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廷一动不动,听在耳中,面色冷肃,没什么表情。
帝王似平复了一些,仿佛以这个理由说服自己接受了,喘着气问:“你们想要如何?”
伏廷赫然开口:“请陛下即刻拿下邕王,决不能立其为储君。”
帝王望着他衣上若隐若现的血迹,自此才算亲眼看到这位自己一手提拔起来的大都护是如何走过来的,是染着血握着刀过来的,口中又是一顿咳。
外面霍然传来急切又慌乱的呼喊,宫人们似在奔跑,有人在喊“邕王从东宫杀过来了”。
然而很快就被另一阵声响遮盖了过去。
伏廷依然跪着一动不动:“陛下放心,臣只为暗中入宫而夺下了邕王所控的宫门,这里的兵马并不多,但要制住一个邕王足以。”
如此,倒真成了清君侧。
帝王一阵一阵地咳,如同停不下来了一般,不知是在咳邕王的不堪一击,还是在咳他的部署周密。这几句说起来轻巧,然而他一身血迹也说明了这片刻功夫得来的没那么容易。
在咳声中隐约听见外面邕王的声音,竟在喊冤枉,喊着要面圣,但最终这些声音都离远了。
帝王悲愤jiāo加,被那一声一声的叫唤弄得气血上涌,待终于停下咳嗽,已是气力不支,隔着垂帐看着那跪着的三人:“你们思虑足够周全,竟然还带了个人来,是知道朕的江山无人可传了。”
一直没有做声的李砚忽的抬起头,朝帐中看去,那道垂帐被揭开,他终于看见了圣人面貌,发髻花白,面貌不至于苍老,却已是憔悴不堪,一双眼也露了浑浊之态。
“报上名来。”
李砚下意识看向身旁,伏廷看了他一眼,他似清醒了,振作了精神,也压下了翻涌的心绪,垂眼回:“光王之子,李砚。”
“光王之子,这么说你的瘟疫已好了。”帝王早已猜到,被伏廷带来的,还能有谁?无非就是他几次三番也除不去的光王之子。
瘟疫?皆不是省油的灯!
他浑浊的目光转到崔明度身上:“看来崔氏也是要支持这位做储君了。”
崔明度伏地再拜:“崔氏追随陛下多年,更明白陛下一心所念只在皇权,若非思及传承,陛下也不会挑中邕王。但邕王大逆不道,只会害及陛下一心维护的皇权,他日还会叫生民涂炭。既然如此,陛下何不摒弃前嫌,为皇权着想到底,挑选更适合的人选。”
猝然一声脆响,帝王拿了案前香炉就砸了过来,铜制的炉鼎一直滚落李砚身前,香灰翻落,从他衣摆前拖出去很远的一道。
直至此时,帝王才彻底震怒:“你有什么资格?”
李砚垂着头,衣袖里的两只手紧紧握成拳:“没有资格。”
“那你又凭何做储君?”
“只因邕王更无资格。”
帝王撑在床榻上,剧烈喘息。
他大半生都为皇权而搏,为此不惜代价地铲除藩王势力,不惜遏制边疆都护府,宁愿北地继续穷困潦倒;也为了皇权,觉得长子平庸,易被cāo纵,难当大任,唯有幺子心智似他,便一心栽培,打算废长立幼。
所做一切皆是为了皇权,可到头来苦心孤诣一场,弄得宗亲零落,众叛亲离,却是为他人铺了路。
为皇权着想到底,到头来,终究还是为了皇权。
想到此处,不知是该喜该悲,竟然突兀地大笑起来。
这是他的报应,一定是他的报应!
直至笑声停下,伏廷仍然端正地跪着:“臣自知有罪,不求脱罪,但求陛下准我擒住突厥主谋,按照他们的计划,突厥近来必有动作。”
话音刚落,殿门外已出现一名近卫,小声禀告:“大都护,罗将军从边境传讯过来,突厥有异动。”
帝王枯坐帐中,如同入定,事到如今,听了他这番话,竟反倒是平静下来了:“朕依旧要靠爱卿保家卫国啊。”
崔明度忽又再拜:“请陛下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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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yin沉,风冷刺骨。
都护府外,忽而来了一队人马,皆是行色匆匆,无比焦急。
秋霜小跑进了主屋,迅速拿了披风给栖迟披上,又用棉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