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是喜欢通过这些无伤大雅的恶作剧,将游季同与普通人之间的坚固结界打破,哪怕只是暂时敲开一点儿缝隙,然后看他那张清冷淡漠的脸上出现和凡人相同的喜怒哀乐诸般情绪。
这个过程,十分有趣。
聚餐结束的时候,明晃晃的日头变成暖融融的蛋黄,坠在天边,一点一点往下落。
白凝和游季同是打车过来的,她吃得有些撑,提出想沿着街道散散步。
男人犹豫了片刻,陪她同行。
白凝看得出来,他快要忍到极限了。
身处繁华地带,无论是飞扬着尘土的街道,还是路边挂着污迹的垃圾桶,亦或时不时和她们擦肩而过的行人,无一不在疯狂挑战着游季同的重度洁癖。
她甚至敏锐地发觉,他整个身躯都僵硬了。
白凝故作不知,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公交站牌:“季同,要不我们坐公交随便转转吧?你也给我介绍介绍这附近都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游季同的每一个细胞都写着抗拒。
可穿着白裙的女人回过头,期待地看着他,眼睛闪闪发光,他发现自己说不出拒绝的话。
公交车更是卫生状况堪忧的重灾区。
游季同再也忍不住,从包里拿出常备的一次性坐垫、鞋套、手套,开始武装自己。
对于乘客们看怪胎一样的目光,他大概早已习惯,旁若无人,我行我素。
白凝的兴致似乎很高,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抬手拍拍游季同的胳膊,指着外面某处道:“季同,你看,那里有好多人在排队。”
如果不是她带着,游季同这会儿可能已经沉浸在学术思考的冥想世界中,浑然忘我。
他顺着她的指引看过去,果然见到十几个人排成一列,站在一家店门口。
有些吃力地辨认了几秒,游季同道:“好像是家面包店。”
为了买个面包,如此大费周章,真是浪费时间。
这么想着,他听见白凝道:“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我们明天过来尝尝好不好?”
游季同:“……”
公交车恰好驶过面包店,香甜的气味极具侵染性,飘入两人鼻腔。
白凝深深嗅了一口:“季同,你闻到了么?好像有红豆、坚果,还有什么……”
游季同下意识地跟着她的动作闻了闻。
和昨天品尝蓝莓果酱时一样的感觉又来了。
他从来不会注意到的细节,他完全找不到入口且丝毫不感兴趣的庸常琐事,在她这里,却好像展现出一种全新的面貌。
是什么东西,蠢蠢欲动的,锲而不舍的,带着温吞却令人难以抗拒的奇异力量,一遍一遍敲响他紧闭的房门。
游季同闭上眼睛,安静分析了一会儿残存的香气,看向白凝:“还有抹茶。”
灵动的双眸笑得弯弯,白凝点头:“对呀,还有抹茶,我喜欢吃宇治抹茶味道的冰淇淋……”
专心听她在身边轻言细语地说着话,游季同忽然觉得,这趟漫无目的的旅途,似乎也没有那么痛苦。
她引他看路边飞掠而过的蓊郁树木,有些惊叹地拉他欣赏树上说不出名字的花。
那些花是朱红色的,烈得像火,刺痛双目,残留在视网膜上,经久不褪,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奇怪,他以前也从这条路上经过,怎么从来没有注意到这样独特的风景?
