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害怕改变,生怕身边的一切都变成了自己所不熟知的样子,从而无所适从,变得不像自己;有人热爱改变,在一次又一次与改变的碰撞中邂逅崭新的自己,并以之抵消改变之前所有的迷茫和不安;有人虽然畏惧改变,但迫于种种原因不得不迎难而上,咬着牙尝试一种伴随着疼痛的蜕变,然后或者与一个全新的自己相遇,或者彻底的迷失在其过程中;当然,也有人对此泰然若素,顺应现实,作为一个生活中的智者将改变视作一种自然而然的状态,既不会迷失自己,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的际遇,不过是顺其自然的成长、然后朝着所谓应该改变的方向稳步前进。
人类都是如此的,没有人独立于此之外,没有人能逃避这一必然的规律。
……
而橙子,恰恰成了第一种。
老实讲,升上初三以后,他的成绩非但是一如既往,甚至还有了明显的进步,理应任由老师和家长怎么挑,都挑不出毛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变得越来越觉得浑身不自在,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
因为种种原因和秦小椋处于了一种半对立的僵化关系,离开一直在一起的好基友义无反顾的在学期中途选择了转班,按理来说无论是决心还是觉悟橙子觉得自己都应该是俱备的,作出了牺牲也伤害了曾经相当重要的人,如果这样还做不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的话,一切都不仅仅是白费功夫那么简单。
可他偏偏就是觉得自己没有做成。
全年级的成绩排名表一直摆在楼层的尽头处,只要是上下楼都可以将所有熟悉的不熟悉的名字一览无遗,而虽然有了各种各样的不愉快和心结,但每次经过那里时,橙子却总是会不自觉地去寻找那个熟悉的名字,寻找那个给他带来过不少快乐也让他纠结痛苦自我厌恶的秦小椋。
而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心惊,因为虽然有一点浮动,可是秦小椋的名字却在排名榜上出现的越来越前,虽然还远远及不上自己,可那种进步的度却是如今的自己望尘莫及的——他的成绩也好、排名也好,似乎在到达某个程度以后就再难前进。
“秦小椋?她最近猛啊!上次班里的物理小测试她居然第二名呢!”
“你听说了没?二班的秦小椋这次英语好像是全甲组最高的!!!”
“……”
这样的话不仅出现在橙子原先的班里,连楼道里、办公室里以及各种适用于茶余饭后的地方都有着不约而同的声音。
就连他问起赵耒耒时也被告知,秦小椋已经完全地在班里被老师划分到了学习好的孩子那一边,对她赋予厚望。
橙子自己也曾经偷偷地去过原班级,然后亲眼看见明明是课间,秦小椋却仍然一动不动地在座位上专注地做着数学题,仿佛周围的喧嚣都和她不在同一个次元那样。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秦小椋吗?那个一心扑在喜欢的事情上,其他的连看都不看一眼,从前想都不敢想这种情景会出现在她身上的秦小椋?
在亲眼目睹了那样的一幕之后,橙子了疯地回到班里拼命地刷题和背知识点,却突然间现,自己好像再也没有了那种集中到忘记身边一切的状态——他的心很乱,乱得不得了。
明明是因为看不惯秦小椋那种没心没肺的样子才会不由自主对她冷言冷语的,可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连这样的秦小椋都及不上?就像是第一次考试那样,一向擅长数学的自己居然会输给秦小椋。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可能会这样的,面上维持着一贯轻松自然的样子,背地里橙子却开始越来越努力,努力想要证明自己是对的那个,自己的选择没有错。
可越是努力,结果就越是不尽如人意,有时甚至起到了反效果,虽然勉强使排名暂时维持到了秦小椋的前面,可他却知道各科的成绩都有了一定程度的下滑,排名也有了内眼可见的下降。
老师已经不止一次地找他谈过心了,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早恋了什么的旁敲侧击了好一阵子,学校的经历尚且如此,家里的时间就更是难熬,几乎是每次考完试后,程父都会拿着成绩单摔在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言语先是一段胖揍,然后再冷冷地丢下一句:
“你自己看着办,不争气的东西。”
天知道那句话里橙子感受到了何等程度的失望、轻蔑与冷漠。
然后,渐渐地对这样的曰常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再到熟视无睹。
因为橙子、不,程珺突然间不明白了,自己这么多年来的努力究竟是为了什么,又是为了守护什么。
如果是为了回应父亲的期待,那么他现在应该已经对自己失望透顶了,如果说是为了能尽情喜欢自己喜欢的东西,那么那一切早在上初三前就已经被自己遗弃了,如果说仅仅是为了自己,那么如今的这个程度明明已经足够,却为什么还是像溺水那样的难受无所适从,一点都感受不到身为所谓学霸的轻松?
