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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媛转头,诧异地看向他:“你怎么在这里?”
    陆斐轻笑:“你以为我在哪里?”
    阿媛指了指外间:“不是在挨骂吗……”
    陆斐沉下脸,上前将她抱起放回床上:“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不争气,我怎么会挨骂。”
    阿媛勾着他的脖子窃笑,高傲无比的陆少爷,这回总尝到被人教训的滋味了吧。
    陆斐朝着她的脚拍了一巴掌,道:“缩回被子里去。”
    阿媛逃回被窝,裹得像是一只蚕蛹,扑闪着一双大眼睛看他:“你要不要上来睡会儿?”
    “谢谢,我不困。”他拨乱了她额前的碎发。
    阿媛偏过头,用脸蛋儿贴在枕头看,面朝陆斐,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陆斐。”
    “嗯?”
    “……拿出来。”
    “……”
    阿媛伸手摊开掌心:“我知道你拿走了,还来。”
    陆斐搭上自己的手,道:“我暂时保管,待你好些了我就完璧归赵。”
    阿媛想了一下,点头同意。她可以承受住任何的风暴打击,但她不确定肚子里的小树苗能不能扛住,这棵树苗还太小,她应该为他遮风挡雨。
    “怎么这么乖……”他轻笑一声,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她骄傲的哼了两声,才不是为你呢,别想太多!
    ……
    惠妃的灵前,大皇子披麻戴孝悲恸欲绝,若不是两侧的太监搀扶,他可能都走不出养德宫。
    “陛下。”高内侍在他身后喊道。
    短短两日,刘曜却已经瘦了许多,原本是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此时却成了一个沧桑的中年人,眼底平静无波,像是一潭死水。
    “告诉下面的人,惠妃出殡前,朕要一个准确的结果。”他道。
    “是,奴才这就转告他们。”高内侍抬头,只见面前的男人转了身,又去往了惠妃娘娘的寝殿。
    帝王薄情,刘曜也不例外,但他今生为数不多的情分全给了一人,如今这人安详地躺在棺椁里,一声不吭。
    太后宫里,小皇子褪去新生时的红皱渐渐露出可爱的模样,太后爱得不行,每日亲自照料,关于小皇子的一切风吹草动她都不肯放过。
    “乖乖,到皇祖母这里来。”乳娘喂完了奶,太后便伸手接过了他。为了这个小家伙,太后那些绣工繁复的衣裳全都被冷置了,唯恐衣裳上的花儿啊枝儿啊会膈着他的嫩脸,让他不舒服。
    “小皇子可真好看,奴婢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婴儿。”旁边伺候的人说着讨巧话,知道这是太后的心肝肉,夸什么都不会过的。
    太后笑了起来,用手指碰了碰他的手,柔嫩无比,让人心软。
    “乖乖,有皇祖母在呢,以后皇祖母护着你……”
    宫里的孩子,若是没了母亲就会受尽欺凌。还好,这个孩子不一样,他有自然偏心的皇祖母,还有他那不曾见面却未他算尽一切的母亲……而他的母亲是有个男人心头的朱砂痣,任后来人怎么擦也擦不掉。
    “英华……”
    刘曜坐在惠妃的床榻上,仿佛这上面还残存着她身体的温度。他低下身躺了上去,双手交握在胸前,就像躺在棺椁里的她一样,姿势相仿。
    “陛下,求你日后一定要护着他们,来生臣妾就算是当牛做马也报答你啊!”
    她临终前的声音仿佛还在这殿内回响,一闭上眼,他便能想起那个画面。
    朕不要你当牛做马,朕要你下辈子还做我的女人。
    床榻上,男人闭着的眼睛流出了泪水,低落在了柔软的枕头上,沁入了枕心。
    屏风外,高内侍背过身擦了擦眼睛,弯着腰走了出去。
    作为阉人,他不懂情爱,却再明白不过宫里这些女人的野心,他们一个个想往上爬,穷尽一生也在所不惜。惠妃是其中的佼佼者,她把野心藏在了骨子里,用一副天赐的好皮囊,游刃有余地获取帝王的宠爱。
    今日,她终于成功了,在她死后,她得到了比生前更好的一切——帝王的真心。
    外面,月色皎皎,像是伊人朦胧的笑意。
    ……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第70章 清阳公主
    阿媛这几日看起来有些低迷, 陆斐陪着她的时间也多了起来,两人待在一个屋子里纵然什么也不说, 一个看书一个看账本, 也能让人感觉到安心。
    这夜,阿媛早早地就入睡了,做完一个梦醒来,她似乎听到窗外有人说话的声音。
    “又是这个点儿进宫,她是孕妇, 不比常人!”
