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是傻子。他安东尼奥还没上位就这么嚣张,等他真的上位了……且不说大家生活在那位戾气极重的怀特小姐手下会有多艰难,光是看安东尼奥这毫无人性的样子,说他以后不会展开清洗都没人信!
至于皇帝夫妇?
皇帝陛下倒是有些犹豫的,不过在二皇子的亲生母亲,安东尼奥的后母,也就是皇后陛下的劝说下,他考虑到安东尼奥行事太过不留余地,为了尽量让已成为废人的二皇子和还小的三皇子将来过得好一点,用皇后的话来说,“仁慈的皇子才会关照自己的兄弟”,所以也开始把目光转向一直以来都很不起眼,就显得格外“仁慈”的三皇子了。
或许这其中,也有皇帝陛下虽然缠绵病榻放手权势,但安东尼奥的太过张扬,还是令皇帝陛下心中不喜的缘故……谁知道呢?
总之大势所趋,安东尼奥在离开王都仅仅三个多月后,就失去了以往的地位。
……
王都的波涛一叠又一叠。表面上的流言传播,私底下的利益交换与各方妥协等等在这三个月里不断重复着,最后由江画操控,由洛丽丝公主执行,上演了一场教科书式的政治博弈。
然而这些事,刚刚与爱人重逢并正在争风吃醋的安东尼奥却丝毫不知情。
一开始是教廷方面有意拦截了消息,后来么……安东尼奥的人手有一大半眼看大树将倾,干脆都快快地另觅新主了,而剩下的那一点,现在还如没头苍蝇,连安东尼奥在哪都弄不清楚呢。
……
……
盛夏已至,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江画最近颇为喜爱在午后的庭院享用茶点,因此这一次,她还是在庭院里接见了报讯的眼线。
“冕下,已经得到消息,皇帝陛下确定将立卡尔皇子为皇储。会在一个月后宣布并举行立储仪式。”这次报信的是一个中年男子。
闻言,江画放下手中茶杯,面上表情不变,但她眼中无时无刻笼罩的温和与悲悯有一瞬间被锋利的冷光取代。
这种事关皇家的消息,最先知道的,该是皇室的核心成员才对。
不管皇帝最近到底是因为什么有了立储的意向,到底是什么促使他坚定地放弃了安东尼奥,以他的为人,他都一定会与身边亲近的人商量,至不济也该露点口风出来。
然而洛丽丝公主,这个在这次储位动荡的风波中异军突起,并再次获得皇室宠爱的新近王都大红人、皇帝夫妇心中的贴心女儿,却没有任何相关的消息传给她。
过了一会儿,江画语带笑意说道:“做得很好。”示意眼线离开。
目送眼线的背影转过庭院大门消失,江画才转头细细打量着手中的茶杯,目光专注无比。
上了教廷的船,怎么可能下来呢?太天真了。她心里淡淡轻嘲着洛丽丝过于激进的行为,口中却问道:“准备做好了吗?”
“一切都在计划中。”明明是除了江画就空无一人的庭院,却突兀的有低沉的声音传出。
江画露出一个微笑,眸光熠熠生辉,尽收阳光于其中:“一个月后,我想给洛丽丝公主一个惊喜。”
“请冕下放心,您的心愿必会达成。”
“我期待着。”
……
……
夏凡宫。
白天皇帝陛下宣布了储君的人选。结果也与最近大家隐隐得到消息相同,年仅八岁的三皇子卡尔,这个生母仅是侍女,直到五岁后才被皇室承认的皇子,以皇后陛下之子的身份,成为了拉齐萨王国的王储。
王都的大小贵族们都弹冠相庆,对比作风冷酷的安东尼奥大皇子与基本上没跑的怀特大皇子妃,现在还小,但是已经有“仁君之态”的卡尔实在是一个好选择。
尤其是之前所有对怀特小姐抱有恶意并曾大肆嘲讽过她的中小贵族们,简直要感激涕零了。
于是到夜晚的宴会时,参宴的贵族们就表现得非常热情了。
整座宫殿被灯火照耀着,在身体并不支持大肆玩乐的皇帝陛下上任后,就几乎都在沉积的夏凡宫,难得展现了自己不夜宫这个别名该有的样子。
而与前殿几乎亮如白昼想必,后方皇后的寝宫就显得要安静一些了。
事实上皇后陛下此时也在前面与大家同乐,后殿里是皇后心爱的小女儿洛丽丝公主在休息。
最近她实在是太累了。
.