如今的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在生活在学习,如今的自己——
究竟还剩下些什么?
“哈、哈哈……其实什么成绩啊排名啊什么的,不是都无所谓嘛!”
在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男孩突然笑起来,带着一种燃烧过后只余下灰烬的释然和深深的、名为‘绝望’的情绪,边笑着,他边把正在做着的英语习题像是过去秦小椋常做的那样随意用四个字母无序排列填满,却在合上习题册的那一刹那疯了似的把它揉的乱七八糟,狠狠得掷在桌子上,出一声不大不小的响声。
然后笑着笑着,他突然泣不成声,泪水瞬间糊满了整个面庞。
……
在暖黄色显得温柔无碧的灯光下,一切都安静到祥和的程度,男孩没有关灯,只管把自己像个婴儿一样蜷缩在床上,一声一声地抽噎,哭得像个不经世事的孩子,也像个阅尽沧桑的大人。
第二天,他还是会照常起床,吃完母亲做好的早餐后,坐着父亲的专车一路上听着冷言冷语的训诫到学校去,一切都并无不同。
没有人会知道昨天晚上有一个男孩毫无男子气概地大哭了一场,没有人知道他已经变成了另外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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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另一边——
“念念,你真的想好了?”
昏黄色的灯光下,人至中年却仍然面容姣好的女人温柔的眉眼间有着冲不散的担忧,轻轻摸了摸面前已经初俱少年样貌的男孩的头说道。
“想好了妈,那是我真正喜欢的事情,我愿意为它付出全部的努力和婧力,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以后还想干什么。”
原名林念候的男生、秦小椋口中的猴子伸手回握母亲即使保养得宜也仍有细纹的手,目光坚定到让女人恍然觉得是当年的那个年轻人站在自己的面前,誓一定会给她想要的生活。
不愧是父子俩,这一点真是像极了……
“好,既然你决定了,那爸爸那边我去替你说,等你初中毕业以后你就可以去干自己喜欢的事情了,妈妈绝不会拦着你。”
“那……要是爸爸不让怎么办?”猴子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狡黠地眨了眨眼。
“不让……他敢!你放心,我说东他绝不敢往西!”
女人骄傲地扬了扬头,想起这是在儿子面前又飞快地恢复了端庄的样子,把那副从年轻开始就从未收起过的小女儿模样藏得无影无踪,只有耳垂微红。
“好,那到时候就拜托妈妈您啦!”
看穿一切的猴子忍不住偷笑,却还是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
正如每个人都将经历的那样,他也同秦小椋一样做出了选择,面对着改变,相信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一切都会是另一派新气象。
……
在这个有着万千同龄人的城市里,我们不知道深夜仍在亮起的灯火有几盏是为求学的孩子们亮起的,也不知道有谁早早地进入了梦乡,更不会知道谁在垂泪,谁在迷茫,谁又一如既往。
可是我们仍在长大。
无奈地、必然的,又哭又笑,又坚定又迷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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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搬家后的秦小椋路过已经变成回家必经之路的甘缘寺,入冬以后处于温带落叶阔叶林带的这里自然逃不过大自然的强大法则,沿途的树上已经鲜见几片树叶,只有寺庙门口的那颗古树上还有着零零散散的红色丝带——那属于曾在这里祈愿的人们。
就在秦小椋经过寺庙时,突然一阵风刮来,西北的风总是夹杂着风沙,秦小椋下意识地抬手挡在脸前,突然觉得有什么东西飞到了手上。
她睁眼,入眸的是一张及其眼熟的薄荷绿色签纸,上面有着自己熟悉的字迹和内容:
‘我最想要的,是在若干年后,如果我们有幸在陌生的城市里不期而遇,都能用熟悉的腔调和语气说上一句:
“哦,原来你也在这里。”’
……
女孩看着看着,露出一个怀念的浅淡笑容。( 3 w_p o 18 _c0 m 把_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