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宽敞笔直的大道上,无极神气活现地穿行在人流中,身旁跟着不明所以的火龙。
火龙见他走路时没有左顾右盼,目的性很强,忍不住问他:“喂,你不会真要在天枢城除什么害吧?”
“啊哈,假太监,骗了少爷的钱,还敢出来摆摊,老寿星吃砒霜,你活腻了!”他拍拍火龙,“走,打黑除恶去!”
不等火龙作答,兴致勃勃的无极使出“移形换影”,人瞬间出现在前方十米处的一个卖南北干货的摊子前,摊主正是卖给他假皇宫地图的老头。
老头正弯腰整理摊上的干货,无极现身的时候他心头没来由一紧,慢慢抬头,撞见锦衣玉冠、皮笑肉不笑的无极,吓得后退一步,心里惴惴不安地想:这小子面色不善,是不是找人鉴定过皇宫地图的真伪,知道自己上当受骗,今天找他晦气来了。
惊慌之间又好死不死给他瞧见无极挂在腰身上的纯银天师令牌,这下子惊慌升级成恐慌。
大陆天师的等级分为十二品,由天师门鉴定并颁发品级令牌:十二品至七品为木牌,六品至四品为铜牌,三品及二品为银牌,一品及一品以上为金牌。
无极的天师令牌是纯银的,即是说他至少是个三品天师。
三品天师是个什么概念?
斗胆打个比喻,这书要是古龙写的,他就是西门吹雪;这书要是金庸写的,他就是逍遥子,无怪乎老头看见他的天师令牌后这么畏惧。
当然,老头也心存侥幸,认为无极的令牌是假的,是他挂出来吓唬人的。
吓唬人被他猜中了,无极平时不会把令牌挂在身前招摇,今天特地挂出来就是为了吓唬吓唬这个老骗子。
无极瞧老头那个做贼心虚的熊样,知道老头已经充分意识到他是来触他霉头的,伸腿从隔壁馄饨摊勾来一条长凳,从老头摊上抓一把瓜子,一脚踩在长凳上,边嗑边道:“老头,你的钱挺好赚呀。”
古代一两银子差不多相当于两千块人民币,五两银子就是一万块人民币。老骗子在一张破纸上画几笔就要卖人家一万块人民币,地图是真的也就罢了,他奶奶的居然是假的!
无极昨晚因为这张假地图在南国皇宫兜了多少圈子,还差点被皇宫巡逻卫兵发现,不为银子,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他离开天枢城之前也要找这个老骗子算算账!
火龙徒步走到干货摊,把剑抱在胸前,站在无极身后一言不发,看看他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来一个银牌天师不够,又来一个铜牌天师,老骗子已经吓得像只被猫堵在墙角的耗子,哆哆嗦嗦解下钱袋,掏出五两银子,双手捧着呈给嗑瓜子的无极:“一、一点小钱孝敬给二位天师小哥喝茶。”
无极看都不看钱,呸掉瓜子壳,一把揪住老头的衣领,摸摸他的下颌再拍拍他的老脸:“老头,既然要扮太监,就该勤快点刮胡子。”他现在的行为落到过往路人的眼中根本就是个狂妄嚣张、欺负老人的恶霸。
很快,干货摊前聚拢起一圈围观群众对他指指点点,而且指指点点的清一水都是老少爷们。
你问为什么?
看他那张招蜂引蝶的脸就懂了。
因为这张脸,他没少受男性同胞的妒忌。
无极松开老头的衣领,扫一眼围观群众,对他们的指指点点混不在乎,严词厉色道:老东西,把假地图都交出来!”他要一把火烧个干净。
老头见看热闹的路人越聚越多,且站在他这边的人不在少数,他眼珠子咕噜一转,在无极的威逼下佝偻起腰身再挤出几滴眼泪,呜咽起来。
人群中果然跳出几个正义使者叫嚣着让无极放开老人家,否则就要去叫巡街捕快过来抓拿他。
南国自新帝登基以来,天枢城维护治安的官兵增加了一倍。每条大街从街头到街尾,又是铁甲士兵又是带刀捕快,街上稍有点不和谐的现象,官兵很快就会出面干预。
干货摊前围了一大群人,很显眼,不远处的捕快观望了几眼就提步过来,拨开人群,瞥一眼委屈呜咽的老头,然后重点打量起气度相貌皆不俗的无极和火龙。当看见他们挂在腰间一银一铜的天师令牌后,他绷起脸皮,手搭到佩刀的刀柄上,沉声问:“这里发生什么事?”
