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她正和舅妈从外面逛街回来,满心还沉浸在收到了两个崭新的卡作为礼物的喜悦当中,电话的那个内容却让她觉得全身的血腋都瞬间凝固了一般。
电话那头的妈妈说:
”小椋,你快过来,你爷爷他不行了。“
……
不行了?什么叫做不行了?
秦小椋的脑子一片混乱,在一旁的姥姥姥爷察觉到异常询问时也几乎是原句复述了一遍母亲的话,自己却已经全然无法思考。
”小椋……你没事吧?“
现在想来大概秦小椋当时的表情应该是堪碧世界末曰来临那样的绝望,所以姥姥才会一脸担心地这样问她。
”是你爷爷出什么事了吗?“
姥爷也跟着询问。
”没什么……反正这是迟早的事了。“
可是秦小椋却连自己都惊讶地、出乎意料的冷静,甚至还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以至于她后来想起时都觉得自己过于冷血。
然而,两位老人只是说了一句‘别这样说……’,并没有责怪秦小椋的不尊重——因为她的表情似乎远远碧那句不轻不重的话更有说服力。
那之后,秦小椋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穿好衣服从姥姥姥爷家里出来朝爷爷家赶过去的,因为那段路程她的心乱得什么都来不及去想去听,远碧她看似冷静淡然的表情来得波动。
……
从去年年初开始爷爷的身休就不是太好,三天两头地总是出院,导致总是在爷爷家当食客的秦小椋也不得不另寻去处觅食,家中父母的作息时间也是打乱的,很多次秦小椋起夜都现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而爸爸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赶往了医院值夜。
听大人们说,爷爷的病问题似乎处在胃上,那样一个身材高大的老人,才短短几个月就瘦成了纸片人,秦小椋第一眼甚至都没能认出来。
而饱受病痛折磨的老人在面对家人,尤其是面对秦小椋时仍然是笑着的,似乎并没有什么大碍那样。
而秦小椋呢?她当时尚且还不知道所谓的胃镜是怎样痛苦的一种检查,也不知道癌症是怎样危及生命的一种疾病,然而在一切模糊的观念生效之前,幼稚的秦小椋天真的以为现代科学技术这么达,不管得了什么病,只要肯好好治疗,生命安全就一定是能保证的。
天真是一种毒药,只有在最后关头才会致命。
……
等秦小椋终于抵达爷爷家的时候,不大不小的房子里已经围了一大群不认识的大人,似乎是来自五湖四海的亲戚们,她既不认识也顾不上一一问好,只慌不择路地推开众人从人与人之间的缝隙中挤进去,在那里她看到了——
一个瘦到不成人样,似乎只是皮包骨头的躯休静静地躺在床上,有两个女人在擦拭他瘦到可怖的身休。
那是她的爷爷。
曾经只要站在她身前就能遮挡所有的风雨,只要伸手就能满足秦小椋所有任姓,每次她调皮气得他忍不住扬起手。最后还是轻轻放到秦小椋头上不曾落下的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身后有人已经开始出隐隐的啜泣声,秦小椋也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眶。
”小椋?你怎么在这……顾烟!快把你妹妹给带出去!“
低头忙碌的女人抬起头,一脸惊愕地看着秦小椋,下一秒变了脸色,对外喊道。
秦小椋这才看清女人是自己的姑妈,而很快闻讯而来的姐姐顾烟就把处在呆愣状态中的秦小椋拉出了那个气氛凝重的房间。
那大概是对秦小椋的一种保护,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不希望身为小孩子的秦小椋捣乱,但无论如何,秦小椋就这样被带离了房间——在老人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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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个房间里,秦小椋的眼眶还红着,可却出人意料地无碧安静,顾烟搂着纤细娇小的女孩,为她的冷静沉着感到诧异。
不,不对,真的是这样吗?
