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呢,这不是妮儿么!”
“……”
徐迦宁平常时候,是不敢离她太近的,苏夫人的世界当中,没有她,一旦熟识了,不管她以什么身份在苏家,等她走了,只怕惹她伤心。
可苏谨霖一下将她推了过来,苏夫人已经定定看着她了。
看了又看,苏夫人推开苏谨言的手臂,上前拉住了徐迦宁的手:“我就说么,刚才我看着就像,妮儿你不睡觉来这边干什么?”
她糊涂是常事,从前管苏婉和苏婷也都叫过妮儿。
苏谨言给徐迦宁使着眼色,让她哄着些,她只得扶着些个,这就笑了:“妈,我正要睡呢,要不,咱们一起回去吧!”
苏夫人这会儿是把苏守信抛之脑后了,听她这么说很高兴:“好呀好呀,妈给你讲故事,你这孩子呀,一听故事就能睡着,这么大了还得妈哄着你,可什么时候能离得开妈哟!”
说着拉着她,直往外走。
苏谨言连忙跟了上来,可他一上前,苏夫人回头看见了,就直撵他走,说什么不让他跟着捣乱,让他一边玩去。
苏夫人对碧情园的每条路都熟悉,她还真的带着徐迦宁回了东园来。
不过,她是把人带到了一楼的,那个孩子的房间了,娟姐在楼下正收拾东西呢,远远看见这娘俩了,赶紧叫了两个丫头过来,可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
苏夫人不由分说,把徐迦宁带进了房间:“乖妮儿,妈给你讲故事。”
徐迦宁坐了床边,只得脱鞋,苏夫人看起来很高兴,这会儿床上还躺着那个人偶,她就像没看见一样,光只顾着在一旁的书架上翻书了,拿了一本又一本的。
徐迦宁连忙将人偶放了床下,有人敲门,房门开了一条缝,走廊的灯光照了进来,苏夫人挑好了一本书,很不耐烦:“妮儿要睡了,别打扰我们!”
她这么一嚷,谁也不敢进来了。
冷宫当中,也有疯妃,那些个连个孩子的寄托都没有,还不如苏夫人,真是个可怜人,徐迦宁已经躺好了,直对着她笑:“别管她们,过来给我讲故事吧,我都困了。”
苏夫人的注意力立即被拉了回来,到了床边坐下。
她手里捧着一本书,好像古医书,徐迦宁拉开被子,拍着身边的位置,让她过来一起躺下。
能把人哄睡着了才最好。
果然,苏夫人见她动作,笑眯眯地挨了过来。
床头灯的灯光映着她的脸,多少笑意多少温柔,徐迦宁给她盖好被子,不由暗自叹息。说起来,她真的太久没有两个人一起睡过了。
皇后睡不着的时候,有时候会叫她过去陪着,她睡得早睡得好,但是睡相不好,常被她骂来着。
挨着苏夫人躺好,刚好侧身过来,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了她身上。
苏夫人已经翻开书了:“乖乖我妮儿,闭上眼睛,妈给你讲一个神鹿的故事。”
徐迦宁也看向她的书页,书页当中全是药材名字。
苏夫人的故事开始了:“说呀,在恒河的旁边,住着一头神鹿,它的毛发有九种颜色,它的角像雪一样白。这九色鹿每天到河边吃草喝水,这儿有它的一个好朋友,那是一只乌鸦……”
她手里拿着的是分明就是医书,这故事不过是随便讲出来哄孩子的。
看来,真是把她当成一个孩子了,徐迦宁哭笑不得,她一直听着这个故事,直到苏夫人翻看了七八页书了,讲到这个乌鸦朋友怎么害了神鹿朋友,最后被国王扔了恒河里。
苏夫人略一停顿,抬眼看她:“今天怎么还没睡着呀?”
房间当中,特别安静,苏夫人的眉眼之间,特别有一种安宁,徐迦宁伸手将她手中的书拿过来放了一边,给她盖了盖被:“我不困呢,妈你闭上眼睛,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好吗?”