    “太夫人见谅, 陛下召见,还请陆夫人走这一遭。”
    “子明呢, 他怎么说……”
    “大司马……”
    阿媛坐起身来,扬声朝外面喊道:“春喜。”
    窗外的说话声也停了下来, 首先推开门进来的不是春喜而是太夫人。
    “娘,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阿媛掀开被子起身下床。
    “穿厚点儿, 别凉着。”太夫人上前道。
    “娘,出什么事儿了?”阿媛披上外套,疑惑地问道。
    太夫人叹了一口气,道:“陛下召见, 你这便梳洗一番进宫去吧。”虽然嘴巴上拦着,但到底是陛下召见,太夫人也没有这个胆量真拦着阿媛不让去。
    “怎么这个时辰要进宫……”阿媛更加疑惑了。此时春喜上前, 伺候她穿衣。
    阿媛这才想到自己入睡前陆斐是在身侧的, 这一醒来他不见人影, 定然是先他一步进宫了。而陛下此时召见她,或许是因为她那个匪夷所思的身世……
    乘着马车入宫,她裹紧了自己貂裘,这是第一次在没有陆斐的陪同下跨入这道宫门,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而此时养德宫的主殿里,惠妃的灵前,不仅陆斐在,周相、康王爷以及很少出现在人前的皇叔瑞王也在场。
    刘曜发密旨调查的事情也有了结果,而这个结果,让他等不到天亮便想要公之于众。
    “父皇,这怎么可能,儿臣怎么可能不是你的孩子……”负责暗地调查的周大人一说完,刘茁便是一脸惊疑地看着刘曜,似乎是难以置信。
    刘曜挥手,外间带进来一个老婆子。
    “民妇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她手脚不是很利落,颤颤巍巍地走进来,头也不敢抬,扑通一下就跪在殿中央。
    “陈氏,将你之前所言当着众卿的面再讲一遍吧。”刘曜说道。
    此人正是窦琼华的奶嬷嬷,当初在扬州负责“照顾”阿媛的陈嬷嬷,几年不见,她已经老得不成人形了。
    虽然她容貌苍老,但口齿还算是利落,将当年换子之事事无巨细一一道来。
    只不过,在她的口中,主动换子的惠妃娘娘却变成了受害者,真正的受害者窦琼华则是始作俑者,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偷偷调换了自己的孩子,企图混淆王室血脉。
    “一派胡言!”刘茁首先坐不住了,他愤然叱责,“你这老婆子无凭无据,怎敢在父皇面前大放厥词!”
    “民妇所言,句句属实啊。”陈氏颤抖着胳膊,头也不敢抬起。
    刘曜目光扫了扫在场的众人,道:“诸位觉得如何?”
    周相率先站了出来,道:“事关皇室血脉,陛下不能不严谨,这老太太说得天花乱坠,但怎知她不是蓄意栽赃?如此大事,一个富商的夫人是如何办到的,这其间又有哪些蹊跷,臣看这事情并不简单……”
    “你们呢?”刘曜扫了一眼其他人。
    “既然有人说出来了,那当然就要彻查到底,若是老太婆胡言乱语就罢了,若真是像她所说……”康王迟疑地看了一眼刘茁,“那陛下的亲生孩子又是谁呢?”
    刘茁冷笑:“王叔慎言,就凭这老太婆的几句话王叔便想否认本王是父皇的孩子?”
    康王撇了撇嘴,他不过是和稀泥的而已,是与不是对他而言又有什么重要的?左右又不是他去当太子。
    刘曜抬手:“既然诸位不好判别,那就再请一个证人上来吧。”
    刘茁手指一颤,背上爬满了冷汗。他不敢回头看殿外,生怕看到那个身影。
    “民女吴芳菲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茁一下子回头,见来的这人并不是他想的那人,不禁悄悄松了一口气。只是他着一口气未免松得太早了些,吴芳菲来了,虽然众人并不知她是何人,但她一说自己的身份,所有人都恍然大悟起来。
    原来,这并不是编造出来的故事啊。一个两个证人纷纷上场,让众人心里也有了一些猜测。只是,这吴小姐的长相看起来似乎与陛下和娘娘并无相似之处啊……众人心里暗忖。
    “民女并不是吴夫人的亲生女儿,也不是惠妃娘娘的女儿,只因为吴夫人将娘娘的女儿换来后弄丢了,民女才被领回了吴家,当作吴夫人敷衍吴老爷的棋子。”吴芳菲自然知晓眼前这些人面色迟疑的缘故,她毫不避讳地讲出事实,解除了众人的疑惑。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真是如此,那惠妃娘娘的女儿呢?”瑞王率先说出了众人的疑惑。
    刘曜转头看向一直沉默的陆斐,道:“至于朕的女儿在哪里,想必大司马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这怎么又扯上大司马了!
    陆斐端着手站在一旁,纵然打量猜测的目光四处袭来,他仍旧一言不发。
    “来人,请陆夫人上殿。”刘曜回头,看向殿外。
    等候在侧间多时的阿媛,终于被召见。
    自与陆斐成亲以来,她鲜少出现在人前,熟悉她的也多半各府的夫人太太们,所以这是在场的大多人第一次见到这位陆夫人。
    一进殿门,阿媛便察觉到了一道凌厉的目光朝她的左手放射过来,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除了刘茁会如此,阿媛也想不到其他人这么恨她了。
    “臣妇参见陛下……”
    “听说你有孕了,不必跪朕。”阿媛还未下跪,刘曜便先她一步说道。
    阿媛愣了一下,虽然不必跪,但她仍旧朝他弯了弯腰,以示礼数周全。
    她就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必说,就凭这副与惠妃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相貌,所有人都明白了,这才是那颗被换走多年的“遗珠”了。
    窃窃私语的声音在殿内响起,阿媛抬头看向陆斐的方向,见他沉默却坚定的回视自己,她的心仿佛也一下子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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