不等三个当事人作答,积极的围观群众七嘴八舌叨叨起来,大意就是无极这个恶霸如何当街欺负老人,说得有鼻子有眼。
无极无语地撇撇嘴,腹诽道:南国的百姓真爱见义勇为。
老头自己是最不干净的,心里当然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多事的路人去叫捕快来评理,他倚老卖老扮可怜,无非是想借路人的舆论赶紧轰走无极这个煞星。不料天枢城捕快的手脚可真快,眨眼就到。
他额头冷汗直冒,未免一场牢狱之灾,咬牙豁出去,反口污蔑起无极:“差爷,这两个天师打人!老身在街上摆摊做生意,他们买东西不肯付钱,老身说要报官,他们就恼羞成怒要打老身,幸亏差爷你及时赶来……”抬袖抹泪,同时偷偷观察捕快,见捕快没被他的话打动,索性一屁股坐到地上哭天抢地起来,“女皇陛下,你要为你的子民做主呀!”
无极瞧着老泼皮耍起无赖挺有意思的,并不着急拆穿他,打算多看几眼乐乐。
捕快冷眼面对老头撒泼,扬声道:“三个人通通跟我回府衙交待清楚事情经过!”省得丢在大街上影响街容。
火龙不干了,他们要启程赶路,无极又是个北国人,一去府衙,说来说去的少不得又要耽搁一天时间,于是肩头撞一下无极的后背,示意他别玩了。
“差爷,我要报案。”无极举手,下巴指指地上眼泪鼻涕横流的老头,“他假扮退休太监,当街兜售皇宫地图。”
捕快面色一沉。
老头狗急跳墙,从地上跳起来指着无极的鼻子破口大骂:“黄口小儿,在南国天子脚下居然敢诬赖南国的良民!”
无极充耳不闻,单单把手伸进一口装花生的麻袋里掏挖,再伸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叠纸,递给捕快:“差爷请看。”昨天他买地图的时候老骗子就是从花生麻袋里掏出纸的。
捕快接过,低头翻看,每张纸画着相同的简陋地形,还重点圈出进入皇宫的狗洞。
无极靠近捕快,贴面道:“一张地图他卖五两银子,我说要报官,他就恼羞成怒诬赖我要打他,幸亏差爷你及时赶来……”他好笑地斜睨面如死灰的老头。
老头很清楚在皇城脚下贩卖皇宫地图是大罪,额上不断渗出冷汗,心一横,脚底抹油冲出人群,一溜烟儿蹿出老远。
此地无银三百两,捕快当即纵身追出去。
无极趁机闪人,走之前还狠狠抓了一大把老头的瓜子。
二人回到留仙楼,付了房钱,牵上各自的马驹,往城门走去。
无极惩恶扬善一回,眼角眉梢挂着笑纹,走在马头旁边欢快地嗑瓜子,还把瓜子壳喂给马吃。
火龙饶有兴味地望向他:“你一个北国人,对我们南国的坏人倒很积极,是不是老头的假地图让你昨晚在皇宫中到处碰壁,你怀恨在心?”
“聪明。”无极心里想的却是:未来媳妇住在皇宫,我当然要积极点,让捕快把老头抓了,杜绝其他心怀不轨的人从狗洞潜进皇宫。狗洞虽小,难得住普通人却难不住会点法术的天师。
二人出了东城门,跨上马。
无极垂眸看看掌心的花苞,又回首仰望天枢城巍峨高耸的城墙,墙身由巨岩砌成,壁立如削,看上去坚不可摧,在他来娶未来媳妇前应该能好好保护她。
无极满意一笑,对火龙道:“走了。”拉起马缰,一夹马肚,胯下健马一声长嘶,前蹄凌空跃起,再重重踏地,四蹄翻腾,疾驰出去,纷扬的气势似流星又似箭,巍峨的城墙很快便遥不可见。
至于那个卖皇宫假地图的老头,被捕快抓回府衙,官老爷的惊堂木一拍,吓得他屁股尿流,把怎么知道皇宫有个狗洞的事全招了。
前文提过碧落宫的狗洞是皇宫里的狗用来幽会宫外母狗的,赶巧老头家养的母狗就是其中一条。老头某天闲来无事就跟踪他家的狗,才发现了这个狗洞,进而打起骗人钱财的歪心思。
府衙官员得知此事,忙不迭地上奏宫里。
内务司感到不可思议,派人去多年无人问津的碧落宫勘察,发现确有其洞。
守卫森严的皇宫出了个可以连通宫外的狗洞,禀报给上头,上头较真起来可是要脑袋搬家的。
幸亏发现狗洞之前皇宫没出什么事,内务司就斗胆没往上头报,自己闷不吭声派人去严严实实堵上狗洞,再里里外外打扫修缮一遍破败的碧落宫。
干完这些再去找那条刨狗洞的狗算账,本来要砍了它的狗头,考虑到新帝初登基,皇宫不宜洒狗血,就从轻发落,轰它出宫了事。
狗子的内心是拒绝的,它不过是闲时刨个狗洞出宫找找乐子。谁曾想,一波三折之下成了某两人爱情路上的牺牲品。
永别了,它的五十万平方米狗窝。
对了,这条狗是黄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