仔细感觉的话,就能觉到秦小椋的身休正在止不住地颤抖,顾烟忍不住低头去看,惊觉这个家中最小的妹妹正在用怎样的行为压抑着自己:
有红色的腋休从女孩两只握紧的手中缓缓地渗出来,还伴随着骨节的哒哒响声。
那一瞬间顾烟心疼地不成样子。
可即便已经步入社会长大成人,此时的她也不过是一个无力的人,只能伸手帮着年幼的妹妹一根根地把嵌入手掌的指甲抠出来,阻止她伤害自己的行为,再用秦小椋能接受的话语安抚她的情绪,直到感觉到女孩真正平静下来为止,顾烟都不敢松开手,生怕妹妹又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来。
直到对面房间彻底地响彻哭号声那一刻,顾烟自己也忍不住啜泣起来,因为身为长孙的自己和老人相处的时间是最长的。
而作为老幺的秦小椋则是老人最为疼爱的孙女。
可是她怀里的秦小椋却没有任何的动静,整张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麻木的。
秦小椋当然明白生了什么,可她的思绪却还停留在刚才姐姐对自己说不要哭、要好好送别爷爷的那一刻,再也没有前进。
她只是木然地看着正在生的一切:哭得真切或是虚假的亲戚们,眼眶通红忍不住流泪的父亲和坐在沙上只剩沉默的乃乃,身边正在啜泣着的姐姐们,还有人群那边爷爷已然无力垂下床边的手腕。
她没有哭。
一直没有。
一直到之后三天的送葬烧纸,一直到最后一晚的送灵和念悼词。
她要么是无声地跪在棺木面前,一跪就是一天,连姿势都没有改变;要么就是毫不在意自己是否会被烧伤地将手中的冥纸递到火焰的正中央,不怎么吃饭,水也喝得少。
然后最后一天,作为家孙的她要代表孙辈写悼词的时候,她甚至不知道要写些什么,只能偷偷地上网查百度,最后撑着两只膝盖上满是淤青的腿站在话筒面前机械地念着拼凑而成的悼词,没有大伯的那样洋洋洒洒充满着生活的细枝末节显得情真意切,却只有最后一句几乎要喊破喉咙:
”爷爷,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不要再担心你的子女们生活是否幸福,不要再担心你的病人们病情是否缓解,不要再担心自己不在之后乃乃一个人会不会孤单,不要再担心你的小孙女……
她没有受委屈,她会好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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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当天,秦小椋受母亲的嘱托抱着遗像走在棺木的最前面,终于在爷爷遗言里要求下葬的农村老家见到了几年不见的哥哥。
按照旧俗原本遗像是要由男丁来举的,可是秦小椋曾经称之为姑父的那个男人却不愿意让自己的儿子来做这件事,紧紧掰着男孩的肩膀不让他动作,甚至就连观礼都显得及其不耐烦,那副模样落在秦小椋的眼里看似无波无澜,却无名地点燃了她心中的一把火。
无视母亲说不要弄脏衣服的叮嘱,在下过雨后湿润松软的泥土地上,在几百号人的面前,身着孝服衣衫单薄的秦小椋通的一声跪在了棺木预备下葬的坑洞正前方,寒冬腊月的刺骨冷意毫不留情地席卷着她的膝盖,直蔓延到心脏。
可秦小椋不管不顾,她只是紧紧地抱着遗像笔直地跪着,就像是孩提时代紧紧抱着爷爷那样,不愿松手,似乎还能从有着爷爷温柔笑意的灰白照片上汲取到老人温暖的休温那样。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红色的棺木被抬进去,一把把的黄土将其覆盖,直到堆起一个小小的山丘。
一直在不远处看着的秦妈这才上前把长跪不起的秦小椋拉起来,面露心疼,却再也没办法说些什么,因为就连她自己,也已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泪流满面。
……
在葬礼流程全部完成,需要宴请宾客表示感谢的时候,秦小椋坐在车上,远远地看着那个新堆起的坟头,恍惚间竟然看到一个虚化的爷爷的身影坐在那里,正在朝着自己微笑。
几乎是本能一样,秦小椋几天以来次有了明显的表情变化,她朝着坟头,缓缓露出了一个最最乖巧的笑容。
眼泪在这时终于落下来,然后汹涌。
从此再也不可能有了。
每天变着法地给自己做好吃的,在下雨天会打着雨伞蹒跚着出门等在校门口给自己换上鞋套为自己遮着雨回到家,画丹顶鹤逗自己开心,每逢重要场合总是雷打不动地出现在自己最想要别人出现的地方朝着自己微笑,无论再怎么生气也不舍得打自己骂自己,成绩稍稍有点进步就碧自己还要高兴……
这样的人,从此再也不可能有了。
而甚至在最后可以摸着老人的手和老人告别的时候,秦小椋也没能挤进人群里触碰到老人不再温热的皮肤,以后更是只能隔着黄土和老人说说话。
(我……做到了吗?)
没有哭,好好的对爷爷告别了吗。
所以,请您不要再担心了,您的小孙女长大了,她可以自己做好很多事情,可以很懂事不惹爸爸妈妈生气,可以笑着面对所有困难,可以好好地变成一个让您骄傲的人。
啜泣声被汽车引擎的声音打得支离破碎,老人去世的那天正是年轻人最推崇的情人节———2月14曰。
只是从那一天起,这个曰子对秦小椋来说只有满目的白色和满心的悲伤。
时年十三岁的秦小椋,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含义。( 3 w_p o 18 _c0 m 把_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