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就是“路边捡来的”的,和“亲生”的区别所在。
葬礼的气氛非常压抑,从头到尾哭得非常伤心的妇人是没见过的生面孔,也许可能是法恩的亲生母亲……而作为联邦最高领袖,克里斯丁并没有发表任何言论,他将这一切交给法伊瑟代劳。
而此时,他身着正装笔挺站在发言台后,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情绪,肩章在灯光之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此番遭遇星际海盗联盟,对联邦、帝国两盟造成巨大损失,对此不幸,深表遗憾,我们缅怀逝去的战士,也对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为清除星际海盗联盟头领做出卓越贡献的法恩·布克兰殿下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法伊瑟说到这,白爵想想当时在战舰上那个“他们都要替我去死”言论未免觉得讽刺,难为男人表情完美得没有一丝破绽,他放下发言稿,行了一个标准的联邦军礼。
下面的人齐刷刷地敬礼。
“而接下来我们还会有陆续跟进星际海盗联盟的围剿行动,致力于清除害虫工作,追查二十年前联邦皇室玛格丽特·布克兰遇难事件,彻底清查还原事件真相……”
法伊瑟抬起头,此时灯光之下,碧色瞳眸闪烁,他摘下头上的军帽,走出发言台,站稳——
“二十年前,因为帝国兰斯洛特上将,我得以侥幸于星际海盗手中存活,因特殊原因被兰斯洛特上将以养子身份收养成长至今,与帝国军部结下深厚感情,这是不可动摇,也不可改变的事实……我相信建立在此基础之上,对于此番两盟连手围剿星际海盗计划将拥有更深远的意义,致敬兰斯洛特上将,我的养父,愿他身体健康。”
台下,站着的人们爆发出一阵掌声。
帝国的军部记者面面相觑:谁都知道兰斯洛特上将现在还在审讯室里没出来,突然被在这种重要的直播外交场合提出,他们甚至有点儿手足无措。
而此时此刻,站在最前方的联邦皇帝克里斯丁·布克兰,在帽檐之下微微眯起眼,露出一个并不是那么清晰的笑容,他轻轻拍击掌心,平静地接受了那演讲稿里原本并没有出现的一段……慷慨激昂的台词。
……
当晚十点,白爵接到了来自他大哥法斯的电话,电话里哪怕是法斯这个性格最接近兰斯洛特上将的老狐狸,也难掩激动地说,他们得到了一次宝贵的探视兰斯洛特上将夫妇的机会,时间就定在这个周六晚上八点。
第74章 只有梦境属于他。
这绝对是个好消息。
因为看不到所以不得不总是在那瞎猜的恐慌带来的心理阴影总是一直笼罩在兰斯洛特家的头上, 而现在如果他们可以和父母见一面, 那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当然,只有白爵和法斯,莉莉丝他们目前是“查无此人状态”,哪怕手父母也不会高兴看见他们出现在军部的……
那听起来有点像是自投罗网。
想到这,白爵的兴奋消失, 又变得有些坐立不安起来——莉莉丝总在电话里说他紧绷得像个被害妄想症, 这不是没有道理……比如他现在就想立刻打个电话问法伊瑟, 军部这个举动是因为他在法恩·布克兰葬礼上的插曲, 还是根本就是有预谋的。
白爵一边想着抓起通讯器, 一看屏幕上的时间,显示着联邦这会儿已经是凌晨。
白爵叹了口气,扔掉了通讯器——
正想躺回床上让自己哪怕乐观一个晚上,客厅的窗户被人狠狠地拍了下, 白爵吓了一跳:他还以为是哪个不要命的学生跑到法伊瑟的宿舍来砸窗户了!
爬起来看了眼,却发现窗户外面贴着一团火红的、乱糟糟的皮毛, 它的一只大爪子正不要命地挠着窗户, 刚才白爵听到的巨响就是这样发出来的……
是星季。
白爵走到窗户边,看着这位傻子富二代变作狼型挂在他的窗户上, 就像是黑夜里的一团火焰,它肚皮上的毛贴在窗户上,大尾巴像是扫帚似的兴奋地甩来甩去——
它的大脑袋贴在玻璃上,哈喇子顺着干净的玻璃往下淌……
放在窗前的一排花盆被它从架子上面甩了下去,在地面上摔得粉身碎骨。
花园里被他踩得一片狼藉, 很难想象法伊瑟知道了以后会说什么。
白爵站在窗边,犹豫了三秒是拉上窗帘转身回房睡觉,还是打开窗户让这家伙进来——不过星季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在看到白爵的那一瞬间,红色巨狼愣了下,然后挠窗户挠得更欢快了!