第91章 女王的崛起7
“您……您不如在休息室坐一会儿?公主殿下她正在小憩……”火把照耀地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转角处能听到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与越来越小的说话声。
江画身着黑色斗篷, 她行走的速度极快, 姿态却是有条不紊的, 甚至没有一丝脚步声传出。
她一路往前,离皇后的寝殿越来越近, 明明没有人带路, 她却仿佛对夏凡宫的路径极为熟悉一般, 毫不犹豫在走廊岔路上左转右转,完美避开了巡夜的士兵与来往的仆侍。
身边的女仆艰难小跑着跟上她,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与她断断续续的劝说的声音, 成了这长廊里仅有的声音。
“冕、冕下,”女仆显然是洛丽丝公主的心腹, 对江画的身份非常清楚,此时正千方百计拖延她“兴师问罪”的举动:“请止步!”
或许是江画无视的态度太令人生怒,在一再劝说却得不到回应后,女仆姑娘终于撕破脸:“您不会希望被皇帝陛下, 或者几位剑圣大人知晓您的行踪的,不是吗?请您止步吧,公主殿下已经做了答应您的事, 您不能……”
女仆的声音越来越低, 她停下脚步, 看向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止步”的江画。
对面笼罩在黑袍下的身影非常纤细, 而对方的面容在大大的帽兜掩盖下只有一片黑暗。她只能看到那个自己无缘一见真颜的教皇似乎扭过了头, 感觉到了对方帽兜下静静的注视,就不由浑身发颤,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冕下……”女仆嘴唇张合,只能干巴巴唤道。
江画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皇帝陛下……”
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帽兜下的金发露出一缕,江画却毫不在意,只是深深看着女仆紧张无措与坚定交织的面容。
“看来公主殿下心意已定?”江画轻声说,似乎在询问女仆,又似乎只是自言自语。
过了一分钟,她伸手拉了拉有些后滑的帽兜,把那缕金发掖回帽兜下,随后一言不发转身往离宫方向而去。
“请转告公主殿下,”走到长廊尽头,转过转角时,江画的声音传来,有些飘忽地响在还呆愣在原地的女仆姑娘耳边:“接下来,还要劳累她很多,请她务必尽心。”
女仆姑娘愣了愣,有些莫名,却还是不管江画,转身去了皇后寝殿。
走到倚床休息的洛丽丝公主身边,女仆还不待说话,对方就睁开了眼睛:“她怎么样?”
女仆一愣,把自己与江画的对话一字不漏转述给对方,“冕下说……接下来还要劳累您很多,请您务必尽心。”
洛丽丝公主先是一脸疑惑,随后面色大变:“父皇!”
