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延再没说话,让伙计将他们送走,而后径直回了家。
忍耐已经快要到了极限,薛延现在全凭着理智在撑,阿梨的情况逐渐好转,他不想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再招惹是非,只盼着她能安安静静地养病,尽快好起来。而身后的一切压力,由他来扛。
薛延不知道,若是最后这根弦也断了,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他真的已经是强弩之末。
再见到邱时进是在邱家的花厅,两人相对而坐,桌上摆了一壶普洱茶,气氛看起来友好非常。
虽说二人之间纠葛重重,但这确是薛延第二次真的与邱时进见面。第一次是在罗远芳被捕之时,薛延远远地望见过他一次。
邱时进四十出头样子,瞧着像是个翩翩儒士,笑容和蔼亲切,热情地与薛延斟茶。
薛延没有喝,他现在坐在这里都是勉强,邱家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镀了层灰的,yin暗压抑,每一刻都是折磨。
邱时进不知道,他只当薛延是紧张,还温声出言安抚了几句。
而对自己女儿曾经任xing妄为给别人带来的苦难,他连一丝愧疚都没有。
期间,他甚至还用关爱的姿态主动提及了阿梨的病,问道,“薛夫人可好些了?”
薛延说,“劳烦记挂。”
邱时进笑着道,“我为父母官,理应爱民如子。”
薛延险些将滚烫茶水泼到他脸上去。
寥寥数言后,邱时进身旁幕僚躬身进来,两人附耳说些什么,似有要事相商。薛延配合地起身告辞,邱时进还往外送了送,做着一副平易近人的好姿态。
薛延有些想不明白,既然坏事已经做绝,为什么还这么要那张可有可无的面子呢?
踏出门槛的那一瞬,薛延听着身后幕僚冲着邱时进道,“京城刚送了快报过来,说陛下关心宁北旱情,近日便要启程来咱们这里巡防,要求一切礼仪从简,别给百姓添麻烦。至于攻打东瀛所需的钱粮之物,便就不需咱们拿出了,战事暂缓,先保国内安平为紧。”
邱时进半是为难半是欣喜道,“那这段日子集来的那些钱可如何是好……”
后半段薛延没听到,不是屋里邱时进二人出了什么岔子,而是因着忽然而至的邱云妡。
自从那日上元节她因着出事躲避,没回宋家一起吃团圆饭后,宋老夫人对她怨气更浓,没过多久便以开枝散叶为名给抬进来了三个姨娘。邱云妡在宋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身旁依旧站着那个一直侍奉她的小丫鬟,十三四岁的样子,不怎么好看,眼尾有一颗红色小痣。
饶是邱云妡平日再嚣张跋扈,现瞧着薛延,心中仍旧是有些打怵的。她蹙蹙眉,强作气势问,“你怎么在我家里?”
薛延淡淡扫她一眼,径直走了。
邱云妡被那一眼看的寒毛直竖,狠狠哆嗦了下,她回头瞧着薛延背影,总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邱时进并没有多喜欢她,现在宋家也没有多喜欢她,而现在薛家却逐渐崛起,薛延有钱,阮言初又进了殿试……邱云妡很怕若是马车的那件事有朝一日真的暴露出来,她会万劫不复。
旁边的小丫鬟战战兢兢地看着邱云妡,垂着脑袋不敢说话,直到被狠狠扯了下肩膀。
邱云妡眯着眼,声音低低,有些可怕,“你去给我抓两味yào来……”
晚上的时候,薛延抱着来宝在屋子里玩。
来宝一岁半,折腾爱闹,是最烦人的时候,追鸡撵狗,连阿黄都懒得理他。但一坐在阿梨的身边了,他便就乖顺下来,大气都不敢出。
他不止一次地问薛延,“爹爹,娘亲为什么还在睡?”
nǎi娃娃讲话还磕磕绊绊,这是他说的最熟练的句子。
薛延只回答,“娘亲太累了。”
来宝便就懵懵懂懂“哦”了声,可到了下次再见着阿梨,他还要问。
墙壁上的烛光一闪一闪的,把被子上的牡丹金线都照得光彩dàng漾。薛延让来宝端正坐在炕边,腿脚塞进被子里,捏着他的小手给他剪指甲。
来宝安安稳稳的,一双眼黑葡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