整个窗户架子都在摇晃,就像拆房子!
白爵害怕这动静把别人都引来,现在他一身的各色新闻,真不需要再添砖加瓦了……于是犹豫了两秒,他打开了窗户,那头三分之二重量压在窗户上的红色巨狼横着掉进了屋子里,砸在木地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白爵:“……”
当红色巨狼反应迟钝地从地上爬起来,像条狗似的四肢撑地甩着自己的脑袋外加抖毛,高高立起的耳朵发出“啪啪”的声音——
一股浓烈的酒精气息钻入白爵的鼻子里。
“你喝酒了?”
白爵关上窗,问星季。然而后者并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甩完毛之后擦着他的腿哒哒走到沙发旁,从沙发上叼了个垫子到地上之后安静趴在上面,像是标准的红毛巨……犬。
“……”
白爵走过去,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它的脑袋,自己坐回沙发上锲而不舍地继续问:“有什么事?还是你习惯了喝醉就跑到法伊瑟这里来找垫子?那我就要重新考虑你们俩的关——”
话还未落,从沙发旁边探出一个脑袋,白爵吓了一跳,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法伊瑟说,在他回来之前,你暂时住在他这。”星季满脸阴郁——和平日里闪闪发光的傻子富二代花花公子形象并不符合,他头发有点儿乱,外加看上去像是几天没睡好觉,“他告诉我希尔真的给你注射了一些该死的东西,现在你体内信息素残留得就像是一只该死的beta——他还试图警告我,哪怕手这样,你也还是alpha,我不能对你做不该做的事。”
星季说话颠三倒四,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又低又沉。
“……我早就告诉你这件事了,你做什么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跟我重复一遍。”
“因为我之前以为你在撒谎,卖个惨逃避我把你撕碎的命运什么的……小撒谎精。”
白爵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翻了个白眼,因为当他试图再说什么的时候,星季脸上的表情又一秒发生了变化,简单的来说成相当的冷酷模样——变成了“qaq”——他把下巴放在沙发扶手上:“你为什么不回来睡,是在躲我吗,嗯?”
是。
“不是,”白爵犹豫地抬手,摸了下他的脑袋,就想安抚一条哼唧着的宠物狗,“你怎么会这么想,我只是想自己安静一会儿。”
“可是我一点也不吵!”
但你闹着要么杀了我要么上了我,这他妈就很让人害怕了。
这问题不太回答得上来,所以白爵选择沉默——
“还有,”星季脑袋拿起来了一点点,他看着白爵用鼻孔喷了一股气,“你和法伊瑟到底什么关系,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一个占有欲太强的哥哥——但是占有欲太强的哥哥并不会连弟弟大腿内侧有颗红色的痣这种事他都知道!”
白爵:“……”
白爵:“……他都跟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了,他不是忙得脚不沾地么,还有空给你打电话说这个!”
白爵话语刚落,星季整个人都已经从沙发旁边蹭起来了!
他几乎是以和白爵脸贴脸的方式,凑了过来,那双醉酒的眼睛看上去闪烁着不正常的清醒和光,他停顿了下,然后语出惊人:“你和他做过了?”
白爵:“……”
有些人,想要搞事情,哪怕是千里之外他也能搞出腥风血雨。
见白爵不回答,星季整个人都快爬上沙发了——这会儿白爵已经被他逼着退到了沙发的角落,此时此刻星季脸上的表情非常微妙,他瞪着白爵,脸上写满了控诉,就好像他们早就在一起了而白爵被法伊瑟知道自己大腿内侧有痣这件事就是在出轨……
“你们做过了?”星季一脸认真,“在他恢复alpha身份之前,你是个alpha,而他才是做beta,所以是你上了他?还是你身为一个alpha心甘情愿地让一只beta压在身下?!”