她教他打量四周坐着的乘客,一个女孩子低着头默默流泪,一边哭一边紧握手机,快速敲打着键盘。
白凝悄悄告诉他,那个女孩十有八九是在和男朋友吵架,游季同完全不懂她这结论是从哪里得来,却在她的解说下,第一次认真观察陌生人哭泣的神态,并从中隐约触及一点儿共情的边界,心情微微低落。
她又指给他一对白发苍苍的年迈夫妻。
老先生似乎犯了什么错,被老太太劈头盖脸地数落着,没有还口的机会。
老太太骂了好一会儿,累得靠窗户喘气,老先生又弱弱地将手里的保温杯递给她,给她润喉。
白凝翘起唇角,悄悄笑了起来。
游季同看着她的脸,虽然还是不太懂她为什么开心,但自己的心情也神奇地好了起来。
天色渐晚,公交车驶过一个电影院时,白凝拉着游季同跳下车。
这是一家怀旧的电影院,放映着各种经典的老电影,她选了《罗马假日》的片子,走到窗口买电影票。
游季同开了点儿窍,主动去旁边售卖零食饮料的柜台,买了一桶爆米花和一杯可乐,果然收获白凝一个笑容。
大幕亮起,黑白两色的画面,奥黛丽·赫本饰演的公主仪态万方,优雅登场,迅速将观众们拉进那个时代,和她共同邂逅那一段短暂却浪漫的爱情。
身边的女人安静下来,耳边是她轻缓平静的呼吸,游季同的心也沉静下来,好像坠入了映满星光的湖水,坐一叶扁舟,舟上载满他从未接触过的、绮丽奇绝的美妙幻梦。
曾经的他,以睿智的头脑凌驾于众人之上,就像人类观看蚂蚁往来忙碌,内心毫无波动似的,他看这个乏味单调的人世时,总是自带上帝视角,完全不懂那些普通人在想什么,也提不起兴趣探究。
可是,今天晚上,白凝就像手持仙女棒的魔法公主,她带着他所看、所感、所闻的所有事物,都呈现出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变得说不出的有趣,简直令人沉迷。
她变出了一把钥匙,向他展示了这个世界的另一种打开方式。
也打开了——他紧闭的心扉。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就好像童话《小王子》里说过的那样,小王子见到了一朵美丽到无与伦比的花,他爱上这朵玫瑰,细心呵护她,即使她娇纵、任性,也丝毫无损他的爱意。
后来,他来到地球上,发现仅仅一个花园里便有5000朵完全一样的玫瑰花,原来他爱上的,不过是一朵普通的花。
他失望,他迷茫,他沮丧,但到后来,他明白,即使这些花看起来全都一样,但他的那一朵,仍然是独一无二的。因为那朵玫瑰花,他浇灌过,给她罩过花罩,用屏风保护过,除过她身上的毛虫,还倾听过她的怨艾和自诩,聆听过她的沉默……【注】
她给过他前所未有的喜悦与心动,他给过她无法复制的关心与爱护。
从此以后,彼此便变得不一样。
这世界上,有许许多多优秀的女人,比白凝更温柔美丽的,也不能说没有。
可这样恰当的时机,她恰好出现,她恰好拿出了那么一把钥匙,将他无懈可击的外壳打碎,把他拉了出来,感受陌生却新鲜的空气,感受复杂且充沛的感情。
游季同想,她大概——就成为了他的独一无二。
电影散场,两个人打车回宿舍。
并肩坐在车后座,白凝身上的清新香气时不时飘到游季同鼻子里。
相处的时间久了,这气味变得熟悉,曾经的排斥与疏离消失无踪。
游季同时不时转过头看她姣美的侧脸,眼神逐渐变得不大一样。
男人的转变,敏锐如白凝,自然已经察觉。
她却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和他进一步发展。
她明白,像这样的科学怪咖,不能以常理视之。
贸然招惹,攻略他的成就感固然远胜普通男人,但也会给自己增添不少麻烦。
白凝故作不知,专心看窗外夜景。
这天晚上,她却做了个奇怪的春梦。
梦里,四周昏暗又逼仄,看不到出口。
游季同伏在她身上,一贯禁欲冷淡的脸上充满色欲的急切,手口并用,给她生涩地做着前戏。
她被他没有章法的动作弄得有些疼,疼中又带了点儿偷情的刺激——
她恍惚觉得,这时候还没和相乐生说开,正背着丈夫和情夫在隐蔽处偷情。
她压抑地喘着,咬住手背不敢叫出声音,抬起长腿勾游季同的腰,无声催促他快点插进来。
游季同的表情越发狂热,拿起避孕套往勃起的性器上戴。
他戴了一层又一层,没完没了,无休无止。
白凝有些不耐烦,起身要走,却被他紧紧压住,抬高了一条腿,斜着凶猛地插进来。
他操得急躁,冲撞的力度越来越重,顶得她耻骨发疼。
两只手臂死死地抱住她,收得越来越紧。
白凝快要喘不过来气,无力地捶打着男人,怎么都挣脱不开,小穴却被他密密匝匝填满,一下又一下地凿,迅速蓄起的快感犹如惊涛骇浪,将肉欲的感官撕扯到极致,眼看就要崩裂。
白凝低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她坐起身,后背被汗水湿透。
素白的手指摸到睡裙底下,一片冰凉的黏腻,滑溜溜的,仿佛摸不到边界。
白凝知道——
