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没出声。
这趟巧遇, 吴大病多次观察过,发现顾长安对当年的事并不知情。
那几个知情的,谁都没跟顾长安说过。
原因吴大病能猜得到, 是怕他心里难过。
吴大病有愧于顾长安, 跟道德绑架无关,他当初真的做了个错误的选择。
白严修, 立春, 何吕,施张,所有人都尽力了,躲在后面的他却没有。
那时候的他明明有那个能力的。
生死边缘的陆城也需要他的援助。
如果他出手,局面就会逆转, 陆城不会有生命危险。
事后吴大病就后悔了, 他也瞒着月牙跑去了山谷,发现为时已晚。
为什么知道月牙在骗自己, 还去听从, 当时究竟是怎么想的,吴大病已经不记得了,或许是他下意识的去躲避,就将那个瞬间产生的念头给封闭了起来。
因为那件事, 这几年下来,吴大病的心里就落下了一个死结,哪怕是这次知道陆城没死,那个结还是死的。
永远都不可能打得开。
就像他跟顾长安的关系,从他选择那么做的时候开始,他们就回不到过去了。
吴大病的心思百转千回,最后沉淀的是难堪:“长安。”
顾长安抬起手,吴大病以为他想打自己,就站在原地垂下脑袋,等着被打。
然而料想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顾长安只是把手放在吴大病肩头,用力按了按,像是没听见他跟月牙的谈话,也仿佛没看出他赎罪似的那个小动作,脸上挂着笑意:“说好的到西昌聚一聚,联系方式没给我,怎么聚?”
吴大病看着顾长安,不清楚他是什么心思,他还跟从前一样的深不可测。
半响,吴大病讷讷的开口:“对不起。”
顾长安笑问:“嗯?对不起我什么?”
吴大病这下子感受到了他压制的复杂情绪,不敢跟他对视:“长安,对不起。”
顾长安唇边的弧度一点点收去,他闭了闭眼睛,所有翻涌而出的情绪都在顷刻间消失无影。
好一会儿,顾长安叹息:“大病,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把你当亲人,当弟弟。”
吴大病的后背渗出一层细细密密的冷汗:“我知道。”
他又重复了一遍:“长安,对不起。”
那三个字轻飘飘的,听起来没什么份量,不痛不yǎng。
很多时候,在有些事情面前,说了真的等于没说。
不论里面裹挟了多大的诚意,都不能将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推翻重来。
顾长安嗤笑:“我其实不太想跟你摊牌,你非bi着我跟你摊,这样挺没意思的,你说是不是?”
吴大病脸上的肌肉抖了一下。
尽管他成了吴氏的掌权者,也拥有了强大的驭兽之力,过去那个头脑简单,气质发达的他早就不见了,但他对面前的人依旧充满了崇拜,敬畏,以及依赖。
那三样东西不知不觉刻在了他的骨子里,深入骨髓,以为它们消失了,却没想到始终静悄悄的搁在那里,不曾减弱分毫。
顾长安摘下眼镜,拇指跟食指捏在鼻梁两侧:“你心xing太过单纯,从小到大,我不知道跟你说了多少次,你每次都用一种认真坚信的口气跟我说,长安会保护我的,我往往那时候会告诉你,没有谁能永远保护谁,可是你听不到心里去。”
他忽然轻轻的笑了起来,边笑边摇头:“我总是盼着你长大,你终于长大了,在我没看见的时候。”
“挺好的,长大了,挺好的。”
吴大病的呼吸发紧,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发不出声音。
羞愧感瞬间踩过其他情绪,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窝。
顾长安将眼镜架回鼻梁上,遮住了眼睛的一切,他淡淡的说:“老头在你年幼时救了你,收养了你,从你年少到chéng rén,我一路护小崽子一样护着你,知道自己大难临头都还在为你铺路,为你的将来着想,大病,我摸着良心说,我们父子俩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
吴大病紧紧抿着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