苏夫人本就浑浑噩噩的,开始还不说话。
后来她一口一个妈,还抱住了她的手臂在怀里,亲亲热热挨在了一起。
没多一会儿,苏夫人就被她抱得改变了主意。
徐迦宁又哄她闭上眼睛,说听故事就得闭上眼睛。
平时苏守信也是讲故事哄她睡下的,苏夫人想了下,真乖乖闭上了眼睛:“好。”
徐迦宁想了下,慢慢讲道:“很久很久以前呀,在一个叫做长安的地方,那有个大大的皇宫,皇宫里面有很多很多皇妃,她们都长得很美,有一个小姑娘,年纪还小,还未长开,初来乍到的,被她们嘲笑。后来,皇帝为了让她比她们更高一等,封她为皇贵妃。皇贵妃和她们当然不一样了,她开始有了一只猫儿,有几个常在眼前走动的小宫女,还搬到了御花园后最大的宫殿,这些皇妃们总是找机会和她作对,只有皇后喜欢她……
故事才开始,苏夫人呼吸浅浅,睡着了。
徐迦宁伸手在额头上面轻拍了拍,她还没讲到皇后呢,竟然这么快就睡着了,悄然掀开被子下床穿鞋,还没忘将人偶放回苏夫人的怀里。
霍澜庭的西服还在一旁挂着,伸手摘下了,这就慢慢走了出来。
打开房门,苏谨言就在门口。
他见她这么快出来,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实在意外,刚要开口,徐迦宁伸指在唇边嘘了一声:“嘘,她睡着了。”
她关好房门,对他勾着手指头,两个人先离开了门前,到了厅中,苏谨言嘱咐娟姐看着些一楼动静,这才上楼。
徐迦宁手臂上还搭着霍澜庭的西服,他走在她身后,看见了目光复杂。
到了楼上,她随手将那外套放了一边,瘫坐在了沙发上。
本来就娇气,这折腾了这么长时间,真是困乏得很,徐迦宁伸手捶着自己肩头,还想着一会回房间,得让红玉给她捏一捏肩膀,苏谨言这就走过来了。
他坐了对面,目光又在那衣服上一扫而过:“你和他怎么回事?”
徐迦宁不以为意,心底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什么怎么回事,这不正是大哥你想看到的么,我在的时候,霍家的婚事还能拖上一拖,就这么简单。”
苏谨言看着她,这么一大家子,一般人住进来只怕都要窒息,她偏偏还游刃有余。
今天才扶过,那只手很柔软。
眼下,她一直自己捶着肩头,似乎很累,耳边还似乎有她轻柔的声音,什么皇妃皇贵妃的,不知哪里看来的,古灵精怪的。
苏谨言站了起来:“去吧,累了就休息吧。”
徐迦宁心中还惦记事呢,怎肯离去,见他要走,也站了起来:“等等,还有一笔账要算。”
苏谨言顿时回头:“什么?”
她背着手了,慢慢踱步到了他的面前,笑意一点一点在眼底倾泻,那双黑眸似有旋涡,深邃得看不见底,只望进去一眼,万劫不复。
“我爹和我哥今天不能白来,那些大洋本来就是苏家给的,我不在意,但是你欠了他们人情,得还。”
“嗯,”苏谨言嗓音沉沉,“你说。”
让她说,这么痛快。
徐迦宁想了下,她当然是一个很有教养的人,还有教养还有礼貌:“我和他们联系真是不方便,那就劳烦给他们家安一部电话吧。”
电话是个稀奇东西,整个上海没有几部。
不过已经有风声了,以后会逐步投放电话,估计能有几百部,这不是很难,苏谨言点头应下,当即转身。
他答应得太痛快了,徐迦宁有点错愕。
她没动,他虽然转身了,也没走,不知想到了什么,人又转回身来,看着她,语气也有些软:“还有事吗?”
