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身子孱弱,身条纤瘦,头上戴着一顶粗线帽,病服被她穿的又宽又胖,好像那衣服里不是人的四肢,而是冬天光秃秃的树杈子。
她坐在床上,面朝窗户,看着满是雾气的玻璃窗。
许nǎinǎi是照顾过病人的人,看到这画面免不了勾起了不好的回忆,没几分钟眼睛就湿了。
她捏着袖子擦了擦眼泪,这才礼貌地敲响了门。
姑娘回头,许nǎinǎi看到姑娘白的没有任何血色的肌肤,当即心里一咯噔。
这、这怕不是什么小病小灾。
“是林冬北吗?”许nǎinǎi满口怜爱,“你好,我是你弟弟室友的nǎinǎi。”
不知道是不是脸太白的缘故,林冬北那双眼睛异常得明亮。
这又黑又亮的大眼睛,许nǎinǎi也就几年前在一个小姑娘脸上见到过。
她走过去,把饭盒放在床头上,很是慈祥地拉起林冬北的手,“乖乖,遭了不少罪吧?”
林冬北笑着叫了声“nǎinǎi”,“谢谢您,辛苦你了。”
那半个月,许nǎinǎi抽了空就去给林冬北送点饭菜汤水。
反正她一个老太婆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一来二去,许nǎinǎi就和林冬北熟悉了。许nǎinǎi知道林冬北是白血病,难受的夜不能寐。有时候和林冬北聊天,总是三言两语便湿了眼眶。
林冬北问:“nǎinǎi,你是在心疼我吗?”
这何止是心疼啊。
许nǎinǎi拉着林冬北的手,泪眼婆娑,“丫头啊,你不知道,我们家,以前也有人得过这种病。那个时候医疗条件还不如现在,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瘦成了一把柴,看着这家,不成家。”
林冬北好像已经习惯了人人都来可怜她,她心里会有不甘吗?当然有。
她正值年华,别的姑娘都在穿裙子谈恋爱,怎么偏偏她就只能在床上躺着,因为一次又一次治疗把嗓子嚎哑呢?
有些念头,没有,就永远都不会有。一旦有了,便在骨髓里生根发芽。
她骨髓里全是癌,长出的果实也必然有du。
她看着那些少年少女,心中的果实越来越du。
直到有一次,许nǎinǎi问她别的家人呢。
林冬北眼里脸上都没有苦,她很平常地说:“没啦。我爸爸当初把自己卖给了有钱人,留下的钱给我妈妈啦。我妈妈前几年车祸去世了。”
许nǎinǎi一听,眼泪更多了。
这是跟许执一样的苦孩子啊。
她摸着林冬北的脑袋,第一次说起了自己那个和林冬北得同一种病的人。
“我们家许执的爸爸,就是这种病。”
林冬北垂眸,睫毛不可察觉地颤了颤,她攥紧了被子,手背上的青筋像一条条缠在一起的du枝。
“我们啊,运气好一点,当初得到了合适的骨髓,配型成功。”许nǎinǎi长叹一口气,“只可惜,最终也没能撑过去几年。”
林冬北手指捏了捏被子,“那许执妈妈呢?”
“跑了。”许nǎinǎi抹了把眼泪,“没有办法,我们也理解。她刚生下许执,家里的男人就犯病。她那么年轻,我们怎么能把她锁在家里呢。”
林冬北似懂非懂地点头。
许nǎinǎi知道她不会明白其中的“理解”和“苦楚”,只是说了句:“这都是命。没有那个命,抢来再多,也都要还回去的。”
抢来再多……还回去……
两句话,像魔音环在林冬北耳边。
她辗转反侧,想起自己的爸爸走进手术室,只留给她一个绝望的。
她明明记得,记得那一家子对她说:“你放心,你爸爸是在做好事。做雷锋,是有好报的。”
林冬北不知道什么叫好报,她只知道他们会给她好多钱,好多好多钱,可以活下去的钱,可以让妈妈养活肚子里孩子的钱。
后来,她爸爸没有得到好报。
好像那些钱,就是所谓的好报。
她哭着走出医院,被一辆摩托车撞倒,后颈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疤。
没每当摸到那个疤,她就能想到他爸爸的背影。
与此同时,眼前挥之不去的是那一家人的嘴脸。
其中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