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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好。”叶远溪不是矫情的人,虽然现在面对着余枫乔感情微妙,还不至于在工作上推脱,“等会儿是你和杨老师的对手戏吧?”
    “是啊。”杨青柳笑,“皇后要和皇上诀别啦。”
    三个人卡着时间往片场去,叶远溪被导演叫住,在监视器后头看两个人的表演。
    “等会儿就是你的部分,你先仔细看看他们的戏。”
    叶远溪点头,有些紧张地看着场地中间的两个人。
    这应该算是他第一次看余枫乔正式演戏。
    这里和试镜时候的氛围完全不同,不管是满场的工作人员还是神情严肃的导演,这一切都让他非常紧张。更何况这部剧还是现场收音,对演员的要求非常之高。
    尤其是场务打板了之后,场上两个原本神情松散的人突然紧绷起来的那一刻,叶远溪觉得自己的身上骤然爬满了鸡皮疙瘩。
    外敌入侵,太子早夭,乱党入攻刺杀帝王。
    原本一派和平的国家,骤然间风雨飘摇。
    “皇上!”杨青柳快步上前,颤抖着双手扶住前面踉跄的余枫乔。身后数十奴仆跪了一地,趴在地上根本不敢抬头。
    余枫乔跌跌撞撞地试图爬上玉阶,却在最后一级的时候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宛如小山般骤然崩塌,跪倒在地上。华贵的玄色衣袍落在玉石台阶上,和身后杨青柳的大红色长裙一起交相掩映,天上阴沉沉的,乌云密布。下方雪白的台阶上,象征着国家鼎盛权利的两个人跪着。
    画面里的余枫乔缓缓抬头,一双眼睛通红,半张着嘴,像是迷茫,也像是解脱,嘴角将抬未抬,良久,呕出一口鲜血。
    “太医!太医呢!臣妾去喊太医!”杨青柳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嘴唇颤抖,说出来的话中哭腔混着颤音,尖利的声音听得场外的人骤然心惊。
    “不。”余枫乔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纤细的手腕上配着的镯子撞击,叮当作响。
    “都这个时候了,皇上您…”
    “皇后。”余枫乔艰难地动了动,满不在乎地摸去了嘴角的血,带着血迹的手缓缓抬起,触上杨青柳的侧脸,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相互打磨,“朕的命数已定。”
    “不会的。”杨青柳双手抓着余枫乔缓缓下落的手,拼命地把那只手往自己的侧脸上,“不会的,皇上吉人自有天相…”
    “好了。”余枫乔的声音宠溺而又无奈,仿佛眼前这个身着华服统领六宫的站在权力顶峰的女人还是那个儿时天真软糯的小姑娘,“别怕,去御书房把宋卿叫来吧。”
    “夫君。”杨青柳闭上眼睛,眼泪缓缓滑下。
    “听话。”余枫乔咳了两声,闭着眼睛靠在台阶上,反手拍了拍杨青柳的手背,看向她的眼神中威严中带着深深的眷恋,“朕,还有最后的事要吩咐。你且去吧。”
    见杨青柳站起身来却仍旧移不开步子,余枫乔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想起小时候这个小姑娘瑟瑟缩缩不敢去找父王的样子,嘴角的鲜血不断淌下,他却笑弯了眼睛:“乖,麟哥在这儿看着你呢,别害怕,我哪儿都不去,就看着你。”
    到最后,余枫乔已经完全靠在了玉阶上,说话对他来说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气力,可眼睛却仍旧追随着心爱的女人向宫殿跑去的鲜红色背影,久久不肯移开。
    “卡!很好!”
    导演站起来朝两个人挥手:“很好很好!”