自己这是,又发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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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节选自安托万·德·圣·埃克苏佩里《小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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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新约全书》是一部有点意思的电影,豆瓣评分7.9,可撸。
这两章其实一看标题就知道写的是游教授hhhhh,明天转场。
第三百二十二章狐狸报恩
第三百二十二章狐狸报恩
周五晚上八点钟,一辆纯黑色的丰田停在S市日报所在的高档写字楼下。
接到相乐生发过来的微信,叶元新给手头的工作收了尾,对仍在加班的几名下属道了辛苦,又用订餐软件给他们叫了夜宵,这才提着包去乘坐电梯。
她今日精心打扮过,棕色的短发蓬松微卷,眼尾细细的眼线微微上挑,加持出几分妩媚,红唇雪肤,裹在套裙里的身姿袅娜,长长一截小腿光裸在外,足上踩着五公分的高跟鞋。
女人身形本就高挑,穿上高跟鞋,便足以和大多数男人平视。
但是……她想到楼底下等着的那个男人,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大概——还是需要抬起头看他吧。
走到一楼大厅,远远眺见黑色的车,叶元新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想要从包里拿出镜子和化妆包补一下妆。
她想了想,旋即作罢。
妆容太过精致,反而显得刻意。
她刻意拖延了几分钟才下来,也是这个原因。
总不好显得自己太过急切。
相乐生看见她,下车绕到副驾驶位置,非常绅士地为她打开车门。
叶元新笑道:“相秘,不好意思,领导临时交待了个工作,耽搁了一会儿,让你久等了。”
相乐生温声道:“叶主编太客气了,本来就是我凑你的时间,你能赏脸,已经是我的荣幸。”
他不是话多的人,但该说的话,必定会说得无比妥帖,令人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叶元新系好安全带,侧过脸看男人握住方向盘的手。
这男人可不止皮相好看,事实上,长相大概是他身上最不突出的一项优点。
身材、头脑、性格、品行,样样迷人。
只有一个缺点。
他是已婚身份。
叶元新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挑起话头:“真没想到相秘如此节俭,开这么大众的车。”
对了,她刚才忘了说,他的出身也算佼佼不群。
是的,出于对他的好奇和某些不方便说出口的原因,她打听过他。
以她的人脉和手段,这不是件多么困难的事。
生于豪富之家,却有青云之志,从政多年清清白白,毫无污点。
出众的才能,美满的婚姻,得力的岳家,一切无可指摘。
相乐生道:“代步而已,在我看来,无论是跑车还是Smart,用途都是一样的。”
他的心里当然不是这么想的。
男人少有不爱车的,其迷恋程度大概与女色等同,如果可以随心所欲,他当然希望买辆顶配超跑,风驰电掣,肆意飞驰。
不过,只买得起Samrt的穷人,和完全买得起跑车却甘于清贫的富人,说出同样的一句话,给人的观感却是截然不同的。
前者叫吹牛,后者则是谦逊,是淡泊脱俗,是志向高远。
在叶元新的眼里,相乐生当然属于后者。
她掩住眼底欣赏的目光,问道:“我们去哪里吃饭?”
“FreeLife可以吗?”相乐生说出本地一家知名西餐厅的名字。
“可以是可以,不过,这个时间过去,恐怕要排队吧?”叶元新也去过那儿,味道还不错,就是客人有些多。
“我预定了包厢。”请人吃饭,各项准备工作都要提前做好,这是相乐生的习惯,可听在叶元新耳里,少不得会多思多想。
她一会儿想,他为人处事为何能做到这般滴水不漏,令人如沐春风,为什么她这一年,不,这两年来见过的相亲对象,没一个能及得上他?
一会儿又想,他如此用心,如此殷切,真的只是为了向她道谢吗?有没有可能,也掺杂了一点儿别的意思?
叶元新不是庸人自扰的性格,既然有了疑惑,就打算试探一二。
于是,下车的时候,她鞋跟一崴,顺势倒在了男人怀里。
相乐生下意识扶住她,感觉到饱满柔嫩的乳房紧紧抵上他的胸膛,不由心神一荡。
眼前这女人,模样、身材都很拔尖,和他沾过的那些尤物们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奶子是真的大,目测起码有D,腰又很细,凸显得肉臀挺翘,要是从后面操起来,不知道有多爽。
扑鼻而来是男人浓烈的荷尔蒙气息,熏得叶元新筋骨发软。
面前是温热有力的胸膛,她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和男人这么近距离地接触过。
她装作想要站稳身子,另一只脚却跟着歪了一下,下半身也贴上去,涂着深红蔻丹的手牵上男人衣摆。
相乐生差点儿就硬了。
他是何等聪明的人,脑海中几乎立刻浮现出一个念头——
她是不是在勾引他?
