼神很温柔。
当然,在他和谢阑面对面相处的时候,付云的态度大多是温柔的。
有时候谢阑甚至觉得,“温柔”应该就是付云的标签了。
他不止对谢阑温柔,他其实对很多人都温柔。
和他谈恋爱的时候,谢阑有时候会因他的态度生出一丝错觉,仿佛付云真的很喜欢他很宠他。
然而事实是,就算今天他和付云分手,隔天付云和另外一个人马上交往了,付云也完全能赋予对方这种错觉。
“温柔”是付云的表象,“风流”是他的内在。
当谢阑不爽付云曾经捧过苏诗慧时,付云能说出“我也可以花钱捧你”这种话,丝毫察觉不到谢阑听到他那句话时会有多不爽——说的仿佛他和苏诗慧对于付云而言是一样的。
当然,谢阑知道这是事实,在付云眼里,他就和付云之前的十三任女友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真的去想这件事情了,总是会很不舒服的。
谢阑也不知道付云对自己温存一下,他怎么会突然间想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反正他是没融入到付云的这一举动塑造的氛围中去,含糊地说了句“我知道了”,就把付云的手臂拨拨开,下了车。
付云的眸色黯了黯。
谢阑双脚着了地,回过身刚想叮嘱付云回去路上小心,就见付云坐在驾驶座上,脸上没什么笑意,缓缓说道:“我是认真的,谢阑,路上想着我,好吗?”
谢阑愣住了。
他迟钝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谢阑有些茫然懵逼地回了工作室,洗了个澡睡下,琢磨了会儿付云刚才的怪异,却很快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就和骆子琪还有阿奎出发了。
他们坐飞机,大概飞了三个钟头到c市。
c市在北方,他们到达的时候,城市里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积雪,似乎是在这之前已经下了两天了。
他们到订好的旅馆住下,当天吃了一锅羊肉,第二天才动工。
在外拍摄自然不像在骆子琪工作室一样,还有打光板之类的设备。
骆子琪和阿奎两人一人一台相机,谢阑双手空空。
因为地上积雪还没化,爬山什么的是别想了,三人早早起了床跑去看雾凇。
晨光微亮,天色略带着点橘红,枝条晶莹的雾凇静静立在已经结了层冰的河流边,河水漆黑,水面上氤氲着雾气,似仙气又似魔气,简直就和想象中的奇幻森林一模一样,看得谢阑根本挪不开眼。
空气冰冷,天地广阔,谢阑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围着围巾戴着手套,张开双臂将那冰冷的气体呼吸进肺腑里的时候,觉得整个人都敞开了。
阿奎已经对人完全没兴趣了,对着四周的景色不停地拍。
而骆子琪却依旧注视着谢阑。
他的镜头中只有一个人,所有的美景都只是那人的衬托。
当天,“摄影师骆子琪”又上传了一张照片。
白色冰晶裹着细细的枝条,粗糙地将画面分割了开来。
而在枝条后头,一个皮肤白皙的青年注视着镜头。
画面近距离地印刻下了青年的脸,他的五官犹如是由神之手镌刻出来的一般,细腻而又无可挑剔。
他的眼梢微微上扬,睫毛长长,一粒雪花粘在了上面,琥珀色的瞳孔里映衬着晨光。
那眼神柔和又专注。
底下的评论里,有一个人说道:“从这张照片中完完全全地感受到了骆大大对阿阑的爱意……”
后头一帮人“+1”。
之后的两天,三人一直在c市里辗转。
因为雾凇实在太美了,他们后来又去了一次。谢阑甚至忍不住问骆子琪借了相机,自己也拍了几张。
最开始他是喜欢摄影的,但是做了模特之后,这项爱好也不知不觉被他丢了。
时隔这么多年重新摸上这些设备,尝试着从镜头前走到了镜头后,谢阑的心中升起了久违而又奇妙的感觉。
等到第三天,雪全部化光了,天气看起来也很好,三人去爬了山。
雾山很高,就算是经常运动的谢阑爬到山顶的时候也觉得整个人快散架了。
然而站在山顶,望着底下的景色的时候,他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的头顶就是天空,脚下是世界。灵魂都在被这壮阔阵阵洗刷着。
每天都有新的照片出现,每天都有新的景色。
到了后来,阿奎甚至开了直播,播了一天的三人行程。
这些日子期间,付云有联系过谢阑几次。
不过谢阑基本上都是到了晚上才回。
付云的微博名字是他的名字首字母缩写“fy”,因为平时不怎么用,所以粉丝只有二十多个。
而付云的妹妹微博名字叫做“今天我的屏幕又坏了”,这个内涵的名字经常出现在谢阑的微博底下,评论风格之狂野让谢阑咋舌。
付云又问过一次谢阑什么时候回,谢阑也不知道。
老实说,他还不想回去。
他找到了一点感觉,最开始出道时被骆子琪带出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太久违了。
谢阑想到骆哥刚回国时,他还很颓地拒绝了对方了几次,想着他对自己的事业也不是很感兴趣。
可是他慢慢把当初的感觉捡回来了。
又怀念,又别扭,又惶恐。
惶恐于这种感觉再次丢失,忍不住地想要抓紧一点,再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