    其他人也都忍不住鼓掌,讨论着不愧是余枫乔,上来就直接开大,把杨青柳的情绪全部带了出来。
    四周都很热闹,就只有叶远溪一个人站在监视器前,一直没动。
    场地中间的杨青柳已经下来了,笑着去扶余枫乔,而余枫乔也礼貌地站起来朝导演和工作人员道了谢,走下来和导演交流了几句之后,就半蹲下来让化妆师给自己补妆。
    “怎么了?”等一切准备就绪,杨青柳上去准备下一条的时候,余枫乔捧着杯水站到后头,才注意到叶远溪等异样,上去问。
    叶远溪整个人的情绪都已经沉了下来,之前不管是紧张还是忐忑激动的情绪,都在这短短一段时间里消散殆尽。
    余枫乔察觉不对,掰着他的肩膀让他转过身来,发现他的眼圈竟然已经红了。
    “这是怎么了。”余枫乔讶异,这会儿叶远溪的妆都已经成了可不能哭。他连忙去旁边问别人要了几张纸巾攥在手里,回来想给叶远溪擦。
    可等他折身回来的时候,发现叶远溪正在不停地吸鼻子:“没事儿,憋回去了。”
    余枫乔松了口气:“看来是我演的还可以?”
    何止还可以,看到最后都差点想把自己的心掏给你。
    当然了,这话叶远溪肯定不能说,只是开玩笑:“在开始演戏之前就已经看见了自己演技的尽头,我能不哭么。”
    余枫乔靠在一边,看着叶远溪夸张的表情,忍不住笑着摇头:“你这可都还没上场呢。”
    “我不行的。”叶远溪摆摆手,“这不是我专长。”
    “哦?”余枫乔挑眉眯眼。帝王霸道的剑眉玩味地一挑,整个人的气势又在不自觉见起了范儿,“那你专长在哪儿呢。”
    “我刚看着看着,就在想,不然我给你写个歌…”
    “抱歉,等等。”余枫乔抬手,比了个抱歉的手势,像是看见了谁似的,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叶远溪皱了皱眉,跟着转过身去,发现走来的竟然是方厝。
    “怎么了?”余枫乔问。
    方厝今天有事并不在片场,这会儿匆匆赶,神态明显非常着急,也不顾旁边还有叶远溪了:“罗嘉不拍卖奚远的工作室了,他要直接转手!”
    霎时间,余枫乔的眼睛骤然瞪大。
    手上的水杯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第25章
    “我去打听了, 说是要转给一个国外的音乐制作人。“方厝似乎并不惊讶于余枫乔的反应,皱着眉头飞快地说,”我找朋友打探了一下口风, 听说对方和奚远是好友, 没有意向再转手。”
    余枫乔的嗓音干涩:“再去问问,市值五倍之内都可以接受。”
    方厝像是愣了愣, 但很快就同意了:“知道了,我去处理。”
    旁边的叶远溪听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哥哥, 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吧??
    因为奚远没有其他的家人, 身后也没有孩子。对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并不在意, 当时很痛快地就和罗嘉签了协议。
    可他那时候哪知道竟然会有个傻孩子等在这后头巴巴地等着要啊。
    他的那间工作室是早期买的,面积挺大,市值早就是千万往上走。
    余枫乔就算挣得再多, 拿出这么多钱来买个以后估摸着也不会卖的旧房子,跟把钱直接往江里扔有什么区别。
    方厝怎么也不劝一劝??
