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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孩子见了贺云钦,也不知道怕生,只笑憨憨地将他围住,一个劲的问长问短,彭太太在铺子里扯着嗓子斥了两声,全无效用。
    好在那贺云钦倒没不耐烦,跟那两个孩子说了几句话,又从裤兜里掏出一样东西,随手递给彭家小儿。
    想是惠而不费的糖果之类,两个孩子接过那东西,就欢呼着跑开了。
    贺云钦临走前回头又往楼里看了看。
    不过很快,他就转过脸,上了车潇洒离去。
    ***
    虞红豆将窗帘合拢,拧亮桌边的台灯,逐一看那旧报纸上的新闻。
    果然,右下角有一则寻人启事,同那位失踪的大明星陈白蝶一样,这则启事旁也附有一张小照。
    相中人圆盘子脸,十**岁,梳一对长而粗的麻花辫,像是头一回照相,两只手不知如何摆放,紧紧绞着二蓝布斜襟袄子的下摆。
    启事里说这姑娘叫王美萍,半月前从绍兴来投奔在沪的舅舅舅妈。头天夜里在绍兴上了火车,本该于次日傍晚抵沪,可是王美萍的舅舅舅妈——周先生周太太,从下午到凌晨,一直等到火车站关门,都未能等到王美萍。
    两人只当王美萍改了行期,或是临时未赶上火车,回家一商量,次日周先生去车站继续等王美萍,周太太则带着几个孩子在家守候。
    与此同时,还拍了一份电报到乡下去。
    谁知一等四天,王美萍仍未见踪影,乡下复电回来,也说王美萍四天前便上了火车。
    周先生周太太这才慌了手脚,忙去报馆拍寻人启事,又夤夜去警署报官。
    记得哥哥拿回这报纸回来研究的时候,她曾在旁边瞄过一眼,然而这位失踪的王女士不比大明星陈白蝶,并不能立刻吊起她的兴趣,要不是今日听周嫂提起贺家的桃色新闻,她几乎都要想不起来这位失踪的王美萍了。
    一晃三个月过去,也不知王美萍回家了没有。
    ***
    虞红豆第二日起来,才得知哥哥昨晚很晚才回来,天不亮又走了。
    吃早饭的时候,虞太太呶呶不休,无数次感叹儿子当差不易。
    好不容易吃完饭,红豆回房间取书包,时间不算早了,要想不迟到,一会需得骑车上学,便舍了洋裙,找出长衣长裤来穿。
    刚换好,母亲就将一件刚织好的绒线衫拿进来,让她穿上:“今天比昨天凉了不少,可不能再穿单衣了。”
    红豆看那绒线衫,青葱的鹅黄色,绒绒的不算厚,胸前钉了一排雪点子似的圆珠子,白色配上鹅黄,意外地显得别致。
    她忙接过来穿上,笑嘻嘻地大嘬母亲腮帮子一口:“谢谢妈。”一阵风似的背着书包出去了。
    今天第一堂是全系令人闻风丧胆的国文课,“迟到”便意味着“灾难”,即便胆子最大的学生,也从不敢在这堂课上出幺蛾子。
    女儿一到周一就这样,虞太太早已见怪不怪,只跟在女儿身后叮嘱道:“晚上要是你哥哥回来,就叫辆车去趟你舅舅家,把节礼送过去。”
    虞红豆应着出了门,谁知刚跑到楼下,就见门口立着一个浓眉大眼的高个子年轻人,不由一喜:“哥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的男女主怎么形容呢,有点民国雌雄双煞的意思,案子复杂棘手没关系,谁叫这二位胆大心细还浑不吝呢。
    第3章
    虞崇毅原打算回家取样东西,不想撞上红豆出来,忙立定了上下一扫,见妹妹行色匆匆,心知她恐要迟到,便皱眉说:“你怎么才下来?”
    虞红豆被这话一提醒,再顾不上跟哥哥搭话,将自行车推出来道:“哥我先走了。对了,你今晚什么时候回家,妈要我们给舅舅家送东西去。”
    虞崇毅略一犹豫,将路上刚买的桂花糖递给红豆,接过那车把说:“回回都这么横冲直撞的,也不怕马路上出事,今天还有点时间,哥哥送你去学校吧。”
    虞红豆喜出望外,忙收好那桂花糖,跳到后座上:“好咧。”
    彭太太坐在铺子门口的杌子上,正给两个孩子喂早饭,见了这情形,由衷称叹:“难得看到这么和睦的兄妹,真真让人羡慕,哪像我们家这两个小人,从早到晚的吵嘴,没得让人心烦。”说话的工夫,还佯怒戳戳大儿子阿元胖鼓鼓的脸颊,惹来阿元一串稚气的不满咕哝声。
    彭裁缝拿着一卷软尺从里头出来,笑应道:“还不是人家虞先生虞太太教得好。”
    他三十出头,生就一双眯眯细长眼,不笑时也一副笑模样,就是太黝黑矮小了些,尤其是跟肥白高壮的彭太太站在一起时,足比妻子矮半个头。
    红豆总觉得这两口子一个像白汤圆,一个像西洋芝麻糖,当下扬脸一笑道:“彭先生彭太太说笑了,阿元阿宝这才几岁,等他们长大了,自然也懂得兄友弟恭的。”
    彭太太啧啧道:“还是要上学堂读书的好,瞧瞧虞小姐,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顶文雅又新鲜,将来我们阿元阿宝能有你们兄妹一半出息就好了。”
    虞崇毅本来笑眯眯地听彭太太夸妹妹,不想夸到了自己身上,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等红豆坐稳,便招呼一声说:“走了。”一踩脚蹬,自行车像箭一般冲了出去。
    红豆家所住的弄堂离圣约翰大学不远,路上只需绕过一条马路并一个园子,算起来不过一刻钟。
    兄妹俩迎着秋阳疾驰了一会,红豆抬手压住乱飞的发丝,问哥哥说:“哥,你还记得之前找彭裁缝看报纸的事吗?那个王美萍找到了吗?”
    虞崇毅顿了一下才想起妹妹说的是谁,漫应说:“哦,她啊,没找到。”
    “她是不是被拆白党绑票了?”虞红豆好奇追问,“难道那帮人没跟她家里要过赎金?”
    虞崇毅奇道:“谁告诉你她是被绑票了?”
    红豆耸耸肩:“我猜的。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离奇失踪了,总该有个说法。”
    虞崇毅知道妹妹向来喜欢捡这些新闻来看,见她大发议论,倒也不觉奇怪,只认真说:“这几月我们也逮了不少拆白党,细问一圈下来,没一个有王美萍的消息。如果当初贼匪是冲着钱绑票她,她一个乡下姑娘,又是独身出行,身边所带财物想来也有限,而且事后这几个月,她家里人可从未接到过绑匪打来的勒索电话。”
    若是图色,他和同僚这些日子把上海那些明|娼暗|娼摸了个遍,始终没能找到跟王美萍相像的被拐来的“新货色” 。
    其实上海一年到头不知要丢多少人,哪能个个都大费周章去找寻?之所以在这个王美萍身上花了这么多工夫,还不是因为王美萍有一个小有名气的舅舅。
    这人叫周同强,是沪上一位小有名气的学者,家境虽清寒,骨头却硬,每写起文章来,针砭时弊、臧否要员,篇篇议论都辛辣无比。
    警署的长官想是畏于周同强在上海有一定影响力,才特意交代下来要仔细查访。
    然而一找数月,他们将租界那些收容所、歌舞厅、教会医院,乃至郊区的收尸场都翻了个遍,依然毫无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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