“……………………”
白爵目瞪口呆的时候,星季伸出手捏住他的下巴,然后把那张醉醺醺却还算英俊的脸凑过来——
见鬼!
白爵一脚将爬上沙发爬向自己的家伙踹下去——在“哐”地一下茶几翻倒的声音响起来时,星季狼狈地跌在地上,像是一滩烂泥,半天爬不起来!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里到底有没有痣!”
也许只是那个神经病法伊瑟在随口胡说罢了——白爵都可以想象那家伙说这事儿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他就喜欢一本正经地把人人都耍得团团转!
白爵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脚边那个烂醉如泥的alpha冷冷道:“如果你想无理取闹,那就换个地方,我要操心的事够多了,你们这些破烂少男心要发泄麻烦换个人——恕不奉陪。”
白爵说完,目不斜视地从躺在地上的星季身上跨过去,回到卧室——卧室的门被他摔得震天响!
然后整个客厅陷入死寂。
躺在地面上,星季安静得像是一具尸体。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他这才动了下,将手从被压塌的茶几废墟里抬起来,男人嘟囔着骂了声“该死”……胳膊无力地遮住眼睛,遮挡去了眼中的情绪——
星季疲倦而无力地翻了个身。
“我只是想说,哪怕做过了也没关系……我还是想要你。”
含糊的最后一个尾音被吞咽回肚子里,于是到了句末仿佛变成了一连串带着醉意的无意识梦呓……
躺在地毯上的alpha看似不准备再爬起来把自己放到一个稍微舒适的地方,他只是闭上眼,然后很快地坠入了梦中——
那说不清是噩梦还是美梦,总之他回到了七日生存训练营的那一天,他刚刚将一头黑色的小狼崽子从腐朽的木桩后面叼起。
……
第二天星季起来的事后,卧室房门已经打开,里面空无一人……从茶几废墟和沙发之间爬起来,星季发现自己身上多了条毯子。
“噢。”
他发出甜蜜又沮丧的声音……然后愣了三秒,才发现这种恶心的声音还真的是从自己嘴巴里发出来的。
摸摸口袋里的通讯器,打开相机的前置摄像头,他发现自己唇边还有个属于纯情处男才可能有的笑容,像个该死的傻逼。
爬起来轻车熟路地走进法伊瑟的浴室打理干净自己——甚至用了他的刮胡刀给自己刮了下胡子,想到那个家伙的龟毛星季给了镜子里的自己一个满意的微笑,然后出门。
满学校乱逛找白爵——
他已经是接近毕业的学生,闲得要命。
然后他成功地在经常去的那个食堂门口看见了白爵。
主要是这会儿围在那儿的人太多了,那个学校专门为贵族准备的餐厅,负责给小姐和少爷们开门以及关门的家伙这会儿正满脸正义,嗓门大得八百米开外都能听的清:“抱歉,兰斯洛特先生,介于现在的一些信息,我们确实需要认真核对您的身份是否还合适使用这个餐厅。”
站在那,白爵近日来心力憔悴导致有些没血色的脸上浮上一丝丝不正常的红晕——
那是他要发怒前的征兆。
但是这会儿他脸上的表情冷漠丝毫不见任何情绪,只是那双深色的瞳孔微微缩聚,他动了动唇,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你又算什么东西,敢在这拦着我?”
那名门童一瞬间看上去有些慌乱。
白爵盯着他,几乎是一秒就意识到是有人命令他这么做的——
这些天发生的所有事,好像所有人都在针对他把一件小事也能无限放大,试图一下下地击溃他的心理防线……
哦。
知道是这样的话,反而没什么可怕。
白爵收敛了怒气,上下打量了下这名门童,在对方几乎不自觉地吞咽唾液时,他淡淡道:“无所谓,反正在哪用餐都一样。”
一边说着一边转身。
在他身后,围观看热闹的学生像是摩西分海似的分开一条能容纳一人走的道,人们震惊地上下打量着白爵,难以置信他就这么算了——
他们原本还期待他大哭大闹,或者干脆打一架这种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