    可叶远溪刚想开口,那边的余枫乔就已经找到手机,背过身拨出了电话。
    一旁剧组的其他人都在旁边忙活, 而这个安静的角落里,因为站着余枫乔,素以几乎没人敢过来打扰。
    叶远溪就感觉自己像被完全忽视了, 站在他们中间听着他俩为争夺自己的遗产而努力。
    叶远溪英语还行,即使余枫乔的语速非常快,他也断断续续地听了个大概,知道电话那头应该是余枫乔的理财师, 而余枫乔正在知会他说,短期内会需要非常大一笔现款。
    妈的这都什么事儿啊。
    你要啥房子啊。
    我人都在这儿了你拿一个亿去买房子干啥。
    叶远溪觉得自己气得头疼。余枫乔平常挺理性一个人,怎么一碰到奚远就连脑子都不清楚了。
    他实在看不下去,拉着方厝去了一边。
    “方哥这…”
    “别管他。”方厝拍拍叶远溪的肩膀,“你之前是住在那块儿地吧?要是有什么消息,你也帮忙留意留意这房子的事儿。”
    “可这不就是一套房子吗。”叶远溪忍不住皱眉,“里边儿都是设备,转手给其他制作人也没错啊。余老师花大价钱买下来放着不用能干嘛啊。”
    方厝抬头看还带着戏妆满脸担忧活像忧国忧民的叶远溪,笑笑叹了口气:“谁知道他呢。总之,这件事上,你别管他,这事儿也别劝,没用。”
    “可…”
    “行了,由他去吧。”方厝深吸了口气,一脸孩子大了我也没办法的无奈,“他一辈子也就只能最后任性这么一回了,能用钱解决已经很好了。”
    经历了余枫乔差点把命搭上,还是两次之后,方厝对余枫乔其他问题已经看得非常开。。
    不管怎样,狗命要紧。
    “回去拍戏吧,枫乔过来了。”方厝朝后头的余枫乔挥了挥手,把叶远溪推还给了他。
    余枫乔单手接住踉跄过来的叶远溪,面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起伏,简直是大家假装无事发生的代表典型:“抱歉,刚打断你说话了。”
    怀着满心的疑惑却不敢当面问,叶远溪思绪万千,不断有种念头一闪而过。
    他摇了摇头,满脸的生无可恋:“没事儿,我刚好也忘了我要说什么了。”
    “那给你讲讲戏吧。”余枫乔蹲下,挽起袖子把地上的碎片收拾了,接着站起身来,“第一条戏一遍过,开门红的好。”
    可等余枫乔走了两步,却发现叶远溪并没有跟上来,他转过头,发现小朋友还是状况外地站在原地发呆,眼神涣散不知在想些什么,关切地问:“怎么了?”
    “不,余老师啊。”叶远溪抬手揉了揉鼻子,目光闪烁有些不确定的样子,“你谈过恋爱没啊。”
    “没有。”余枫乔也不恼他怎么为这个,很直接地摇了摇头。
    “那,那你演爱人的时候,采访上说是,是你借助自身经历那,那什么代入的。”叶远溪这会儿才抬起头来,抿着唇磕磕巴巴的,像是想不好怎么措辞。
    余枫乔二十八岁没谈过恋爱,出道就是在同性电影中饰演主角一炮而红,尔后在访谈里表示是因为有过类似的感情所以能够非常投入,性向成谜。
    而叶远溪和余枫乔这么认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录节目吃喝住全在一起,发现余枫乔和谁都能保持着最标准的礼貌,在生活里几乎就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性格疏离。
    可就是这个人,因为奚远摔过杯子红过眼眶,因为奚远,去拉着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失态地问“你是不是认识他”。
    叶远溪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但又看不太透。
    他背在身后的双手不段地绞着,后背上一层层地爬着冷汗。
    他第一次见余枫乔的时候,医生和他说“逝者已逝请节哀”,而那个时候叶远溪根本没有把这些往自己身上联系。
    而现在,拨云见日。
    叶远溪怔愣地看着余枫乔的眼睛,半张着嘴,呼吸有些急促。
    他非常渴望余枫乔能说出些让自己否定这个听起来简直不可理喻的猜想。
    可只听余枫乔说:“爱情分很多种,我经历的,刚好是爱人的那一种。”
    他动作随意地甩了甩自己宽大的袖子,笑着陈述一件无能为力却又甘于接受的事实。
    深爱,而注定不可得。
    那一瞬间,叶远溪只觉得自己心里所有的情绪都全部都涌到了一起,那庞杂到能淹没人的心绪不断地被快速膨胀的某种酸涩情感挤压,直到最后。砰得一声,炸出一朵巨大的蘑菇云。
    “来不及和你讲戏了,导演喊了。”余枫乔回头张望了张望,拍拍叶远溪的肩示意他赶紧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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