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吃了那人,又治好了他。”
“你不该放他走的,你不明白你放出了一种什么样的存在,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制服的奥古迪姆,但既然你有能力”
聂白的声音不大,他多想听到斯狄欧辩解的声音,然而并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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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小吃着斯狄欧做的饭长大,在他简单而又单调的童年里,聂雷扮演的是一个再传统不过的“中国式”父亲。高大、健壮、不苟言笑。
而斯狄欧则充当了母亲的角色。洗衣做饭,收拾家务,甚至连家里的各项支出都是由斯狄欧来全权负责,财务风险管理啦,收支平衡啦,偿还抵押贷款和信用卡贷款啦,都是如此。
聂雷不爱钱,不管有钱还是没钱,他全都不管。
有时候他还会反过来调笑自己这个斤斤计较的老管家,他就说,你这个人儿啊,一个钢镚放在手心里,进出都要掂掂分量翻翻身。
在金钱里似乎就有这样的宿命。
爱钱者不论穷通,仍然爱钱;不爱钱者,就是一生落魄,也能一毛不取。
聂雷不是没发达过,他有钱的时候真的很有钱,不然也买不下来初代的智械管家。就跟计算机刚刚面世的那几年,花两三万只能买回来一个又笨又傻的远古台式机,后来千就能组装一台不错的机子一样,这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在他人生的巅峰阶段,聂雷手下的科研团队一举攻克了人工智能最为复杂的“灵魂”问题,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赚得盆满钵满。
然后队伍就散了。
他们拿着这些钱去消费或投资。资产就是可以为你工作的东西,有了它,你就可以一辈子不用工作。
对于这样的结果,聂雷一点都不意外,任谁在得知世界荒唐的真相之后,都会这样。一群人辛辛苦苦追求了几十年的东西,到头来却被完全不讲道理的,一点都不科学的方式给解决掉。
开心吗?
不开心。
就像是研究艾滋的前沿斗士们,师传徒,徒再传徒,徒子徒孙,无穷匮也。师徒几代人传承下来,兴许艾滋的特效药被找到了,可以被治愈了,但总会有新的、更令人束手无撤的癌症出现。
这些为了人类的健康问题枯思干虑,无时无刻不在于病魔作着斗争的勇士们。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这世上所有人都再不会得病了,所有人都能稳健的活到一百岁,然后嗝屁。他们会开心吗?
当然不。
这太奇怪了,人人长命百岁,多好啊。
可这样一来,他们先前几代人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这样完全不符合自然规律,突兀而又没道理的脑残设定,不该引起人们的恐慌吗?
答案是不会,这些人会将其包装成某种划时代的超级特效药,吃下它你就可以一辈子不生病,不作死就一定能活满一百岁,至于过了一百周岁生日那天必死,又有谁在乎呢?
医生们会大赚特赚,人们也只会欣然接受这一设定。
几百年后,后世代的人类反而会对历史课本上记录的史实感到难以置信。
什么??
古人的平均年龄只有32476岁!!
感冒是什么?
发骚?
聂雷他们就是这么做的,他们对外宣传自己破解了人工智能的所有奥妙,新时代即将到来。
心虚也好,惭愧也罢。聂雷收下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子,然后解散了队伍。
在之后的日子里,他对宗教、神学产生了狂热的兴趣。这都是假的,是骗人的,聂雷当然知道。
但万一呢,万一有一个是真的呢?
人活着总得有点奔头。
靠着分脏所得的巨额红利,聂雷开始了自己铺场而又奢靡的神学研究的道路。
佛教、道教(神道教)、印度教(婆罗门教)。
犹太教、天主教、基督教。
教。
就连一些小门小派的教义聂雷都有仔细的做过研究,什么祅教、兴都教,巴哈伊教、拜火教。聂雷不信神,却又是所有神的共享信徒。
在环球烧香的途中,聂雷捡到了婴儿时期的聂白。
对于一个单身的大龄男青年来说,养孩子这种事实在是不好上手。聂雷一时的心血来潮更多的是在增加斯狄欧的负担。
孩子哭了,是斯狄欧抱着哄。
孩子屙了尿了,是斯狄欧忙里忙外的洗尿芥子换尿布。
孩子上学了,是斯狄欧充当他的家庭教师,辅导他的功课。毕竟那些问题在聂雷看来实在是过于幼稚,他实在是没有那个耐心烦用来和当时啥也不懂、偏偏还好奇的要命的聂白掰扯。
后来孩子大了,聂雷和聂白这对名义上的父子才正常热络起来,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不像父子,反倒更像是朋友。
在聂雷的熏陶下,聂白从小就对一系列的超自然事件很感兴趣,但早已看透了神学之虚伪的聂雷,却转过头来开始劝他做一个正常人。
分歧一但萌芽,就再也压不下去了。
父子之间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明面上的争吵实在聂白高考填报志愿时,聂雷想让他攻读了法学学位,回来给他安排个体面地公务职务。
聂白自是不肯,那不是他想要的。
他选择了离家出走,斯狄欧也不知道他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多娇贵的一个孩子啊,在家呆了十几年,聂白甚至连鞋带都不会系,指甲也不会修,就连洗脸都不知道多搓几下。
不说千金之躯,养尊处优肯定还是有的。
可就是这么一个锦衣玉食惯了的小孩,说出走就出走了,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现在想来,聂白那时候可能就已经接触到这个里世界了吧。这么些年来聂雷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原来早就被他的儿子攥在了手心里。
斯狄欧凝视着聂白的眼底浮过一抹惆怅,轻叹了口气,很是感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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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白心里明白,站在自己对面的就是他实际意义上的“母亲”。
可他实在是无法将现在的斯狄欧和他记忆里那个老式的铁皮人联系到一起,这种视觉上的差异实在太过巨大。以至于他常常下意识的就会把斯狄欧当成某个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人。
副官焦躁不安的样子同样被他看在眼里,他知道自己必须做出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