这样优秀的女人,对他抛来橄榄枝,相乐生的第一反应是有些得意。
雄性动物,大抵都逃不出这种天性的操控,能够吸引到的雌性越多,越能证明自己魅力无敌。
可是,紧接着,他便开始分析起自己将她发展为床伴的利弊。
利益,自然是有的。
脸长得漂亮,身体又成熟多汁,通体的风情和床上的经验自然不是处女可比,想必能玩出很多花样,也会非常耐操。
再加上,叶元新显然不是唯唯诺诺的小白兔性格,将一头美丽凶悍的母狮子彻底驯服,带来的征服欲与成就感也是吸引他的关键要素。
再加上,虽然从上次风波之后,相乐生已经将培养自己的媒体势力提上日程,但短期内毕竟难成气候。
如果能将叶元新收归麾下,无异于一大助力,不但可以给他上一层保险,在适当的时机,说不定还能巧妙地利用对方排除异己。
可弊端,也非常棘手。
首先,她条件出色,见过的优秀男人想必也多,肯不肯自降身份,做他的情人?
其次,夫妻还有吵架冷战的时候,更何况是这么不稳定的炮友关系。
若是哪一天她不知足,抑或被别人收买,反咬他一口,以她表现出来的手段和媒体主编的职业特殊性,简直后患无穷。
没有十成十的把握,相乐生不可能贸然出手。
于是,他不动声色地将叶元新扶稳,双手立刻收回,彬彬有礼地关心道:“叶主编,没事吧?”
叶元新有些意外,却及时掩饰好,装作方才不过是一场意外,笑道:“没事,新鞋不大合脚。”
不规则的原色木板结成穹顶,像一张巨大的网。
网眼中垂吊着一盏又一盏玉兰花形状的灯,乍一看过去,好像半空中开满了花朵。
四周的墙壁上攀爬着各种绿色植物,角落还挂着个鸟笼,笼子里有只灰褐色的夜莺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吟唱。
空间因密闭而显得格外安静。
各色精致菜肴上齐,相乐生开启正题,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蓝色的文件夹递给叶元新,低声道:“谢礼。”
叶元新愣了愣。
她本以为他会像之前的客户和无数追求者那样,送她珠宝,送她奢侈品,或者再没创意些的,直接封个大红包。
她打开文件夹,一目十行地翻了几页,越往下翻眼睛越亮。
她手里拿着的,是S市知名开发商康诚违法征地、违规销售房屋的确凿证据。
康诚非常谨慎,对有异议的村民威逼利诱,严防死守,又将售楼部捂得铁桶一般,只有内部关系户才能从置业顾问口中问出房源情况,暗地里进行交易。
她底下的记者们暗访了两个月都没查出来的资料,如今被相乐生轻飘飘送到手里来。
不用想她也知道,这个大新闻捅出去,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而她也可借此在自己辉煌灿烂的职业履历上,再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喜悦之余,叶元新的心里又有点儿酸涩。
他还真是有恩报恩,有人情还人情,算得清楚明白。
再加上他方才的君子风度,两相验证,更证明了他对她全无杂念。
虽然打过的交道不多,但叶元新对相乐生确实有些心动。
她知道这种悸动不该出现,所以设计了方才的举动。
如果他上了当,对她做出些超出安全距离的行为,就证明他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是个对婚姻不忠诚的好色男人,她也可借此斩断执念,放下心魔。
可他没有。
她反而陷得更深。
其实,叶元新将相乐生想得太高尚,太无私。
这份大礼,固然有还人情的因素不假,可其中也掺杂了相乐生的私心。
康诚,恰好是相辰明当前最大的竞争对手。
所有的证据,也是相辰明想办法搜集好,递到他手里的,他不过顺水推舟,借花献佛罢了。
叶元新做过他手里的一把刀,向他证明了自己刀刃的锋利。
如今,他给她第二个机会。
借此,也可彻底两清,不再有被她挟恩图报的可能。
————VρΘ18.cΘм
今天的狗男人,依旧没有让大家失望呢。
这几天又开始爆字数了,而且写生哥剧情的时候,我写出了一种烧脑的感觉(?),我已经尽力将他的心理阐述清楚了,你们想爱想骂,都随意吧。
惯例补一句:het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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