……
这边厢,沿着出路走到靠近夏凡宫出入口的转角时,江画停了一会儿,帽兜微侧,似乎在倾听着什么。
过了片刻,凭着一次性吸收了聚元石里所有修为与身上龙气后终于超凡入圣的境界,她才隐约听到宫殿中心传来的微弱喧哗声。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涉及到教廷与皇权的争斗,光是把安东尼奥拉下马怎么足够?洛丽丝公主的政治素养或许合格,但对她、对教廷的了解,还是太少。
光明教廷,从来就是一个充斥着霸权、独.裁与血腥的势力。
温和?不存在的。
她仰头看了看天空的圆月,伸手拉下帽兜,一头即使在月光下也极为耀眼的金发倾泻而出。
……对教廷来说,只有驱驰,没有合作。
江画一步踏出,身形从阴影处走向灯火,随后接触到光的身体部分,一点点却又迅速化光消失。
……希望公主这一次也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随着她两步走出,她的存在渐渐消失在月光下。再也没有人能看到。
……否则,她就只能换一个人合作,哦,驱使了。
……
……
皇帝陛下于立储当晚的宴会上,在祝酒时因过于激动,最后旧疾复发骤然身亡。而亲眼目睹丈夫离世,皇后陛下伤心过度,也随之病倒,不能理事。
于是刚刚新鲜上任的皇储卡尔才当了不到一天的皇储,就被赶鸭子上架,成为了新一任的皇帝。
这场权力交接并没有什么争端——如果不算本来是卡尔的坚定支持者,却又临阵倒戈试图阻止他登上皇位的洛丽丝公主的话。
卡尔的登基名正言顺,又是大势所趋,所以洛丽丝公主的突然反水并没能再次掀起波澜,很快她就被自己的丈夫约瑟夫·德雷顿带走,这个以前一直以风流和不成器著称的纨绔,这次倒是表现出了惊人的果断与行动力。
与此同时,之前一直表现地像个小绵羊的卡尔陛下,也在上任之初展现了不同寻常的一面。
他先以“不敬”为由,在众多对洛丽丝公主的崛起心有芥蒂的贵族与大臣支持下,剥夺了洛丽丝公主在皇室的一切权利,只保留了她公主的称谓,彻彻底底将她变成了一个只能用作联姻的棋子。
之后,卡尔就在王都贵族中展开了大清洗。
贵族与大臣们自然不会束手任由一个8岁的孩子处置。
他们一边嘲笑着卡尔的天真,一边也开始各自的争夺。
“他以为自己能够随意处置洛丽丝是因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们叫他‘皇帝陛下’吗?真是可笑。”
“果然是小孩子……太急了。”
“不过才8岁就知道与我们争□□力,看来前任陛下的教育非常成功啊。”
“如果不是先陛下……他若是晚十年,哪怕八年、五年离世,我们恐怕都没法这么逍遥自在了。”
这个小皇帝不足为惧,他很快就会成为贵族们的傀儡,所以现在对贵族老爷们来说最重要的,是尽可能多的攫取利益。
然而事实却与所有人的预计截然相反。
卡尔不知道得到了谁的支持,在贵族们的围攻下,不仅没有后退一步,反而展现出了强硬到有些可怕的手段。
短短十天,他就先后拿出整整六家中层接近高层的贵族勾结维塔兰、贩卖重要军机等之类的致命证据。
与无关紧要的欺压民众之类的罪名相比,这样近似于通敌卖国的罪名才是绝对不可能饶恕的。
甚至为了自保,与这几家贵族互有来往,甚至私底下也曾参合过这些暴利的边境贸易的大贵族们,最后也不得不断尾求生,飞快放弃了这几家。
在卡尔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视线中,那些底子并不干净的贵族与大臣们一面悄悄擦着汗,一面不得不放弃与卡尔的斗争。
这样隐秘的东西都能悄然查到不说,还能拿出铁证——包括一些早就该被销毁的证据,可见卡尔或者说他背后的人的手段有多高超。
与其和他斗,一个不好反而赔上自己与家族,还不如继续安安分分做自己贵族老爷。反正卡尔总不会比安东尼奥还不容人吧?
“卡尔当然不会不容人,但是光明教廷,却一定不会容人!”一败涂地后被丈夫幽禁在家的洛丽丝冷笑。她如今不能出门,就怕再触了谁的眉头,连这最后的容身之地都失去。但是外面的消息约瑟夫却还是没有瞒她。
或许是之前洛丽丝在打到安东尼奥的斗争中表现地太出色,约瑟夫、包括他的父亲德雷顿大公,都一致认为她的政治敏感度不能浪费,所以他们并没有阻拦洛丽丝获取消息。
然而据说“一手策划”了安东尼奥失去储位整个计划的洛丽丝公主,从头到尾都没有为他们分析过任何消息。
比如这几个月以来造成王都的风起云涌的正主是谁,她一个字都没有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