对她的态度有点怪,她刚要说没事,厅中的电话玲玲响了起来。
苏谨言大步走了过来,拿起了电话,徐迦宁回身拿起了霍澜庭的西服,往长廊走去,那边客气两句已经挂断了电话。
她才到自己房间门前,苏谨言的声音已是传了过来:“是霍老爷的电话,他邀我与你去霍家一坐。”
看吧,一部电话还是太少了,吃亏。
徐迦宁叹了口气,回头看他:“那给我这个房间里也放一部电话。”
第40章 贵妃的后背
晚睡也得早起,一早上五点,徐迦宁准时起床了。
合上怀表的表盖,她掀被下地,红玉按时敲门了,因为要去霍家做客,还需要精心打扮一番,不过挑来挑去的,没有太心仪的衣服,一想时间还早来得及,随便穿了一件旗袍,绾了发,这就下楼了。
楼下没有动静,徐迦宁活动着筋骨,走了门外来。
苏守信夫妻已经起来了,他们依旧是牵着手的,正在散步。
平时他在政务大楼办公,白天都不在家里的,只有早晚会在,远远看着她们,别有一番滋味。这会儿日头还没出来,徐迦宁走过花圃,不愿打破他们夫妻的宁静,绕过东园往北边来了。
这边有假山亭子后面是小庭院,听说平时闲置着的,早晨空气特别清新,走进长亭,眼前是园中的池塘和假山,假山上还有人工引上来的泉水,哗哗作响的。
她从未见过高山,更未见过高山流水,此时见了泉水叮咚,没有了任何束缚,上前去接了一捧。
泉水清澈,随手一撒,飘落脚面,鞋湿了。
没有人的时候,更放轻松一点,也很有意思的,回身坐了假山旁的大石头上面,好像进了山林高地一样。时候还早,安安静静地,多好。
正是享受着这难得的清净,忽然有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她坐在假山的角里,来人不注意应当看不见她,徐迦宁没太在意,男人低沉的声音传入了耳中来:“一会儿苏婷醒了,别给她吃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昨夜喝了酒,早起一定胃疼。”
这声音有点耳熟,徐迦宁抬眼看过,刚好他走上长廊,一手还系着衬衫的袖口,像是来不及了的模样,脚步匆匆的。
侧颜走过,分明是苏婷的前夫陆修远。
他身后跟着个老妈子,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知道了姑爷,就是小姐那脾气,您不在我们也劝不住呀!”
她胳膊上还挂着男人的西服外套,陆修远扣好了袖扣,回手拿过,一边走一边穿上了:“不用管她,就说我说的,要是自己的身子都不好好顾看,那我就日日来看着她。”
很显然,这老妈子很高兴他这么说:“姑爷可劝劝小姐吧,她最近总要酒喝呢!”
两个人走远了,还听见那老妈子直问着陆修远晚上来不来,这会儿可趁着院里没有人,赶紧从假山后走了出来。苏婷和她这个前夫,不是离婚了么,好像和想象得不一样,不过她不太好奇,还是走开,别让人误会她故意偷听才好。她顺着长亭往回走,一路也没遇见谁,这才放下心来。
回了东园,又遇见苏守信夫妻了。
她们两个在园中走了一大圈才回来,远远看见她了,她心下犹豫,不知道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
苏守信说了,不希望她常在苏夫人面前走动,正是犹豫着,苏夫人已经先看见她了,只不过她眉眼弯弯的,看着客客气气笑着,好像不认识她了。
苏守信看见她时,明显怔了一下,随后牵住了妻子的手,叮嘱着她小心脚下,先一步走过去了。
徐迦宁才不在意,不认识她刚好。
人与人之间,都是有着各种各样的羁绊的,什么因种什么果,是非当躲,才是正道。
和这夫妻错开一会儿再上楼,苏谨言已经坐在餐桌边上了,徐迦宁去洗手,也跟着坐了他的对面。他手里拿了报纸,对着她的那页面都是刊登新闻,她盯着看了两眼,他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自报纸后面抬起了眼。
“你看报纸?”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